“一个小小的船夫,尚且可以做到不迷茫。
可笑的是,我却连自己在为什么迷茫,都尚未可知。”
古玄苦涩地一笑。
他开始回忆,从自己晋升为三劫大圆满之境后,那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细节。
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心境,自己心中这迷茫的情绪,是何时出现的?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晋升三劫大圆满之境之前,他的武道之心,一直很坚定,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晋升得很完美。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现在依旧是三劫大圆满之境,却拥有最最顶尖的四劫大圆满之境的实力,甚至能和五劫大圆满之境打一场。
最坏的情况,也只是落败而已,绝无性命之虞。
同时,他还拥有堪比五劫大圆满之境的灵魂强度。
这样的三劫大圆满之境,自然是晋升得很完美的。
武道之心出问题,必然是出现在晋升之后。
“我曾经也尝试过,寻找那一丝晋升为四劫大圆满之境的契机,而且尝试过不止一次。
而直到最后一次,我的心境,依旧是正常的,没有任何迷茫。”
古玄利用排除法,逐步缩短自己心境可能出问题的时间。
最终,一切的矛头,指向了朱雀公主为他解惑的那几个时辰。
那几个时辰,古玄问了许多问题,而朱雀公主也如她许诺的那般,进行了解答。
这让古玄知晓了许多关于焚天界的真相。
而其中,有着一件让古玄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
那就是,焚天界,其实只是一个试验场。
一个上古大能们,为了验证一些事情,所选定的试验场。
可将这里选为试验场之后,大能们发现,这里的原住民,根本达不到他们想要的要求。
他们,太弱了。
于是,大能们宣布了这一消息,并重金悬赏,希望三千世界位面中的各大世界,将本世界的“罪民”,放逐到焚天界之中。
所谓“罪民”,顾名思义,指的是扰乱各大世界秩序,犯了死罪,本该被天罚击杀之人。
这些人,获得了一线生机,被放逐到了焚天界。
而他们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将焚天界的原住民屠杀殆尽,并将其取代,成为焚天界新的“原住民”。
最终,上百万所谓的“罪民”,被放逐到了焚天界,并历经一年时间,进行了血腥般的大清理,取代了原本的焚天界人。
上古大能们的实验,这才得以实施。
只是这个实验是什么,何时开始,何时结束的,朱雀公主并没有说,古玄也已经没有知道的欲望。
他一心以焚天界人自居,以焚天界土着自居,甚至他的亲人和朋友,以及出生在焚天界的所有人,皆是如此。
可原来,现如今所有的焚天界人,都不是焚天界真正的土着,真正的原住民。
真正的土着,早已灭亡。
所有活着的焚天界人,可以说,都是侵略者的后代。
这样的焚天界人,和想要占领焚天界的魔界之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若魔界的计划成功,那焚天界,从此就会变成魔界之人的行宫,成为第二个魔界。
若干年后,是否出生在这里的魔界之人,也会以“家园”,称呼焚天界?
是否,他们也会守护焚天界,与想要夺走焚天界的人拼命,并高喊守护“家园”的豪言壮语?
“即便我一直回避思考这个问题,即便我一直不认为,是因为公主殿下所讲的这个故事,影响了我的道心,可现在,我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恐怕,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我陷入了迷茫。”
古玄终于确定,他是何时陷入的迷茫,又迷茫于什么了?
即便,他根本不愿意承认。
因为一旦承认,他就会为了解决掉心中的迷茫,而对此事展开更多的联想。
所以,他一直在逃避,潜意识中,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
甚至,他在和朱雀公主的谈话之后,就刻意催眠了自己,认为这件事,并不会影响自己守护焚天界的决心。
更不会影响自己的道心!
即便有错,那也是先人的错。
和现在的人,没什么关系,自己无须去想,无须去在意。
可越是如此想,便越是在逃避,直至逃无可逃。
古玄知道,他必须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才有可能驱散心中的迷茫。
“作为杀死了焚天界所有土着之人的后代,却打着保护焚天界的口号,以焚天界人自居,去和魔界之人作战?
这,何等荒唐,何等可笑?”
古玄苦笑着。
这样残酷的事实,让他如何接受?
“这样的事实,若是说出去,恐怕所有焚天界人,都会感到迷茫,失去抵御魔界之人的信念。
毕竟,大家从头到尾,流的都不是焚天界人的血,又谈何守护焚天界?”
古玄心里暗暗想着。
这是一个何等残忍,而又离谱的真相?
“前辈,到我家了,屋里还亮着灯,想必我那口子猜到我会赶回来,所以还在等我,嘿嘿。
前辈,快快请进!”
薛铁柱的声音,突然将古玄从沉思之中惊醒。
古玄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跟着薛铁柱,来到了一个小村落之中。
整个村子,十分破败,大约也就二三十户人。
古玄脑中回忆了一番,之前薛铁柱给他介绍过,这里是薛家村。
薛家村原本是有上万口人的大村庄,但这近百年来,遭遇了几次大乱,死的死,走得走,最终就只剩下了这么二十几户,上百号人。
他们也动过搬家的念头,可惜,太穷了,搬不动。
吱呀。
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打开了门,热情地将薛铁柱和古玄迎了进去。
屋内,点着一盏油灯,勉强看得清。
一张方桌,靠墙摆着,上面摆着简单的饭菜,只有四碗粥,半条咸鱼,一碟咸菜罢了。
方桌旁,一名七八十岁的白发老者,一脸淡然地坐着。
一个约莫九岁,缺了一条腿的少年,挂桌角坐着。
显然,大家似乎都料定了薛铁柱回在今晚回来,所以做好了饭菜,一直在等着。
少年饥肠辘辘,看着咸鱼的眼睛似乎在放光,直到薛铁柱进屋,才一脸激动地扭过头,请他赶紧落座,大家才好开饭。
薛铁柱讪讪地对古玄一笑。
“前辈,见笑了。这是家父,耳朵不好,也没法说话。
这是犬子,小名小彘。
小彘,还不快起身,将座位让给前辈!”
靠墙的方桌,也就三个位置罢了。
古玄来了,薛铁柱的老婆和挂桌角的孩子,也就没法上桌了。
那叫做小彘的孩子,似乎才注意到古玄,有些害羞地一笑,赶紧端了凳子,蹦蹦跳跳进了厨房。
铁柱老婆端了碗粥,夹了一筷子咸菜,也进去了。
厨房内,传来了娘俩拿碗分粥的声音,居然还有一丝丝的笑声,似乎在为薛铁柱平安归来,而感到高兴和满足。
薛铁柱热情地招呼古玄坐下。
铁柱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声音,但看出了古玄是客人,热情地做出了吃饭的手势,之后便大吃起来。
古玄早已辟谷,这菜这粥,也着实让人提不起食欲。
但是,古玄却依旧鬼使神差,开始喝粥,吃菜。
见古玄不嫌弃,薛铁柱顿时喝得更有劲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半之后,居然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而且,一边吃,一边兴高采烈,向古玄描绘起了自己一家子的生活趣事,古玄没笑,他却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气氛一热,小彘居然也跑了出来,也不怕生了,搂着老爹的脖子,一脸幸福地追问古玄,关于武者,关于外面的世界,关于高高在上的那群“神仙”的事儿。古玄饶有兴致地回答着,心中的阴霾,竟在不知不觉之间,驱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