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点46分,飞机平稳降落京城国际机场。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故乡。父亲从这里出发,转战新疆戍边,又响应号召投身于三线工厂建设,最终在云阳落脚。虽是半个京城人,但我出身于云阳,几乎没在这边生活过。隔三差五跟随父亲回来探亲,小住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听父亲说,我们家也算是军人家庭,曾祖父当年跟随国军出川浴血奋战,先后参与了淞沪会战、长沙战役,最终战死沙场。而祖父参加了红四方面军,一路北上在百团大战中壮烈牺牲。临死时把祖母和父亲托付给生前好友。祖母当年留学英国,解放后一直在外交部工作,但在十年浩劫中因曾祖父原因打成右派,含冤而死。父亲因此受到牵连,下放到山西大同改造,后祖父好友费了很大周折托关系让他当兵,而姑姑年龄尚小收留在自己身边,命运就此发生改变。
后来,祖母得到平反,父亲得到了政策照顾,可回京工作,但他拒绝了,固执地留在了云阳。一方面在这边已成家立业,工作稳定,一方面对那边充满了恐惧感,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姑姑得到了妥善安置,原先在十四中教书,后调到市教育局,目前在教育部工作。姑父混得还算不错,在发改委工作,据说还是个小领导。他们膝下有一儿子,比我妹妹大,据说在美国留学。
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不在一起联系自然就少了。也就是这些年才开始慢慢联系,或许是年纪大了懂得了珍惜亲情。而我对这份亲情看得比较淡,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不见得伸出援助之手,而现在条件好了反而变得亲昵起来,说到底,还是看不起穷亲戚。
云阳是磅礴大雨,而这边是晴空万里,天边血一般的残阳映红了半边天,用色彩来渲染这座古老而现代城市的威严和活力。走出舷舱瞬间,热浪滚滚袭来,额头顿时渗出汗珠,显然比云阳热多了。
提着箱子走出大厅,老远就看到一个着装时尚的女子笑盈盈阔步走来,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梁若芸提到的蓝天集团驻京办主任楚宁。
以前觉得云阳的美女已很会打扮了,毕竟与国外联系的比较紧密,这些年不少海外华侨回流归国,与之带入了国外时尚文化,与传统文化碰撞形成别样的风景线。但与之相比,差距还是不小,不愧是国际大都市。
楚宁穿着简单大方,造型别致的低胸白t恤,若隐若现的半白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再搭配阔腿九分裤,一双尖头小白鞋,随意而性感。巴掌大的锥形脸上长着精致的五官,优雅的妆容与肤色很配,波浪长发盘起来额前留着两缕刘海,金光闪闪的耳坠如点睛之笔,把女性的雅韵和气质全都凸现出来。
她最漂亮的地方是眼睛,没有乔菲的迷离和忧郁,没有叶雯雯的倔强和攻击力,倒多了些妩媚和从容。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一条线,给人以细微如丝的亲和力。
公司大了,自然与京城联系的比较紧密,一方面开拓市场、发展对外联络,招商引资,另一方面向国家部门的争资跑项活动以及总部来往人员的接待等,驻京办应运而生。企业的驻京办是仿照政府序列而设置,鼎盛时期疯狂地在二三环抢地占地,几乎都被各式各样的驻京办占领了。后国家开始清理,驻京办数量一下子锐减,企业的驻京办依然保留,不过名称有所改变。
百业集团的驻京办叫北方事务管理处,曹如诚原助理肖楠继任这一职位。而蓝天集团依然延续以前的驻京办事处,具体如何发挥作用一概不知,因为我这种小人物连驻京办地址在那都不知道,这是第一次跟随赵家波进京。
楚宁大方地伸出手问候,与王栋梁表现得极为自然,看样子平日里就很熟。轮到我的时候,她不停地打量着我,笑了笑道:“您应该是徐总吧,久仰大名。”
不知为什么,我与她对视的时候竟然有种压迫感和紧张感,以前从来没有过。是她的气场够强大还是太漂亮,不敢与其指示。尤其是握着细滑柔软的纤纤玉手时,那种感觉让人怦然心跳,欲罢不能。
等她再次询问时,我才意识到有些失态了,连忙道:“没想到楚总还认识我,以后多多关照。”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松开手向身后的工作人员递了个眼色,从我手中接过箱子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各位这边请。”
两辆崭新的大奔停靠在面前,司机打开门微微鞠躬等候,引得旁人投来异样的眼神。这一幕虽然在机场常见,但忍不住好奇心想知道这是哪位大佬。踏进车的瞬间,我内心是自豪的,虽然只是个小跟班。
王栋梁和邵云杰坐在后车,我和楚宁、赵家波进入前车,等车子启动时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忘了告诉他白佳明也来了京城,这种低级错误实在不应该。正寻思着要不要告诉他时,楚宁抢先道:“赵总,白董先于您40分钟抵达,此时已下榻到驻京办。考虑到各方面因素,我自作主张安排您和王书记入住钓鱼台大酒店,您看可以吗?”
赵家波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道:“他来干什么?”
“好像是参加工商峰会,具体事宜我没有详闻。”
“哦,就这么安排吧,饭局都安排妥当了吗?”
“都安排好了。”
赵家波没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蓄锐养神。我无法刚才他那个眼神,一个小小的失误把所有的努力全都否定了,实不应该。另外,对比楚宁的干练和周密安排,我和她的差距还甚远,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很多。
此时的京城已在余晖中褪去燥热,鳞次栉比的高楼让人眼花缭乱,几乎是一年一变样,还能找到曾经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