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咱说了,在当今圣人主政前,接连好几个朝代,盐都是私营的。
大梁境内大大小小的盐场,全都被世家、豪强所占有。
朝廷连盐税都不收取。
几年前,圣人开始将盐场收归国有。
各家听到消息,有积极配合的,主动将盐场上交国家。比如王怀媛,早早的就将陪嫁的一处盐场上缴了。
也有更多不愿舍弃巨额利润的家族,面对圣人的“上有政策”,纷纷想方设法的来个“下有对策”,即便将盐场上缴了,也继续派人偷偷过去煮盐拿来贩卖。
盐税更是一塌糊涂,户部下令收了,下头的人不配合,户部便没了下文。
盐政一事,依然异常混乱。
李寿入了户部,成为主管课税、户籍等的侍郎,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威信,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难啃的骨头,仔细的整治一番。
盐政,则是户部案头堆积的诸多问题中最棘手的一个。
李寿和唐宓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
“没错,盐政必须整顿。”
李寿的手指在小几上划来划去,眼中满是坚毅,“赈灾需要银钱,灾后抚民更需要。盐税必须足额收取。”
那些家族占了朝廷那么多的便宜,现在也该停手了。
户部收不上税,并不代表李寿收不上来,要知道,他手里还有圣人赐的六百铁甲亲卫哩。
唐宓白嫩嫩的小手托着下巴,一双翦水秋瞳中满是柔情:嗯,她最喜欢看李寿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过,一味的蛮干可不好。
李寿已经将京城的世家得罪了一个遍,唐宓可不想他再因为盐政之事将全国各地的世家都得罪透了。
他是世家子,如果真的将各家都得罪了,那么他便会成为世家阶层的对立者,成为世家的叛徒。
唐宓不想李寿成为这样的“独夫”!
只是,该怎么样做才能更好的解决“盐”这个问题呢。
“哎呀,这个还不简单?”
前来探望唐宓的柳佩玖听闻此事,帅气的打了个响指。
唐宓眼睛一亮,“阿玖,你有办法?”
阿玖最是精灵古怪,面对问题,总有出人意料的好办法。
柳佩玖笑得眉眼弯弯,终于体验了一把所谓的穿越者的优越感。
嘿嘿,幸好后世的时候她喜欢阅读。
古典名着是本命,可各种网文她也没少看。
而在那些穿越古代的网文中,只要牵扯官场,盐铁什么的都是绕不过去的。
柳佩玖一边回想着那些网文里的桥段,一边跟唐宓说道:“猫儿姐姐,可以让二九兄跟那些卖私盐的打价格战啊。”
那些世家为什么不肯交出盐场?
就算交出了盐场,为何还偷偷去海边自己煮盐?
还不是因为盐是生活必需品,价格很高,他们可以从中攫取巨额利润?!
唐宓微微蹙眉,“你是说让十八郎降低官盐的价格?”
说完,唐宓自己就开始摇头,“不成啊,官盐的价格已经最低了,再低,就要赔本了。”
朝廷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不行,还得降,”柳佩玖见唐宓眼中带着疑惑,心中的小人已经开始掐腰:哈哈,向来无所不知的猫儿姐姐,也有向我请教的一天啊。
当然啦,柳佩玖没有得意忘形,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知道,是占了时代的光,并不是真的就比唐宓聪明。
“不过降价之前,可以先降低官盐的成本。”柳佩玖细细的跟唐宓解释。
唐宓的兴致愈发浓郁,“怎么降低?阿玖,莫非你有办法?”
柳佩玖没有来王家之前,曾经跟着柳佩玉去过嫡母的盐场,亲眼见到了这个时代是怎么制盐的。
天哪,竟然是取了卤水在大锅里煮。
又是人工,又是大锅,又是柴火……如此工艺下,成本高不说,产量还少,盐的价格当然就高了。
可如果换一种制盐办法,柳佩玖虽然没有具体计算过,但绝对能比煮盐节省好几倍的开支。
“猫儿姐姐,咱们不煮盐,可以直接晒盐啊。”
柳佩玖抽出一张纸,捉了一管笔,用舌尖舔了舔笔尖,开始在纸上画起来。
唐宓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直直的看着那张纸。
柳佩玖在纸上画了一个个的方块,乍一看,就跟开垦的农田一般。
“猫儿姐姐,这是大海,在海边可以修筑这样的盐场,然后……”
她解说得十分详细,一边说还一边画。
唐宓听得很认真,精密的大脑已经开始考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猫儿姐姐,你听明白了吗?”柳佩玖放下笔,期待的看着唐宓。
唐宓看着柳佩玖在纸上画的盐田,缓缓点头。
她没说话,而是扭头去看阿方,“去厨房那一碗盐水,记着,盐一定要多。”
柳佩玖瞪大了眼睛,不会吧,猫儿姐姐这么快就能举一反三?
果然,就只见唐宓笑着对柳佩玖道:“现在阳光正好,咱们做个小实验吧。”
海水都能被炙热的阳光烤干,然后蒸腾出盐,那么盐水应该也可以吧。
柳佩玖佩服得五体投地,竖起两个大拇指。不愧是神童啊,她真想打开猫儿姐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什么。
大家都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不过,为了试验能够成功,柳佩玖还补充了一句,“最好用平底的容器,且水不要放太多。”
毕竟现在只是初春,温度不高,且阳光也不够炽烈。
唐宓冲着阿方一点头。
阿方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小厨房。
傍晚时分,李寿略带疲惫的从外面回来。
早在阿舅调他入户部的时候,李寿就猜到差事可能会不好办。
待他真的入职,开始接手事务,他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有麻烦。
唉,柳大明柳老尚书,真是……李寿不想说太难听的话,但这位也太过分了。
硬是将户部弄成了养老院,整日里端着一壶茶,在衙门里吃茶、闲聊、养花,差事什么的,全都放手让下头人去干。
可下面的人,官职不够,人家也不敢乱揽活,同僚之间不相互推诿就不错了,哪里会积极办差?
走到门口,李寿停住脚步,用力揉了揉脸,待跨入房门后,他露出习惯性的笑容。
还不等他开口,唐宓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将他拖到了榻前。
“郎君,你看这是什么?”
唐宓一指平底浅口白瓷碟,急切的问道。
李寿定睛一看,白瓷碟上有一层白色的东西。他拿小拇指沾了沾,然后放到鼻端闻了闻,“这是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