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慕一老眼瞪起,一口气就此噎住了。
下人们顾不得规矩,连拍带按人中的,好不容易帮他缓过劲来。
“如何啦?”话语里头带了哭腔。
“伤……伤了,已经抬……抬回来了。”汇报那人大喘气,吓得够呛。
“伤哪儿啦?”依旧是哭腔。
“看……看不出来。衣服都擦破了,世子爷扶着腰,腿脚看着……不利索。”汇报那人瞄着他的神情,尽量往轻了说。
东方慕一甩开膀子,把四周围的人都撞开,径自往外头走。
然而又头晕,差点栽到地上。
管家连忙上去扶住他,“王爷,慢慢走。您放心,世子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东方慕一磨牙齿,他不会有事,老子会有事。
……
六日后。
五更时分,管家急急地奔去主院。
东方慕一刚刚起身,脑子里头还转着圈圈,倚靠在床头想心事。
东方毓这一回摔得不算严重。
但是他喊得很严重,还搞出一副脑震荡的模样。府里有好大夫,但是他那两个死党,早就做好了准备,请来了大名鼎鼎的名医陆道仁。
那厮也是有趣,造假造上了瘾,竟然肯帮着背书,写了一个孝亲王世子接近瘫痪的诊治结果。
消息迅速地传遍业城。
这些日子,前来探视的人络绎不绝,东方慕一托病一概谢绝。
他与东方毓有过详细的对话。
“为了这个女人,你不惜自毁身体,你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孩儿不孝。”
“你以为这样做,父王就会让你为所欲为么?”
“孩儿不敢这么想。”
“你这么做,只会让父王更加厌恶那个女人,恨不得立时宰了她。”
“您若这么做,孩儿会去千佛寺出家,静心为她超度。”
“你……是想气死父王么?”
“父王,孩儿只想娶自己喜欢的女人。”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要想。”
……
东方慕一是个倔脾气,真的杠起性子来,就算东方归一来劝,也是不行的。
这一回他是真的气极了,傻儿子为了逼他退婚,竟然敢做出惊马摔马的动作。
论骑马,他也是行家,很清楚这桩事情的凶险性。就算东方毓的骑术再强,也有摔死的可能性。
这一回,他虽然没有摔成重伤,也是鼻青脸肿,身上更象是被暴揍了一顿,有得养呢。
逆子啊。
东方慕一知道郑美眉去了山城,寻思着要不要找人弄死她,解解恨。
牙齿磨得紧,却又怕傻儿子真的出家做和尚。
债,儿女都是债,还不清的债!!!
脑子里头来回来的就是这一句。
讲真,东方慕一真心觉得自己太墨迹,不如皇兄杀戮决断,坚决果断。以前他老是怕东方毓随了他,行事不干脆。
现如今看看,这货对自己下手都这般狠,在这方面,他是不用担心了。
但是,闹心啊。
愈想愈生气,就想窜去东方毓的房里狠狠地骂他一顿。
正穿衣裳呢,管家在外头压着嗓门,“王爷,出事儿啦。”
眸子惊起,裤子都没换,直接过去开门。
“咋啦?”
“世子爷不见了,留了一封信。”
管家递上信封,上头是一行漂亮的墨笔,“父亲大人亲启。”
东方慕一猛拍一记脑袋,哎呀,他怎么就不多想一想呢,傻儿子把陆道仁弄来,对外宣称瘫了,不就是为了去追那个女人嘛。
气得脑门子抽紧,一屁股坐到床上。
“王爷,您别急,看看世子爷的信再说。”管家在边上提醒着。
东方慕一气哼哼地抽出信,字还是辣么漂亮,写得内容嘛?还是让人眼眸亮一记的。
“父亲大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郑欣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去把您的孙子接回来。”
论撒泼打滚死皮赖脸的功夫,东方毓绝对青出于蓝胜于蓝。
简单的一行字,竟然让东方慕一的心情平静下来了。
老子马上就有孙子了?
心里隐隐地浮起些希望,心肝儿也舒畅了。
“李桂,马上派亲信围住世子的院落,任何人不得入内。对外就称世子爷在养病。”
神清气明,智商跟着上了线。
一桩一桩,包括退婚事宜,都得他亲自出马。
他嘀咕着,完全是看在孙子的面子上。
面上是这么讲,其实他很清楚,这是儿子给他找的台阶,若再杠下去,东方毓搞不好真的会私奔。
儿子大了,长本事了。
能干过他,孝亲王府日后不愁了。
然而,东方慕一并不打算接受郑美眉。孝亲王府的世子妃就算不是周学士家的嫡女,也得是旁的世家女。
且放她一回,等老子的孙子落地再图打算。
……
十五日后。
山城。
六月天,业城的暑意已盛,这里却是清凉爽意。
郑美眉把跑路的第一站放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气候。
暑天往北,寒季往南。
她打算做一只知寒知热的大鸟,随季节在南北两边迁徒。
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做,便去酒肆茶楼悠闲着打发时间。
今日,她刚刚试了一味山城的特色小菜,琢磨着如何按着前世的配料做一番改良。
耳边有喧哗声。
饭馆里进来一拨商人,看样子象是从南边过来。
郑美眉漫不经心地挑他们一眼,无意外,这帮人坐下后,便会高谈阔论。
果然,刚点菜。
其中一个高个子便大声说起新闻,“各位知道么,孝亲王府的世子爷成亲当日从马上摔下去了。”
郑美眉猛地抬起头,眸光里头闪出微光。
不用她问,边上立时有人跟上。
“怎么可能?”
“那日不知为何遭了猫精,几百只猫围着喜轿,结果就惊了马。狂奔起来时,世子爷从马背上甩了出去,落入一道石沟,摔得皮破肉绽,当时就昏迷不醒。抬去孝亲王府时,已经去了半条命。业城名医陆道仁诊治后,说他没救了。我从业城出来时,听说已经不行了。”
郑美眉头痛得不得了,脑子里头更是“嗡嗡嗡”的声响不断。
已经不行了?
这句话是甚意思?
想不明白,眼泪莫名其妙地往外流。
那人还在使劲地说着话,边上也有人在打听。郑美眉耳鸣得厉害,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这个世道最爱她的男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