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眉没有说话,眉宇微微拧起,仔细地听着孔炎的话。
两个月后,等她离开业城,便不会有人在她的耳边讲这些事情了。之后,她远走天涯,更是见不到那个时常会用宠溺眼光看着她的男人。
听一点,心里头便会多一点。
回味的时候,也能多一些滋味。
孔炎原本讲得欢,见她是这副神情,慢慢地收了声音。
最后,他轻叹了一声,“郑小姐,您若真的那般坚决,我就不打扰了。日后,若世子爷来找您,也希望您不要搭理他。”
郑美眉浅浅地勾起唇,“好的。”
孔炎走了,离开前与米掌柜耳语了一番。意思是,除非郑小姐有生命危险,否则这边的事情都不要报过去了。
米掌柜唯唯点头,心里头门儿清,世子爷订亲了,他与郑小姐的关系走到头了。
……
周执的动作很快,第二十日便凑齐了银两,过来西施面馆。
郑美眉见他行事利索,做事也算靠谱。
收了银票,爽快地写了契单,又找来朱雀街的商会会长做保,签了合作协议。
下面便是传授秘方的阶段。
周执不会做菜,入门尤其地难。不过,他懂得吃,品味有一套,这方面的悟性很高。
郑美眉很耐心,尽心尽力地教他。
差不多一个月,该会的都会了。
“不错,明日开始面馆就由你来管了。里头的人,包括米掌柜都是之前用熟的,我建议你不要更换。不许把你的狐朋狗友和侍妾弄进来,这个是死规矩。”
“明白,我要靠这家面馆做底,做大生意呢,绝对不会搞烂污事情的。”周执拍着胸脯保证。
郑美眉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你天赋不错,假以时日会成为大商人的。”
周执眸光莹热,灼灼地看着她,心里头想,几年后,我成了大商人赚大把的银子时,你能忘了世子爷么?
若你肯,我十里红妆,在业城摆满流水席,娶你过门。
他想得热烈,郑美眉却转身离去。
“三日内,我便会走,你不要送。”
……
更深露重,朱雀街静寂一片。
郑美眉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藤椅上看星星,古时的天空就是干净,黑蓝又深沉,繁星璀璨,耀满了天空。
十日后,东方毓就要迎娶他的世子妃了。
翰林院周院士的嫡女,芙蓉花一般的脸庞,明澈的黑眸,衣着得体,妆容整齐,自带一股子书香气。
她过来吃面,姿仪优雅,却偷偷地打量着四周。
郑美眉很无意地走过去,两人对了一眼,心里头都有些异样,却也不愿意再看第二眼。
想到这一段,郑美眉的小心肝象是被醋泡过了一般,酸牛牛。
“东方毓,你真是好福气啊。”她轻叹着。
身后传来熟悉的瓮声,“爷病了一个多月,你一回都没来看,哪里好福气了?”
郑美眉诧异地转过头。
不知甚时,东方毓悄悄地站在廊檐下,红灯笼在他的脸上浮了一道虚光,整个人看着好不真实。
郑美眉觉得自己是不是睡着了,这会儿其实是在梦里。
“爷,你瘦了。”
“你个没良心的,爷在小院里头等了你这么久,也不过来给爷烧一顿吃的,能不瘦么。”
东方毓气呼呼地朝她走去。
郑美眉悄悄地拧了一记大腿,痛啊。
所以,现在不是梦?
“你怎么进来的?”她略有些慌乱。
说话的这些时间,东方毓已然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美眉,你真不要爷了?”
郑美眉直起腰杆,装作没看到他的眼神,“世子爷,很晚了,您不方便留在这里,请回吧。”
东方毓固执地蹲在那里,“爷决定了,明日咱俩一起私奔。”
郑美眉呵呵哒。
“世子爷,我可没有本事与您这么大的一尊佛一起奔。逮回来,您不会有事,我搞不好就是个沉湖的下场。我该有多天真,才会头重到这个程度。”
东方毓当然知道,凭他爹的本事,他根本就跑不远。
所以,他就算起了这个念头,也不敢执行,那样,真的会害死郑美眉。
可是他舍不得啊。
这一个多月,他也想试试,能不能忘了她,可是没有办法,一想到她要离去,就跟剜他的心一般,血痛血痛的。
把头埋入她的膝盖,声音哽咽,“美眉,我离不开你。”
郑美眉无语之极。
只有沉默。
沉寂片刻,东方毓突地跳起来,抱起郑美眉往卧房里头奔。
郑美眉依旧不语。
明日,她就要走了。
他想这般地告别,也由得他吧。
……
见郑美眉这般乖顺,东方毓心如刀绞,她是决心离去,再也不回来了。
吻住她,舌尖抵缠着,一直把她肺里的空气全部吸光。
郑美眉觉得自己的肺泡都要炸了,但是她忍,死就死吧,也许能回去呢。
终于,东方毓松了口,还没喘上几口,他又纠缠上来。
大滴的泪落到她的脸上,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
……
五更的梆子响起,卧房里头终于消停下来。
“美眉,爷求你,不要喝药,给爷留个念想。”东方毓使劲地抱着她,真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去。
“不要。”
闻着他的清冽的气息,郑美眉只想哭。
东方毓失神地抽一记鼻子,轻喃着说,“是爷对不起你,美眉生气了,不肯替爷生儿子。不怪你,是爷不好。”
“爷,我不叫郑美眉。”
“唔?”
“美眉在我的家乡是妹妹的意思,是对年轻小姑娘的统一称呼。郑美眉是我随便胡扯的名字。爷你记好了,我叫郑欣,欣欣向荣的欣。”
“你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我从来都没忘过。我老家离这里很远,风俗习惯与这里一点都不一样。在那里我是个学生,刚刚考完试。我家里是开饭馆的,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很好。”
“那你是打算回去吗?”
“爷,我迷路了,再也回不去了。”
……
马车出了北城门。
没有人送。
郑美眉觉得很轻松,她讨厌与人告别,也不愿意考虑未知的前途。
便如当初,她两眼一抹黑地睁开眼,破衣烂衫,惨不忍暏。那会儿,应该是她在这一世的最底谷吧。
现在,她腰里头揣了几千两银票,雇得起马车,请得起保镖,完全就是个爆发户的节奏。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东方毓,NO撒油那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