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临,秋夜微凉,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沫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皇宫里一盏盏的宫灯陆续亮起,宫墙翘檐,假山亭榭,相互辉映着,很有意境。
楚思九与东方昊闲坐在于院内,饮茶,聊天。
因着下午的事情,楚思九的心情还有些激荡。
幽幽地叹一声,“老镇武将军真是冥顽不化啊。”
东方昊眯一记眸,漫不经心地答,“他有他要守护的正统,也没有错。”
楚思九蹙起眉头,认真地想了想,“若司徒天羽坚持,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东方昊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阿九,朕想象不出一千年后的世道会是甚个样子。但是,在这个世道,坚持正统意味着秩序,而秩序里头包含了伦理道德,是不能随便破坏的。否则,极有可能出现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局面。君将不君,国将不国,吃苦受罪的,还是老百姓。”
楚思九缓缓地眨一记眼,思忖起了他的说法。
社会形态与经济能力有关系。
在经济能力相对低下的古代,科学技术不发达,只有靠洗脑来维系社会的稳定。皇帝向天下宣扬自己是天之子,百姓信了,才能忠心耿耿地听从皇权的安排。要是人人都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不时地就想造个反,尝尝做皇帝的味道,那就是战祸不断了。
同样的,家族也是需要维系的,家族荣誉是家族的生存根本,那是向心力。所以老镇武将军才会坚持继承人娶身家清白之人,显示家族门楣的高洁。若是娶了二婚的东方妍,被人指点的同时,在宗族子弟内失了向心力,旁系会崛起,甚至取代了你的地位。
这中间是有很多的道道的。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楚思九郁闷地看他,“就算有他的道理,将军夫人的行事做派也太过可恶。”
东方昊冷起眸子,“妇道人家不识大体,仗着有威武府做娘家,气焰高涨了。这一回的事情,威武府也有人挑唆她的。”
楚思九愕然,“谁啊?”
东方昊眸光微闪,盯了她一会儿,缓缓道,“威武将军府的媳妇,梅允腾的遗孀,回业城时,哭丧的那个妇人。”
“母老虎啊。”楚思九失声道。
半晌,她无语地摇头,“四公主与她有仇么?何至于啊。”
东方昊沉起了眸,不言语。
楚思九跟着默了一阵。
突地她扬起头,黑眸子骨碌碌地转了几道,“黄裳,您方才与四公主谈甚?不会是劝她做妾吧。”
东方昊眸色加深,“阿九就这般看朕?”
楚思九扁一扁嘴,斜瞥他一眼,“方才不是您在说嘛,老镇武将军守护正统没有错。”
东方昊横她一眼,“他守护正统没错,朕守护皇姐也没错。”
楚思九嘿嘿地笑一声,“皇裳靠谱的,不过您究竟与她讲甚呐?”
看她娇靥如花的面容,东方昊的喉口有些干,手臂横过去揽她的腰。
轻垂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阿九的大姨妈走了么?”
他一直以为楚思九管葵水叫作大姨妈,是因为害臊与他讲的暗号,哪里知道这是前一世的常用语。
性暗示的意味太明显,楚思九确实是羞臊了,手指在他的腰上拧一记,“流氓啊你。”
“五日了。”东方昊决定流氓了。
往上一提,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式,往寝宫里头走。
楚思九轻敲他两下,“还没回答问题呢。”
东方昊眸子眯起,声音放得缓慢,“床上聊。”
……
五日未做的……流氓,做起来就没个时间没个数。
宫里头的梆官尽忠职守,连续两声的梆子响,预示着。
二更了。
楚思九软绵绵地躺在床上,缓缓地平复着气息。
她还记得之前的那个问题呢,“黄裳,您与四公主说了甚?”
东方昊突然有些不满意,歪着头看她,眸光深幽幽,“阿九为甚不唤四皇姐?”
楚思九被他问得有些懵,轻轻眨两下眼,“我一直是这么叫的呀。”
东方昊霸道地在她头上抚一记,认真道,“要改口。”
楚思九想说“凭什么呐”,眸子瞟到他愈发冷沉的面孔,不知为何心软了,“行行,您与四皇姐说了甚?”
东方昊满意了,却还是不回答,抱起她,“咱们去泡个澡。”
楚思九服气了,好奇心更是被吊得高高的。
两个人面对面地泡在浴桶里,楚思九便象一只小奶狗一般,黑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可怜的样子。
换言之,想听点八卦真是不容易呐。
东方昊低头看她,心里头松软得很。扯她过来,窝在怀里头,拇指很是珍惜地摩挲着她的脸,“朕劝四皇姐再给司徒天羽一个机会。”
这个答案太不意外了。
楚思九微扬起头,犹豫着问,“四皇姐同意了么?”
东方昊缓缓摇头,“没有,她很倔,认定司徒天羽没办法解决镇武将军府的事情。”
楚思九想了想,小小的有些幸灾乐祸。
“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太不把女人当回事。以为女人跟了你,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哪里知道,世界上还有不怕破釜成舟的女人。”
东方昊蹙起眉,“难道阿九赞成四皇姐与司徒天羽分开,独自抚养儿子?”
楚思九耸一耸肩,“我没有看法,以我前世的观念,这是四皇姐的个人选择,她深思熟虑,作出决定。作为她的家人,你们要支持她的选择。”
这个说法又新鲜了哦。
东方昊微微眯起眼,“明知道她的选择不对,也支持么?”
楚思九挑一记眉,掰着手指与他讲,“一、不突破做人的底线;二、不触犯法律法规;三、不侵犯别人的自由。然后,选择都是可以接受的。”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抿着这三条,继续问,“若她选了一条艰难的路呢?”
楚思九轻轻地叹一声,“至多,你可以谈谈你的看法,分析判断,让她清楚她的这个选择会面临的困难。人都有趋利避害的特性,若她明知道困难,还是要选这条路,那是她的人生,你只能由得她去。谁也不是先知,未来的事情,有谁知道呢?”
东方昊还想与她讨论。
突地,外头有人小心地敲着窗格,接着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皇上,那个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