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
黄昏时分,在接近业城的三套口,马夫李爷小马鞭儿挥挥,轻松地将马车拐去了侧面的一条小路。
车厢里头,东方昊与楚思九尚处于冷战状态。
楚思九硬起了心肠,装作没见着东方昊的失落。
东方昊是真失落,心里头满溢着无处发泄的郁气。
马车“咯噔”一声,转了方向,稍后又有了新的节奏。楚思九敏感地悟出,这是拐去了一条小路。
眸子里有了疑色,浅蹙的眉头,皱得深了些。
但是她吐血忍住,奏是不问。
东方昊继续低垂着眸子,闷闷不乐。
徐徐地行了半个时辰,车顶上的霞光缓缓褪下,暮色降临了。马车缓缓地停下来,车夫李爷敲了敲马车板,“老爷,到了。”
楚思九警惕地抬起头,眸中带了些寒气,“你打算把我弄去哪里?”
东方昊还在抑郁中,随手倒了杯茶给她,“喝口茶。”
楚思九正好有些渴,也没有多想,轻轻地抿一口,“你说清楚啊,否则我不下马……”
话还没说完呐,眸中现出些不可思议,“你……”
头一歪,她睡着了歪。
东方昊淡定地接住她,温软的身体挨到身体的那一瞬,他猛得一个激灵,身体敏感得不得了。
抱入怀中,轻轻地吻她的脸颊,心里头是沉重地叹息。
阿九,你不能嫌弃本王。
本王不仅要你的今生,还要你的下一世。
兀自伤感了一会儿,他敲了敲马车板,淡声道,“开门。”
……
业城。
韩府。
韩明轩独自坐于书房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浮光在脸上印了一半剪影,整个人显得格外的阴鸷。
三日前,红叶山庄的人偷袭了韩家设在清风谷的侍卫营,损失惨重之极。
云豪更是放下狠话,红叶山庄与韩家势不两立。
很明显,云豪已经知道,导致云朵重伤的那场暗杀,他是幕后黑手。
以韩明轩的神经病体质来讲,他并不害怕与红叶山庄杠上,打打更健康。
韩家势重,清风谷不过是离业城最近的一个侍卫营。
他有得是人。
只是?
他凝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安排得这般周密细致,也会让人猜出是他所为?到底是哪个环节露了破绽呢?
他是一个爱思考的好孩纸,默默地思忖着。
突地,窗口有一块小石头扔进来,正好打到他面前。
心念一动,眸子微微抬起,“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俊俏的男子从窗户跳入。
仔细看,与韩明轩还有几分相象。
“失手了还好意思回来?”
韩明轩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眸子里稀罕地露出些暖意。
那人嘿嘿一笑,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桩事情你让神仙过来,也办不了。”
“唔?说说。”
韩明轩饶有兴致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一杯茶给他。
那人不客气,接过来缓缓地喝。
唇角含了笑,“皇帝也要楚氏的命,派了暗卫出马。清凌河的河谷地带,肃王爷的人,与皇帝的暗卫打了一日一夜。”
这个情况,韩明轩已经掌握了,完全没兴趣,“楚氏去哪儿了?”
那人淡声笑,“大家都以为她失踪了,却被我看到了行踪。”
“哦?”韩明轩坐直了身子,眸中阴霾翻滚,“如何?”
那人哈哈笑,黑眸子里却没有半分的温度,“让我娘入韩家宗祠,我就告诉你。”
这个,韩明轩做不了主。
沉下眸,他淡淡道,“我说过两回了,父亲不肯。”
那人哼一声,站起身来便走,“我回来帮你做这件事情,只有这个条件。这桩事情太棘手,你另外想办法吧,我走了。”
说完,他一个咯嘣都不打,轻轻一跃,翻出了窗户。
韩明轩连喊“卡”的机会都没有。
慢吞吞地坐下来,眸子缓缓地紧起来。
“看到了行踪?”
这话意味深长哦。
韩明轩是个思维缜密,推理能力超强的人。
若楚氏是自己跑的,那人肯定会上去弄死她,然后回来强势要求,将他的娘亲入韩家宗祠。
但是他没有。
说明楚氏是被人带走的,而且那个人是他惹不起的。
在这个世道里,能让玉面郎君表示惹不起,又与楚氏有关系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河谷大战的前一日黄昏,东方昊赶在关城门之前,悄然离去。
漏夜赶路,快马加鞭……时间倒也是赶得上。
所以。
重重地敲一下案几,楚氏是被东方昊带走了。
因为有暗卫出现,东方昊知道皇帝要楚氏的命,不敢正面对抗。曲线救国,对外宣称楚氏失踪,实际……是把她藏起来了吧?!
嘴角抽一记,韩明轩意兴阑珊地靠到椅背上。
说点什么好呢?
这女人啊……果真是妖狐变的。
皇帝出动暗卫都弄不死她,玉面蛇君自然是杠不动了。
脑回路拐了拐,搭去了最早的那个问题。
眸光亮起,会不会是因为玉面郎君刺杀楚氏的事情败露了?又有人知道玉面郎君与韩家的关系,所以……
他觉得太有可能了。
抽起一股子冷气,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蠢啊。
为解一时之气,却给韩家惹了祸端。
太医那里的消息,老皇帝时日不多了,东方昊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红叶山庄知道的事情,东方昊哪会不知道?就算韩家势重,与皇帝结怨总归不是好事情。
韩明轩体质有病,不举之后,脑子里头也中了毒,神经病的症状日益严重。
但是他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从小到大耳喧目染,对家族的忠诚始终是在线的,关键时刻也有奉献精神。
理得清“大我”与“小我”之间的关系。
思前想后,还是得避其锋芒。
要不,就跟东方昊示个好?
……
皇宫。
东方归一慵懒地躺在榻上。
头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痛了,视力却弱了,有一只眼睛几乎看不见,靠着另一只眼睛感受着光亮。
“福海,昊儿回来了么?”
福海刚从外头看了消息进来,闻言面色尴尬,“还没有,不过,清凌河那边的探子传消息来,说没有见着王爷。”
东方归一冷呵呵地笑,“昊儿是燕聂的徒弟,他想做些什么,探子们怕是探不到的。”
福海垂下头,惴惴地说,“楚氏失踪了,清凌河那边在组织打捞,怕是凶多吉少。”
“你信?”东方归一面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