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昊眉眼清俊，气度不凡。他懂得礼数，认真地行了一番礼。
然后便开门见山地与皇帝讨一个人。
“儿臣看中皇后身边的宫女迎春，请父皇赏赐。”
东方归一微怔，这个儿子行事做人愈来愈让人费解了。
眼角微抬，声音淡淡然，“福海，去椒房宫说一声，黄昏时把迎春抬去肃王府。”
“是，皇上。”福海恭敬地行礼。
下得台阶，他侧过眸子，狐疑地瞟一眼东方昊。
直觉不太好。
谁不知道迎春是皇后的心腹宫女，知道皇后好些事情。先不说，皇后肯不肯给出迎春？就算她肯给，肃王爷敢把这枚钉子埋去王府后院？
然而他只是个跑腿带消息的，别惹祸上身就好。
福海出去了。
东方归一坐直身子，眸子冷飕飕，“昊儿还有旁的事么？”
东方昊抿紧了唇，沉吟片刻，淡声问，“父皇打算什么时候下诏，让儿臣的侍妾楚氏回业城？”
东方归一挑起了眉，他觉得有趣，这个儿子一贯心思深沉，当初他死保楚思九时，任谁都猜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业城上下，各种猜测都有。
各府派杀手出来暗杀楚氏，他统统挡回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霸气嚣张，一个都不放过。
不仅护住了楚氏，还杀出了威风。
几轮下来，朝庭上下，看好他的大臣明显多了。
现在，他对楚氏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摊在桌面上。他也坦然，不遮不掩，直个笼统地上来便问。
若是个疑心重的，恐怕又要怀疑他是在拿楚氏做文章。
然而东方归一清楚，他的这个痴情儿子，是真的在意楚氏。
理由很简单，楚氏值得。
心里头的想法再多，摆到脸上却是绷得紧紧的黑脸。这一点来讲，东方昊与他是同一款型的。
轻垂了眸子，声音冷酷，“昊儿打算拿什么来换？”
父子俩多次交手，在谈条件这件事情上，已经熟练得很。
东方昊脊背挺得很直，言语淡定，“此次，儿臣的侍妾楚氏受了无妄之灾。落井下石的人很多，若父皇让楚氏回业城，儿臣可以放弃报复。”
东方归一的眸子凛起，眸底翻起寒光，
“昊儿想如何对付朕？”
东方昊行出大礼，“儿臣不敢。”
东方归一冷笑起来，“那你敢什么？”
“儿臣尚不知。”东方昊梗起脖子。
他面色无波，看得东方归一牙齿痒痒，又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有志气，矛盾啊矛盾。
冷磨了一记牙，东方归一沉沉地看他，声音凛寒，“禁足十日，好好想明白，再来讲与朕听。”
“是，父皇。”东方昊行一礼，转身离去。
……
黄昏时，福海领了一顶宫轿，来了肃王府。
汪兴得了东方昊的吩咐，妥妥地收下来，照着以往的规矩，他笑眯眯地与福海客套。
“福公公，您辛苦了哇。”
福海现在如惊弓之鸟，他听说汪兴带了王府侍卫队，打算硬冲慕容府的壮举。
真是什么院里出什么人，对肃王府，他是相当的崇敬。
“哪里哪里，汪管家也是辛苦哇。”
两下里又客套了几句，又团团的行了礼，福海完成了送人的任务，急急地回宫去了。
汪兴浅浅地勾起唇，朝着后面招一招手，立时，抬过来一顶轿子。
“迎春姑娘请上轿。”态度还算恭敬。
迎春莫名惊诧，虽说之前送过来的宫女，都被抬去了外街。但她好歹是肃王爷亲口点名要的呀？
“汪管家，这是去哪里呀？”她是皇后的心腹，在宫里见惯了大世面，撑得住场子。
汪兴笑笑，“迎春姑娘请。”
……
第二日，凯玉街附近的水井里，发现了迎春的尸体。
据说是自杀的。
消息传进宫，皇后冷沉着脸，去佛堂静坐了一日。
皇帝日理万机，隔一日才听到这条消息。
他心里头咯噔，挑着眉毛半晌没说话。
“福海，昊儿与那宫女有仇？或者，他是在向朕示威？”
福海一早就得了消息，也打听了前因后果，明白中间的曲里拐弯。
“皇上，王爷不是与迎春有仇，而是与皇后有仇。”
“那他找皇后麻烦呀，杀宫女算什么意思？”东方归一更加不明白了。
福海面色复杂，娓娓道来，“那日肃王爷入宫救楚氏，刚开始并不清楚状况。在宫里遇到了楚氏的那几个丫鬟出来，其中一个小丫鬟向王爷报了信，所以王爷才能赶到惩戒房，及时地救了楚氏。但是那个小丫鬟被皇后沉湖了，当时王爷是有机会救那个小丫鬟的。但是他急于救楚氏，放弃了她。”
东方归一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起来。
良久，他给出了评价，“取舍有度，知恩图报。好。”
福海垂着头，心里头腹诽，皇上喜欢淑妃，连带着也喜欢肃王爷，所以看他什么都好，什么都对。
当然，肃王爷也确实有本事。
……
东方昊禁足的前两日，云鸿带云朵离开了静林寺，回去红叶山庄。
云朵真心不想走，可是大哥娶媳妇这么大的事情，她如何能够不在场？只得忍痛含泪挥手作别。
“如夫人，你要每日在寒冰哥哥面前提起我，不能让他忘了我。”
“便如晨昏定省，一日至少两回。”
云朵感动地点头，“如夫人真是大好人，自己好，也见得别人好。心胸宽广，又能成人之美。我会尽快回来，给你带红叶山庄的大枣糕。”
前面的都是废话，只有大枣糕是实在的。
楚思九笑眯眯，“速去速回，自己的岗位自己站，自己的男人还要自己守哇。”
“嗯。”云朵宣誓一般地捏起拳头。
她一走，静林寺静了不止一格。
好在陆道仁下了医嘱：可以起来活动了。
“每日缓走两回，可以帮助身体恢复。”他有种大功告成的喜悦感，当晚就给东方昊写了信，邀功请赏。
东方昊每日都会给楚思九写信，隔几日也会传张字条给他，让他汇报病情。
这一回他写得顺畅，大概意思是，因为他的独门密药，如夫人恢复良好。已经可以起来散步，至多半月，便可恢复到以往的最佳状态。
收了这封信，东方昊的眉头拧得很紧。
恢复了最佳状态，是不是意味阿九可以攀高走低，四处乱窜了？
心里头不得劲了。
但是信上又明明白白地写着，缓走可以帮助身体恢复。所以他也不能使诈，让陆道仁将她骗在床上躺着。
手指在信纸上轻轻地点着，东方昊陷入了沉思。
海清从北方的忠勇侯封地回来，带来了第一手的调查资料，这里头果然有一个故事。
海天带了几个人潜去了一河之隔的坞国，做进一步的查探。
东方昊的脑子里粗粗地有了一个计划，但是实施起来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不可测定的因素太多。
而且。
他拧紧了眉头，心里头叹息。
这一回，晴雪是真的要入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