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昊盯住她,抿紧唇不说话。
楚思九明白了,这里说话不方便。
行吧,她也不想追究了。
唇角莞起一抹讥诮,“我这命还挺值钱,难怪大姐和三妹随了大流。那两家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王爷宽裕呐。”
陆道仁在边上听得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哼一声,“你当王爷的膝盖是怎么肿的?若不是为了保你,他能去皇宫里跪一天一夜?”
“闭嘴。”东方昊冷声喝道。
陆道仁气呼呼地指着楚思九,“唯女子难养也。”
“滚。”
陆道仁一记长揖,果然滚出去了。
楚思九的面色严肃了些,原来东方昊的旧疾是这么来的。
尴尬地咧了咧唇,“东方昊,不错啊,不枉我陪你睡了三年。”
东方昊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五官象是黑铁铸过一般的黑黝黝。这女人,真是……性情大变了。
没法与她计较,甩一甩袖子,便欲离去。
“哎,东方昊,话还没说完呢。”楚思九急了,站直了身子。
今时不同往日,他若走了,她上哪儿寻他去?还说什么禁足一月呢。
东方昊认真地忍了忍气,转过身去看她。
“讲吧。”
楚思九抿紧了唇,看了他好一会儿。
“东方昊,皇帝将楚家满门抄斩,虽说我的命是你救的。但是,我喝了绝子汤,又被贬为侍妾,下场并不好。你是东方家的人,我是楚家的人,咱们现在就算是仇人了。”
东方昊眸光微闪,沉吟片刻后点头,“可以这么讲。”
楚思九眸色沉寂,淡淡地说,“嫁过来时,你我有过约定,你这一生只能娶我一人为妻,终身不许纳妾。现在我成了妾,你纳侧妃入门,事实上违反了之前的约定。”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冷静地看着她,“你想如何?”
“仇人之间就不必讲情份了。”楚思九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原本我以为,你我之间的最终下场会是和离。现在反而简单,我自行离府便可。”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东方昊凝视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阴沉寒凉,他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如夫人,您要三思啊。”汪兴原本缩在角落里,见势不妙,大胆地进了一句言。
楚思九满不在乎,神色轻缓,“这些日子,我哪里止三思,四思五思六思都不止了。东方昊,咱们俩好歹有些……嗯,交情。你别为难我,咱们好合好散。日后大街上碰面,也好打个招呼。”
东方昊沉吟不语,一阵风吹来,袍摆拂起微波,端得风华潋滟。
院墙内一片沉寂。
良久。
“好。”东方昊凉凉地应出一个字,眼眸轻轻挑起,似乎带了一抹嫌弃,“出去后,若想回来,本王准你后悔一回。”
楚思九紧看了他一眼,眸眼凉淡,“凡心所向,素履所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东方昊微一皱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得楚思九飞快地跑回内堂,收拾起了东西。
见她来真的,俊美淡漠,雍容华贵,喜怒不形于色的肃王爷,竟似怒了,周身散着寒气,冷冰冰地站得象个雕像。
楚思九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收拾了一个包裹,跑了出来。院子里的人都在,包括东方昊。
他眉心紧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思九微怔,这些人怎么都跟慢动作定住一般?嗯,可能是我的言行太过出格,这些古人想不明白。
“东方昊,我走了。”她讲礼貌,友好地打个招呼。
“出去后你靠什么生活?”东方昊看着高冷,却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
“我带了银票了。”楚思九拍拍包裹,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够我过半年了。”
“半年后呢?”东方昊继续问。
“我有手有脚,自然能赚回过日子的钱。”楚思九不以为然,朝他挥挥手,“再见。唔……也有可能不再见了。”
她脚步轻缓,悠悠地向外走去。
东方昊突然问,“你打算做女棋师么?”
楚思九下意识地蹙一下眉,掉过头瞟他,“那个太费脑子,我不想做。”
她又挥了挥手,拐弯出门,消失了影踪。
“王爷。”汪兴懵圈了。
东方昊朝东面的院墙瞟一眼,那里守了一个十二卫的人。此时已然不见,应该是跟去了。
他冷声道,“把肖剑喊来。”
“是,王爷。”汪兴急急地退了出去。
此刻已过巳时,太阳升得老高,碧蓝的天空云层尽散,小院被日光照得亮闪闪,一阵风吹过,墙角有一堆不知名的紫花,胡乱地摇晃着。
东方昊的眸光落在那簇紫色上,面色阴沉不定。
那一年,楚思九在皇宫的椒房宫里,见到这片紫花。她欢喜得眼眸发亮。出宫建府时,他让人在这里种活了一片。
然而,她竟走了。
他作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她还可以作出这样的一个选择?!
他心思深沉,眉心拧出了一个小结。
“去看看,夫人带走了什么?”他冷静地扫了那几个丫鬟一眼,“一会儿过来通报。”
他踱了出去。
梅花小院又是沉寂,五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是懵逼。
停了一瞬,她们恍然大悟一般,往里屋奔去。
*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清新的空气穿梭于四周。
从肃王府出走的楚思九,心情轻松。
之前她也每日逛街,却如风筝,看似自由,实际身上系着绳索。刚开始是楚家,后来就是肃王府。
现在,亲人没有了,爱人没有了。
却有了广阔天空,可以自由翱翔。
楚思九心宽,决定把悲伤留给身后的那座高宅大府,从此天涯海角,再也不要记起他。
她想得美好,而且,无知者无畏。
穿行于熟悉的街道之上,她欢快地与那些愕然的围观群众打着招呼。
“佟掌柜,给我打一份烧鸭。”
“恩,我出来逛逛。”
“这款水纹绸不错,给我留一匹。”
“喂,小莫子,跑慢点。”
“我没事,别担心。”
……
七拐八拐的,她去了业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
大堂很宽敞,摆了好些八仙桌,有几个外客坐着聊天。这些人不认识她,只是觉得有美入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笑吟吟,“白掌柜,给我来一间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