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了巅峰领域的高手。
出招就会越少。
但连带的影响乃至杀伤力,却异常惊世骇俗。
譬如此刻的石之轩,前前后后不过受了宁尘两拳之力,可内脏遭受的伤患,已经超出承受极限。
他之所以在受到一掌的刹那,立即盘膝坐地,目的不过是想维持心神,以免持续不断的崩溃,带来更大的隐患。
风,时有时无。
来来去去。
高高扬起的蟒袍,依旧泛出一阵又一阵的络绎不绝的响动。
宁尘双手负后,静静得打量着坐在空旷广场的石之轩。
郝少卿等人站在原地,始终不敢自由活动。
许久,石之轩睁开眼,微笑道,“杀圣,是什么感觉?”
宁尘起先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不过,亲手镇杀一尊圣人,怎么说,也应该很畅意吧?
“老夫活了一百二十年,中途攒下的武道气运,可谓相当珍贵。”
石之轩抬起头,眼神复杂道,“一份圣人气运,换剑谷五十年中兴,如何?”
他想通过自身积攒的武道气运,与宁尘形成交易。
然而,宁尘摇摇头,直接否决,“不如何。”
石之轩不解,“这是为什么?”
“本王不受嗟来之食。”
石之轩颇为疑惑,“算不上嗟来之食吧?充其量不过是一场交易。”
宁尘摸摸鼻子,嘴角始终保持浅淡的笑容。
其实,到了他这个层次,再凭空吸收外人的武道气运,尤其是一尊大圣的气运,容易贪多不烂。
人,还是要懂得知足。
“不如散尽于天地间,让后来人获得这些机缘?”宁尘建议道。
石之轩的脸上,还保持着疑惑不解的神色。
他很纳闷,宁尘会这么干净利落的拒绝。
再转念一想,心头又是颇为失望,看样子,这次剑谷是真的保不住了。
近前这位年轻的王爷,是铁了心要铲除秋水剑谷,甚至连留下牌匾和传承的机会都不给。
“何必这样赶尽杀绝?”
石之轩叹气。
宁尘索性坐在石之轩对面,神色玩味。
石之轩扬起脑袋,瞧了宁尘几眼之后,双目越来越浑浊,同时精神也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萎靡下去。
常言道,人死如灯灭。
此时此刻的石之轩,就像是摇摆不定的灯火,随时都有熄灭的迹象。
“年轻的时候,一心钻研武道,渴望成为那万中无一的天下无敌,以致于人生路途错失了太多的精彩,现在回过神来,其实很遗憾……”
石之轩轻轻叹气,又重复道,“真的很遗憾。”
“如果能重来,我肯定选择和她在一起,再也不离开家乡。”
他的脑袋,再次垂落一寸。
这之后,语气喃喃。
宁尘没听清对方究竟在念叨着什么。
江湖武道,有人心无旁骛一意孤行,势要追求虚无缥缈的登巅之路,有人则穷尽半生之力还在原地踏步。
相较于这些人,他宁尘其实算得上非常幸运了。
年少时的一场挫折之后,人生大道,坦坦荡荡,走过了至尊,走过了半圣,亚圣,如今又登顶的大圣。
高歌猛进,势不可挡。
微微失神的刹那,石之轩渴望让自己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晰一点。
可越是努力,越是模糊,到最后近在咫尺的宁尘,他都看不清了。
宁尘起身拍了拍石之轩的肩膀,感觉有点可惜。
本想着对方还能撑着再打一轮,现在看来,这位圣人,真的老了,老到两轮下来,已经彻底耗空了自己的根基。
“一路走好。”
轻轻呢喃一句,宁尘扬起视线,望向不远处怔怔出神的郝少卿。
然后,走了过去。
这番动作,让整个剑谷噤若寒蝉。
再转过视线望向盘坐不起的石之轩,发现对方突然脑袋一垂,身体彻底的耷拉下来。
“老,老祖?”郝少卿满目悲伤得唤了一句,嘴唇都在哆嗦。
果真还是保不住秋水剑谷。
果真还是在劫难逃。
轰!
郝少卿冷不丁得打了一个寒颤,而后当场双膝跪地。
这一跪,算是彻底臣服了。
宁尘站到郝少卿近前,开口问了一句,“从你第一次拿本王的名头做文章开始,有没有想过,本王可不是善茬?”
郝少卿垂下脑袋,沉默不语。
“起来吧。”宁尘道。
经由同门搀扶,才堪堪站起身得郝少卿,即使和宁尘面对面,也不敢与后者对视,他的视线始终游离不定。
宁尘道,“服不服?”
“招惹了一尊大圣,我郝少卿不敢有半点怨言。”郝少卿表情苦涩道。
宁尘点头,“那送你上路,也没话说了?”
郝少卿看了不远处的石之轩一眼,神色悲凉。
连本宗的大圣都被彻底送上了黄泉路,他这种次一流的人物,又哪里逃过一劫?
宁尘隔空探过去一掌,点向郝少卿的额头。
郝少卿顿感身体巨震,踉踉跄跄后撤数步之后,一脸雪白。
“本王给你五天时间安排后事。”
大手一抽。
挂在门楣上的剑谷牌匾,当场炸得四分五裂。
四个鎏金大字,已经破碎的根本找不出原来模样。
周边一众门徒,瞧着碎裂的牌匾,简直哀鸿遍野。
刚才贴向郝少卿额头的一指点头,显然已经彻底断了郝少卿的生机,前者既然明确说出五天,那么郝少卿注定只有五天活命的时间。
而,剑谷从今往后,也不会再存于江湖之上。
“好好安葬石之轩。”
宁尘丢下这样一句话,转身既是离开。
“恭送并肩王。”
郝少卿双手拱拳,躬身送别渐行渐远的宁尘。
下山后,早已等候现场的宋缺,立即替宁尘裹上一层披肩。
同时一辆马车,也停放在旁边。
“迅速返回北川。”宁尘钻进马车后,没有继续耽搁。
宋缺转身挥手。
周边近百道黑影,开始同步撤离。
大奉王朝,拓跋一脉,乃至北王朝那边,各种大事还是一团乱麻,现在的确没时间,在外面耽搁太久。
马车途径陈门的时候,仅是放缓了一段速度,而后绝尘而去。
陈钊,陈澄两人静静站在屋檐下。
望着这位年轻王爷,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