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宁尘起床之后,发现崔少付正架着自己的儿子,在院落里兜兜转转。
稚童笑声很清脆,双手环抱着崔少付的脑袋,一阵咯咯轻笑,弥漫整个院落。
崔少付也是满脸笑意,哪怕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这一幕,看得久了,宁尘突然有点恍恍惚惚。
当年在宁王族的时候,黄天赐闲来无事也喜欢这样架起红药,任由小姑娘折腾。
红药自幼除了他宁河图,只与黄天赐和绿梨交流。
如今,这两人都先后离逝了。
触景生情,免不了一阵伤怀。
“少帅。”
白起悄无声息的站到背后,“内务|部那边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貌似牵连不小,真要清洗,怕是……”
“有多少,杀多少。”
宁尘笑脸面对崔少付和稚童,目不转睛的命令白起。
关于这次盗名榨取百姓粮草的事情,正如他猜测那般,军|部的确有高人站在背后进行指点。
而且,和柳旭一家子是外戚关系。
也难怪,这帮人胆子如此大,若是不被他亲眼撞见,说不定就会闹得这一方水土,民不聊生。
到时候,背负骂名的只是他宁河图。
“真要杀,我来处决。”白起道。
宁尘嗯了声,淡淡道,“我的规矩,九族之内,一个不留。”
白起无奈,这算下来,军|部至少能查出不下三十号有问题的人,再加进去九族,这一批杀下来,几千颗脑袋,跑不掉了。
不过,杀人这种事,于他白起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
问题不大。
关键还是希望起到震慑性作用,以免往后还出现这种勾当。
不远处,放下依依不舍的儿子,崔少付一瘸一拐的走向宁尘,“少帅,昨天实在不好意思,喝得太多,中途趴下了。”
“自家人不用客气。”
宁尘蹲下身,拍拍双手,作势要抱起崔少付的儿子。
稚童愣了愣,一眨眼,嘻嘻哈哈的冲进宁尘的怀抱,流着口水的嘴巴,啪叽一声就亲向宁尘的脸颊,一点都不怯生。
“你小子,连男人便|宜都占?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宁尘抱起稚童,询问崔少付,“孩子叫啥?”
“崔念云。”崔少付脱口而出道。
宁尘微微一愣,神色微变。
念云,念云。
怀念曾经的同袍,肖云。
宁尘拍拍崔少付的肩膀,交代道,“我这段时间有点忙,所以今天就不耽搁,简单吃完早餐就离开桃村。”
“这么着急?”崔少付不舍道。
宁尘笑了笑,“往后常来看你就是了。”
崔少付接过自己儿子,情绪渐渐消沉,想了想,张口道,“少帅……”
宁尘伸手打断,“看到你过得幸福,我很满意,其他方面,你不用太介怀。”
“可……”又是欲言又止。
昔年威名显赫,扬名大漠的天策神将军,毕竟成也崔少付,毁也崔少付。
如果这位灵魂人物,还在统领一百零八天策神将军,或许,宁尘的麾下又要多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王牌军|团。
既然不提,那就揭过。
崔少付直接问道,“余下的那几十个兄弟,过得怎么样?”
“他们啊?”
宁尘顿了顿,打趣道,“都活得挺滋润,私下里还在念叨你这个家伙,说好几年不见,也不知道生崽子没?如果没有,那就赶紧生,别浪费了一杆好|枪。”
崔少付老脸一红,恶狠狠嘀咕道,“这帮小崽子,竟然敢埋汰我,有空全揍一顿,草。”
“要不,我安排你们见一面?”宁尘建议道。
崔少付陷入沉默,“以后再说吧。”
“好。”
宁尘也不多言,正巧,兰心准备好了早晨,几个人不耽搁,大快朵颐一阵饱腹,便直接告辞。
“你就不用送了。”
临近门口,宁尘示意崔少付一家,原地止步。
外侧,一条羊肠小道,则是沉默等待宁尘启程的朵**卫。
宁尘才走,崔少付的心情,突然空落落下来,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回了屋子里。
瞧着丈夫有点反常的兰心,也跟了过来。
一间装扮不算豪奢的主卧,崔少付神色茫然得盯着墙壁上的一副山水画,几次眉头眨动,便是有滚滚泪光闪动。
“他都走了,你也不跟着出去送送。”兰心小声说道。
“我不敢。”
崔少付语气消沉,再次望了望近前山水画,“兰心,昨晚我其实醉的不深,你们聊天的时候,我听见了。”
长叹一口气,崔少付感慨道,“少帅有句话说的不错,老兵不死,只是换了个位置,活在心里。”
兰心看着情绪突然激动的丈夫,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站在原地,心疼不已。
“兰心,我向你隐瞒了很多事,希望你能理解,当年他死后,让我这几年都于心有愧,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一下,可……”
“终归是对不起那个大老粗,他因我而死,说白了还是希望我非但活着,并且可以继续带领天策神将军的兄弟们,但我……选择了逃避现实。”
兰心静静得听着崔少付言语。
“这幅画得背后是中空的,里面放有我当年的天策战袍,天策战刀,以及少帅亲自提名的御前王令,五年没敢动了,我现在想……”
兰心眼睛大亮,向来善解人意的她,小声说道,“我替你穿戴好。”
崔少付缓缓闭上眼,有热泪,顺着眼眶落下,“肖云,老子又回来了。”
咔嗤。
他五指拳握,然后双臂平伸。
同样情绪激动的兰心,双手托举那件,人生第一次见到的天策战袍,感觉整个嗓子眼都跳了起来。
原来,自己的丈夫,曾经真的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铿锵!”
战刀归鞘,挂于腰侧。
御前王令,悬挂在另外一侧。
一刹那,崔少付气质大变,惶惶间,宛若一尊天神,屹立不倒。
兰心连退几步,捂住嘴,看着自己朝夕相处好多年的丈夫,如今的模样,突然好生欣慰。
“很庆幸,当初没嫁错人,你比世上任何男人,都要有担当,有责任。”
兰心泫然欲泣,然后拍拍崔少付的肩膀,“去吧,他应该还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