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城,领事府。
内庭,小桥流水,繁花似锦,一片祥和气息。
院庭内,墨文青独坐圆桌旁,蒸煮灵茶,冷漠的脸颊,看不出半点情绪,一派平静。
他动作娴熟,轻缓流畅,怡然自得。
而在圆桌对面,樊明宏背着双手,在庭院内来回踱步。
他眉宇紧皱,目光凝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焦虑。
与墨文青的平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日上三竿,太阳西斜,平原城的风波愈演愈烈,隐隐的,都传进了领事府。
庭院间,都有余音盘旋。
樊明宏来回踱步的身影停滞,忍不住扭头看了墨文青一眼,皱眉问道:“差不多了吧?”
墨文青蒸煮灵茶的动作依旧,全程不停歇,连贯通彻。
茶水飘香,他斟满了两杯,端起了身前的茶杯,在鼻前轻轻嗅了嗅,闻着茶香,微微闭眼,似有陶醉。
片刻,一饮而尽,微闭着眼睛,细细品味。
好一会儿,他才放下茶杯,摇了摇头,轻声道:“水不够沸。”
说着,将煮好的茶水统统倒掉,重又蒸煮。
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樊明宏一眼,像是未曾听到樊明宏的询问一样。
樊明宏皱眉,目光看了墨文青一眼,随即跨步上前,站在圆桌旁,将倒掉在茶盘内的废茶一饮而尽。
然后,重重地放下茶杯,一脸深沉的道:“你就不怕,再煮下去,这茶叶,全糊咯?”
墨文青嘴角微抿,流露出丝丝淡笑。
微微摇头,墨文青不咸不淡的道:“水不干,糊不了。”
“我去你大爷的,墨文青,少给老子打官腔,文绉绉的像个卵样。”
樊明宏顿时一巴掌拍在圆桌上,一脸焦躁的道:“你老实告诉老子,大人是不是还没回来?”
墨文青不以为意的抬眼看了樊明宏一眼,对樊明宏的躁动并不恼怒,只是含笑颌首:“快了!快了!”
樊明宏哼了声,一脸不爽的瞪了墨文青一眼,然后收回手,重又背在身后,哼声道:“再等下去,老子怕会失控,得不偿失。”
墨文青认真地煮着茶,目光流连在茶具上,一脸平淡的自言自语:“茶叶再好,也只是茶叶,终究是在杯具之内。它一切命运,也只能随着这杯中水,浮沉起势。”
“哼,道理是没错,但,就怕某些煮茶人,一个粗心大意,就打翻了杯具,滚了水,泼了茶。”
樊明宏不屑一顾的瞥着墨文青,冷哼道。
“老不死的东西,你就做梦盼着吧!”
墨文青终于有了动静,微微抬头,一脸埋汰的看了樊明宏一眼。
樊明宏一甩袖袍,抿嘴嗤笑。
二人对视,隐隐锋锐。
这时候,天外云海攒动,一道流光,从天而降,伴随着微风卷动,落入了庭院间。
风散开,虚空蠕动,一道人影显现出来。
樊明宏和墨文青皆察觉到了动静,当即扭头看去,待看清对方面貌时,不约而同起身,恭谨施礼。
“大人!”
二人恢复宁静,抱拳致意。
对方赫然是赵忠仁!
赵忠仁一甩袖袍,微微颌首,道:“万事俱备,起风吧。”
“善!”
二人相视一眼,欠身领命。
……
平原城外,云海蒸腾,浩瀚辽阔。
一只雷云雕,穿云破雾,展翅而来。
盘旋云海间,俯瞰平原城,无声无息。
在其背上,端坐着一道人影。
一身黄袍,头扎发髻,佩戴镶玉头饰,衬托得他的气质一派华贵。
他两手合在身前,两只拇指来回摩挲,把玩着玉质扳指。
他微垂目光,透过云海,观望着平原城动静。
只是一眼,便是长眉紧蹙,脸色沉重下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轻骂了声,邹明煜手指轻轻拍了拍雷云雕的后背,雷云雕身影一转,朝着虚空下俯冲而落。
最终,在距离平原城外数里地降临。
邹明煜跃下雷云雕,随手一扯,身上的黄袍碎裂,露出了内部一身素净长衣。
他又摘掉了头上饰物,拔掉了发髻穿插的盘龙玉簪,满头银丝顿时散乱。
柔顺的发丝随风摇曳,在眼前飞舞窜动,将面部遮掩了半边。
一番变装,邹明煜这才快步朝着平原城赶去。
并没有引起人注意,安静的汇入人流,穿梭消失。
……
邹府,邹秀金趴在床榻上,享受着侍女喂着葡萄。
同时,聆听着一位家仆汇报的消息。
数十万兵马赶赴平原城,游街示众,引发了剧烈骚动。
平原城如今人人自危,局势愈发混乱。
领事府大门仍旧关闭,未见动静。
消息通报完,家仆微微躬身,请示道:“大人,那边托小的问问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邹秀金微闭着眼睛,咀嚼着侍女喂进嘴里的葡萄,撑在床沿边的手指轻轻敲动,半晌不言。
“赵忠仁那老狐狸,还真是沉得住气。”
许久,邹秀金睁开眼睛,吞下了葡萄,唾骂了声。
家仆未言,恭谨垂首,静候吩咐。
邹秀金摆摆手,屏退了侍女,唏嘘了口气,随即看向家仆,吩咐道:“告诉他们,沉住气,慢慢熬。现在,就看谁能熬得久,熬到人心浮动,熬到天下纷乱。”
说完,邹秀金嘴角微抿,凛然之色尽显于外。
“小的明白!”
家仆当即领命,躬身退离。
家仆刚刚离开,还没关闭的房门,人影闪动,一名侍卫从外飞奔而入。
“大人,家主来了!”
侍卫急声通禀,语气慌乱。
“什么?”
邹秀金脸色一变,闻言也是大吃一惊,紧接着挣扎爬起。
“快快快,准备迎接!”
邹秀金急声吩咐,慌张不已。
“不用了!”
话音未落,门外便是传来冷漠的声音,披头散发的邹明煜跨门而入。
“家主?”
看清邹明煜的样子,邹秀金脸色一愣,挣扎爬起的动作都是一滞,很是疑惑邹明煜的装扮。
邹明煜没有解释,挥挥手,屏退了房间内的侍卫。
侍卫退离,知趣的掩上了房门。
“家主大驾,秀金未能远迎,还请家主恕罪!”
邹秀金反应过来,急忙挣扎着跪倒在地。
邹明煜背手而立,俯视着跪伏在地的邹秀金,一张脸孔布满阴霾。
他唇齿紧咬,一双眼睛,升腾着浓浓厉色。
“抬起头来!”
许久,邹明煜开口道。
邹秀金犹疑了下,未敢怠慢,茫然不解的抬起了头,略显恭谨的凝望着邹明煜。
然而,还没待他反应过来,邹明煜甩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
清脆的掌掴声,骤然响起,邹秀金直接被一巴掌抽翻在地,撞翻了房间内的桌椅,撞进了墙角。
半边脸都是肿胀,嘴唇鼻孔,鲜血流溢。
“家主?”
邹秀金爬起身来,顾不得擦拭血迹,一脸迷惘地看着邹明煜。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抽他耳光?
这是哪门子事啊?
邹明煜收回手,重又背在身后,一脸漠然,眼含戾气的盯着邹秀金,冷声询问:“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家主,请恕秀金愚钝,不知。”
邹秀金爬起来重新跪伏在地,如实回答。
邹明煜脸颊抽搐,一张脸孔都是狠狠痉挛了下。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十指紧握,手背青筋凸显,指节一片青白。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闯下大祸,还不自知?”
邹明煜厉声训斥,恨与怒在交织。
“家主,秀金愚钝,不知何罪啊!秀金一心一意为邹氏,鞠躬尽瘁,不曾有半点怠慢,烦请家主明察啊!”
邹秀金脸色一变,猛地抬头,惊惶交加的恳切邹明煜。
“明察?”
邹明煜呵呵冷笑:“不长脑子的蠢货,死到临头,还明察?”
“家主,秀金冤枉啊!”
邹秀金大声叫屈,难以明悟。
“冤枉?你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你让邹氏百年谋划,毁于一旦!”
邹明煜顿时暴喝,抬手一巴掌,隔空猛抽,将邹秀金扇翻在地。
邹秀金被打蒙了,睁大了眼睛,布满血污的脸充满了迷惘。
邹明煜冷冷地看了邹秀金一眼,深吸了口气,极力遏制下怒火与杀意。
他咬着牙,冷声道:“你以为,凭你的些许智计,就敢跟赵忠仁扳腕?那老东西深谋远虑,连老祖宗都要退避,你竟敢去撸虎须,更暴露邹氏百年经营的底蕴?”
“你个蠢货,知不知道,赵忠仁等的就是你这步棋!”
邹明煜咬牙切齿,声音冷厉,森寒难制。
邹秀金闻言,霍然大惊,瞬间明白了原因。
顿时,他脸色惨白下来,瞬间无血色。
“家家家家……家家主,我我我我……”
邹秀金心慌意乱,惶恐难安,再也难以镇静。
邹明煜凝视着惶恐的邹秀金,一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悔恨懊恼,浮于脸颊。
“家主,现在……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我我……我这就传令下去,让他们都散了,都散了,赶紧撤!”
邹秀金惶恐失声,慌不择言。
“迟了!”
邹明煜长叹一声,“送进了虎口的肉,赵忠仁岂会容你走?”
“家主,救我!救我啊!”
邹秀金顿时面如死灰,跪地嚎啕。
邹明煜闭上了眼睛,默不作声,陷入了沉寂。
许久,突然睁眼,瞳孔内精芒迸溅。
猛地低头,凝视着邹秀金道:“当今之计,你且如此去做,试试看,能否挽回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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