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塔镇邮报自然不是真的想为那个马人部落讨回公道。”
萧笑很快看完了那篇报道,得出了与郑清相似的结论,只不过他关注的重点与郑清稍稍有所不同:“他们只是在持续施压,从各个维度——学校安全、联盟秩序、《法典》权威、乃至第一大学几个学院的办学宗旨,公平与正义,等等——目的不外乎让学校接受《法典》、接受丹哈格与三叉剑、接受联盟更深层次的介入。必须承认,他们选了个好时机。就像这篇文章题目所说的那样,在‘权力交接’的阶段,这种施压或许能让他们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郑清已经不是刚刚进入巫师世界的小天真了。
所以不会说出‘我们现在也很遵守《法典》’这样的废话。
但他仍旧对学校处理乌鸦问题上的优柔寡断耿耿于怀。
“如果教授们早点把学校打扫干净,就不会给别人施压的机会了。”他咕哝着,揉搓着手心,似乎想把那粒铜豆子揉出来:“我就不信,以传奇巫师的强大,会抓不住几只偷偷摸摸的乌鸦!”
他终究还有一点理智,没有说出更危险、更过分的话。
萧笑把手中的报纸折成一只老鼠,驱赶着它在桌子上爬来爬去。
“前段时间,司马给我讲了一段历史。”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用羽毛笔抽打着纸老鼠的屁股,看着它狼狈不堪的躲来躲去,慢吞吞的讲道:“1968年,第一大学跟伯勒-希利亚尔妖精开战了……”
“伯勒-希利亚尔妖精?”郑清咀嚼着这个略显陌生的名词,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
“就是栅栏妖精。”辛胖子提醒道:“绰号‘臭虫’那种小怪物,大一校猎赛的时候,它们不是惹过一次很大的麻烦吗?”
郑清顿时想起来了。
当时一群栅栏妖精在看台上撒野,最终导致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年轻巫师大打出手,惹得老姚勃然大怒。
“那种东西,值得用‘开战’这个词吗?”他有些理解不能。
萧笑没有理会他的吐槽,自顾自继续说道:“……第一大学校工委与教授联席会议一同下达的命令,因为伯勒-希利亚尔妖精肆无忌惮的校园里吐口水,糟蹋魔法植物,猎杀松鼠、鸽子、以及绿色小精灵……简直坏透了,所以它们必须被消灭。于是整个学校的年轻巫师被动员起来,毫不吝惜魔力、符箓以及毒药,猎杀他们看到的每一只栅栏妖精……短短一个月时间,总计猎杀了近三万只栅栏妖精,猎杀队伍甚至扫荡了沉默森林深处,栅栏妖精的尸体几乎在沉默森林深处堆成了一座小山。
整个布吉岛气氛为之一清,没有那些丑陋的、臭烘烘的家伙,每个人都非常高兴,连贝塔镇邮报都罕见的夸奖了学校的这次行动。
但你们也知道魔法生物学的生物链理论……当栅栏妖精从布吉岛的生物链里消失,最先泛滥的就是蝗虫,它们是栅栏妖精的主要食物;然后是被妖精尸体喂养出的食尸甲虫;接着是食人魔……
要知道,食人魔可不在乎栅栏妖精是死的还是活的,也不在乎它们的肉臭不臭,原本食人魔很难抓到这种动作灵活、身手敏捷的家伙,现在巫师们直接把成吨的食物堆在了它们门口……吃饱的食人魔会疯狂繁衍,食人魔部落规模变大后,就会去猎杀更多的猎物……
于是,接下来的半年时间,蝗虫、食尸甲虫以及食人魔数量出现了爆炸式增长。蝗虫吞噬植物,食人魔吞噬动物,食尸甲虫吞噬尸体。整个布吉岛的生态系统出现了崩溃的风险。
只不过是为了让学校更干净一点儿,就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更何况那些乌鸦?
假如学校贸然根治以乌鸦为代表的非法实验室——暂且不提学校里有多少巫师涉及这些实验室——你们觉得会出现什么结果?”
他捏着纸老鼠的脖子,制止它继续在桌子上乱爬,同时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看郑清,又看了看辛胖子。
胖巫师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按照朴素的道理来看,谁开启这个议题,就会把乌鸦们彻底推进另一派的怀抱……这些乌鸦能量可不小,对学校内部力量平衡影响很大。”
他这番分析稍稍有些含糊。
意思却很清晰。
郑清皱着眉,摇了摇头——他清楚的记得,老姚曾说过,乌鸦是若愚校长负责的,祂不方便插手——这意味着,那些乌鸦应该没有能力当骑墙派。
只不过这些话他不好与同伴们分享。
“按你的话,学校跟那些乌鸦是一伙儿的?”他扯了扯嘴角。
萧笑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学校跟栅栏妖精不是一伙,跟乌鸦也不是一伙。学校只跟‘秩序’是一伙的。”
博士冷不丁蹦出的这个词,让郑清心底打了个突。
只不过他偷觑时,却发现萧笑表情并没有其他异常,一如既往地冷淡——当然,此刻他似乎对那只纸老鼠更感兴趣。
“感谢博士的精彩分析,”胖巫师很有诚意的拍了两下巴掌,一脸热切:“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把您的这番见解整理整理,写篇评论员文章?”
萧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郑清则嘟嘟囔囔,藉着博士这番分析,大发感慨:“历史,生物链,秩序……学校是传道受业解惑的地方,应该是个很单纯的地方……为什么现在要搞这么复杂?力量的核心就必须是权力的核心吗?他们真该好好读读《走进第一大学》!整个学校,整个教育体系……不是个别人,是整个巫师世界的规则都病了……”
“长老怎么还没来?”胖巫师听不得他继续碎碎念,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不是就去跟他哥聊几句话的事儿吗?”
……
……
距离班会还有五分钟。
张季信才脚步匆匆来到教室,表情严肃。
不待郑清等人询问,甫一落座,他就挥手展开了一道兼顾屏蔽声音与视线的结界,从袍袖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放在几人之间的桌面上。
瓶子里是一些煤油状的黑色粘稠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