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到年轻女巫的第一眼起,郑清几乎就在一瞬间认出了她的来历——黑白分明的女仆装,以及她从头到脚散发出的骄傲气息,与苏芽那个小丫头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是的,苏芽。
看到这位陌生女巫的一瞬间,郑清就莫名意识到,她是苏施君的人。
也许班上不止一位年轻巫师意识到了这一点。
当公费生跟着女巫走出教室时,听着耳畔传来的窃窃私语,他心底哀叹着。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您好……”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板着脸的女仆走在郑清身前,任凭公费生隔三差五的冒出一个问句,却始终一语不发,仿佛一头炼金人偶似的。
这让公费生愈发惴惴不安。
是因为校园里那些毫无根据的流言,所以苏家的人来兴师问罪?还是苏芽那个小丫头的事情发了,她的‘家长’来为她出头?又或者自己昨天在见面会上提的问题过于尴尬,以至于苏大美女打算秋后算账?
思来想去,全无头绪。
唯有一点。
年轻的公费生悲哀的发现,他似乎完全没有任何乐观的想法——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男巫,能够被苏大美女的女仆接走,也许心底都会冒出无数粉红色的想法。
然而在郑清身上,他细细想来,却发现自己最近貌似有些流年不利,与苏大美女沾边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论是学校的流言,还是被吓哭的小狐女。
“这里是第一大学,她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年轻的公费生只能这样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
沿着幽静的环府长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最后拐进了一个凉亭——满腹心事的公费生甚至忘了抬头看一眼是几号凉亭——两人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四四方方的大楼安静的伫立在凉亭出口的不远处。
“……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贝塔镇呢,”公费生在女仆身后小声嘀咕着:“听说你们在镇子西区有一座青丘公馆……”
走在前面的女仆仍旧一语不发。
只不过她原本藏在发间的耳朵倏然竖起,抖了几下——根据养波塞冬时积攒的经验,狐狸抖耳朵与其他犬科无异,或者是警惕、或者是高兴、或者是不耐烦。
这里是第一大学深处,而且又在白天,距离两人不远处还有一队灰色长袍的校工在兢兢业业的巡逻,郑清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情况需要警惕的。
至于高兴,年轻的公费生偷觑了一眼板着脸的女仆,立刻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
前面带路的女巫对身后絮絮叨叨的家伙有点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立刻乖巧的闭上了嘴巴,还顺便放轻了呼吸,唯恐稍后被人上眼药。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苏大议员的女仆,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得罪她了。
在大楼门口,女仆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升维实验研究所,进出大门请登记,无关人员请回避……”一只鹦鹉站在前台的鸟架上,扯着嗓子吆喝着。
还没等它吆喝完,狐女仆便已经弹出一张卡片,丢在了鸟架前。
“奉苏议员的命令,带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男巫郑清前来报道,这是许可证明。”女巫终于开口,声音却没有郑清预想中的清冷,而是软濡轻柔,悦耳异常。
“哦!确实是苏主任的印鉴……”架子上的鹦鹉从桌子上捞起一柄放大镜,凑到那张卡片上,嘀嘀咕咕的查看许久,同时不住的抱怨道:“自从她升任二维进化室的主任之后,新换的印信似乎总给鸟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看多了容易眼花。”
许久,鹦鹉终于抬起头,把卡片丢回给狐女仆。
“那么,就这样吧……反正我也看不出更多东西来了。”它扑腾着翅膀,大声抱怨着,丝毫不隐瞒它隐约涉及渎职的言语。
“有劳。”即便是对一只鹦鹉,狐女仆也显得彬彬有礼。
“不客气,不客气。”鹦鹉连连拍翅,同时歪着头,看向郑清:“哟,这不是我们最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吗?又见面了!我也是倒霉,怎么在哪里都能看见你……”
郑清眨眨眼,呆呆的看着鸟架上那只尖着嗓子嚎叫的鹦鹉,作声不得。
入学到现在,他见过在前台值班的鹦鹉已经不少了——在他眼里,这些虎皮弯嘴、绿豆小眼的家伙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即便能够从体型区分出来,但时间一长,记忆难免模糊。
“抱歉…”郑清干笑一声,飞快的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包鸟粮,洒在鹦鹉面前的食槽里。
“咳咳!”虎皮鹦鹉脑袋歪向另外一边,用非常郑重的语气对狐女仆说道:“这是老友重逢的礼物……不是贿赂!你这狐狸莫要在其他人面前胡言乱语!”
狐女仆浅浅一笑,沉默无语。
虎皮鹦鹉回过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继续唠叨道:“咱俩在校工委办公楼见过面的……当然,不看名字,我也认不出来你的模样……你看上去跟其他巫师长得都差不多。”
“你们这群鹦鹉长的才一模一样吧!”郑清忍住吐槽的欲望,在心底腹诽着。
“你被调到这边来上班吗?”寒暄完这句话,郑清心底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如果在以前那个世界,他跟一只鹦鹉这么大招呼,怕是早被人捆了送精神病医院了。
“不不,没有调动,我的劳动关系还在校工委办公楼那边,”虎皮鹦鹉叨了两口鸟粮,煞有介事的回应道:“只不过临时支援……这个月不是猎月嘛,人手到处都比较紧张,再加上这群苏家的小狐狸隔三差五来研究院这边晃悠,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若愚那老头子就把我们兄弟都安排过来,帮她们把把门……”
“这样啊……真是辛苦了,辛苦了。”郑清嘴角抽了抽。
一想到自己竟然跟一只虎皮鹦鹉在讨论劳动关系、工作调动的事情,他的san值就有种唰唰唰狂掉的感觉。
“确实辛苦!”虎皮鹦鹉难得遇到一个熟人,免不了多唠两句:“不是我说你们……一群灵长类的巫师,怎么就跟犬科的狐狸们搅和不清呢?跨物种繁衍在第一大学都属于非常严肃的学术难题,你们总是这样搞,会出大乱子的……”
郑清脸色一白,僵硬的笑了笑,没敢跟着吱声。
虎皮鹦鹉身后有校工委,有副校长若愚的撑腰,说起话来自然可以毫无顾忌,肆无忌惮。
但自己作为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巫师,如果随便聊这种作死的话题,怕是会被一群人吊起来打的。
“该进去了。”狐女仆淡淡的扫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郑清立刻连连点头。
“那么,不打扰你了,回见!”他冲鹦鹉摆摆手。
“goodluck!”鹦鹉举起翅膀,歪了歪脑袋:“你是个好人……希望不要被那群狐狸把影子给割掉了!”
郑清闻言,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