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杨在高速奔跑中腾身起跳,平伸左脚于空中轻柔卸球,落地后足球乖巧地舒缓滚动在他的身前。向内假动作后再向外侧急停急扣,泼命回追的葡萄牙边锋马努就像被狙击步枪击中一样脆生生闪倒在地上。
等到悲伤的马努从草丛中抬起头来茫然四顾,那个风一样的中国男人早已不知了去向。
轻盈躲开卡佩塔诺斯的侧向飞铲,就像海鸥调戏浪花,卓杨比海鸥更多了一份自由。莫拉斯已经紧张到不知所措,躬腰半侧身是他潜意识里唯一能做出的防守预判动作。
卓杨没有让他为难,穿裆而过的传球仿佛弄堂里逝去的风,风追随的方向是那个叫卡卡的碧玉人儿。
冬天是一个不喜欢张扬的季节,它骨子里是含蓄的。冬天总是把一切都安静地呈现,卡卡就是冬天里清澈流过的林间溪流。左脚拉球左脚拎,卡卡就像溪水流过卵石一样绕开了利贝尔奥普路斯,一样的顺畅和一样的恬然。
溪水拐弯汇流处是一叶弯弯的小船,小船上披着蓑衣含笑凝望的人,他在这里守候许久,守候着一个美丽的梦,梦中他叫罗纳尔多。
西里洛是一条鲨鱼,他喜欢抢夺小船的猎物。罗纳尔多身上的蓑衣猛然幻化成黄金战甲,守候的老翁原本是不朽的战士。左手摇动桨叶,右手轻抬钓竿,凶猛的鲨鱼便无可奈何撞向了溪边的岩石。
远处那一缕从海面上吹来的风依然在飘『荡』,似乎毫无规律却又目的明确,卓杨就像风一样悄然出现在了禁区里。阿拉巴齐斯是个好门将,他就像一把利剑,能斩破前锋的幻想。但是,再好的剑也斩不断风的吹拂。
上半时第7分钟,卓杨接到罗纳尔多的禁区内传球后,盘过门将阿拉巴齐斯的动作仿佛像风一样自然,ac米兰1:0领先。
卓杨双手指着罗纳尔多在笑,卡卡朝着他俩跑来,罗纳尔多觉得今天的夜风是温暖的,溪水也是清明的。
里瓦尔多遥看着前场欢乐的三人组,是他的丢球成就了这一曲黑夜的光明之歌。他不想承认自己羡慕那三个人,但他知道他们才是ac米兰现在的宠儿。
其实里瓦尔多非常想留在米兰内洛,比期待留在诺坎普更渴望。因为只有在米兰他才能感觉到没有人把他当做‘企鹅一样的呆子’,或者‘愚蠢的北方佬’。他喜欢米兰内洛,但他不知道米兰内洛为什么不喜欢他,里瓦尔多想了三年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里瓦尔多不喜欢卡卡,因为卡卡太帅,帅得根本不像一个巴西人;他也不喜欢罗纳尔迪尼奥,因为小罗太喜欢笑,他不喜欢整天笑呵呵的人;里瓦尔多也不喜欢罗纳尔多,因为每个人都喜欢罗尼,这让他很妒忌。
里瓦尔多也不喜欢卓杨,虽然他从来也没和卓杨打过交道,一点都不了解他。可现在卓杨正一支胳膊勾着罗纳尔多的脖子,另一只手在『揉』卡卡的头。里瓦尔多讨厌别人勾自己脖子也讨厌别人『揉』自己的头,所以他讨厌卓杨。
里瓦尔多又看见罗纳尔多和卡卡把卓杨压住反过来使劲『揉』他的头发,『揉』得比鸡窝还『乱』。里瓦尔多皱起了眉头,因为如果谁这样对他一定会『逼』得他发火。
但是,卓杨似乎笑得比他们俩还开心。
卓杨喜欢这座体育场,前三次来这里都曾给他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在这里他总是能进球,甚至还有过独中六元,那成为了去年金球奖评选绝地翻盘的重要因素。
所以,当罗纳尔多进球后,卓杨更加喜欢上了这里。
塞尔吉尼奥其实最开始的绰号不叫‘梭子’,而是‘穿梭机’,因为穿梭机可以穿越无尽时空。安切洛蒂以前喜欢在落后的时候换上塞尔吉尼奥,因为漆暗无穷的茫茫太空中,穿梭机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后来穿梭机也穿不动了,ac米兰需要更强大的续航动力,但塞尔吉尼奥仍然可以胜任织布机上梭子的工作,或者是游人如织的五星景区里那条迅捷的摆渡车。
走进冬天的树林,林子里面藏着许多秘密,松软层叠的落叶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声音。摆渡车就像梭子穿过织线一样穿越密林,卷起枯黄的落叶久久不曾坠下。
卡卡是林中原本沉睡的红『色』火烈鸟,被落叶惊醒之后便飞往了丛林的边缘,他似乎想逃离这里。火烈鸟喜欢林中的安静,也喜欢林边山石上站立的那匹白马。
白马来自遥远的东方,他独自走了很久、很远,才来到这里。白马告诉火烈鸟:倘若你飞累了,就歇上一歇,这里有我呢。
接过火烈鸟传来的口信,白马沿着山崖峭壁的边缘奋蹄扬鞭,马蹄击打着石棱碎屑四溅。一路之上,白马分不清远处是硝烟还是炊烟,也不去理睬刚刚掠过的是榉树还是桦树,差点陷进去的是獾子洞或者狐狸洞他也不在乎。
白马只想赶紧把远方的口信传给正在等待着的鳄,他很喜欢经常做一做这种邮差,就像摆渡车喜欢织布,火烈鸟喜欢惊飞。
鳄从潭里仰首而起,他嗅到了火烈鸟的气息,鳄的鳞甲悚然林立,他听到了白马的蹄声。
鳄本就是龙之子,他的愤怒便是天威,他的怒火就是天罚。‘嗬——’一声长嘶,鳄的怒吼让林中百兽噤声,鳄的利爪只需亮起,就是耀眼的剑光。
鳄从来没忘记自己叫罗纳尔多。
上半时第43分钟,塞尔吉尼奥边路突破,卡卡疾走策应组织,卓杨斜『插』拉动防线后妙传,罗纳尔多禁区内抽远角得手,ac米兰2:0。
这一次,三个人一起『揉』起了塞尔吉尼奥的头发,虽然梭子的头发已经很稀少了。
卡卡说:“你说得挺对其实,那两个的确很像竖琴。”
罗纳尔多说:“也非常像翅膀,龙的翅膀。”
卓杨笑得更开心了,咧开的嘴唇里白玉而又整齐的牙齿上没有一点结石。虽然龙并没有翅膀,虽然在五彩灯光的照耀下,他觉得那两根弧梁现在更像两牙啃过的西瓜皮,但他仍然喜欢听到他俩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