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玲玲说卡中有十万块钱,我们三个都惊呆了。
虽然十万块钱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副支队长来说,应该不算少,而对于送礼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即便是陆雨馨的父母,也不可能送这么多钱。
显而易见,在副支队长的眼里,我已然是他的儿子,而他刚刚凝视摇床里的孩子半天,恐怕就像我所想象的那样,他一定是想起了我小的时候,熟睡在摇床里的样子。
所以说,我们之所以被玲玲的话给惊呆了,并不是为了这十万块钱,而是因为我们可以肯定,副支队长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他就是我的父亲。
此时此刻,他们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而我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脑海里一团浆糊。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无数次设想过见到亲生父亲时的样子,一定是情不自禁的扑上去,父子抱头痛哭,感慨万千。
但这一刻我却茫然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是追出去与他相认,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放在嘴里刚刚的准备点上,一看到阿龙怀里的孩子,还有躺在床上的陆雨馨,赶紧快步走出了病房,在病房过道上,站在一扇窗口边,一声不吭地吸着香烟。
说实在的,其实这一刻我已经不再想与副支队长相认后,将来我们父子如何相处?心里只是想着,希望从他的嘴里,得到更多有关母亲的信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我大可以从阿龙甚至是过去的老邻居那里去打探,说来说去,虽然不想承认,但从骨子里我还是希望能够见到自己的生父,身为人子,就想喊他一声“爸爸”。
我一连在窗口抽了两支烟,回到病房的时候,他们故作轻松的朝我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走过去从阿龙手里接过儿子:“哎,儿子,叫爸爸,叫爸爸!”
陆雨馨忽然说道:“不好意思呀,国栋,刚才也不知怎么了,居然擅自剥夺了你跟孩子取名字的权利,要不你再取一个吧?”
阿龙和玲玲这时都看着我,我却冲着儿子说道:“张中意,这名字挺好的,我喜欢。中意,叫爸爸,叫爸爸——”
儿子虽然没开口叫爸爸,但却瞪大眼睛看着我笑了。
我赶紧把他抱到陆雨馨的面前,欣喜万分的说道:“你看,儿子笑了,儿子笑了——”
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也都会意的笑了笑,尽量不再去提副支队长的话题。
我正准备抱着孩子伸过去给陆雨馨看,却发现孩子腋下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摸,居然是一大一小两个红包。
这是阿龙提出告辞,我估计那个大红包是阿龙拿的,立即一边把孩子递给陆雨馨,一边把两个红包拿在手里,大红包上果然写着“祝侄儿健康快乐!”
我立即拿着红包往阿龙手里塞:“哥,妈留下来的项链你都给雨馨了,这个无论如何……”
阿龙双手挡住我的手:“兄弟,看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有机会做大伯。项链是老妈给她儿媳妇的,这个是我给侄儿的,你们不要嫌少。”
陆雨馨赶紧说道:“哥,你一个当兵的能有多少钱?我们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正的不缺钱。”
阿龙说道:“你们缺不缺钱是你们的事,没听说大伯给侄儿送红包还有退回来的,你们是要跟我翻脸吗?”
“哥,”我使劲往他怀里塞:“这个钱我们……”
这时玲玲在一边插道:“姐夫,你也真是的,人家做大伯的表示一下心意怎么了?没你们这么做的,还不收,龙哥迟早不也要办事吗?到时候你们回礼重一点就是了。”
玲玲的话说的不错,问题是阿龙的津贴不高,这些钱都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他谈恋爱不还得花钱吗?
没等我开口解释,阿龙转身就跑了,等我追到门口,他甚至连电梯都没等,直接跑到楼下。
我看田小慧送的红包也不少,象我们这样的三、四线城市,一般红白喜事,同事、朋友之间送礼都是两百元,关系好一点的三百元,再好一点的五百元到顶。
如果是亲戚的话,一般是八百到一千,还要是那种经常走动的。
我打开田小慧的红包一看,里面居然包了三千。
显而易见,她是感谢我的知遇之恩,可这钱送的有点多,别的不说,我怕引起陆雨馨的误会,赶紧抽出两千二放在口袋,红包里只装了八百,这样子已经不少了。
接着我看了一下阿龙的红包,里面整整三叠崭新的毛爷爷,估计是三万,这也绝对是天文数字。
这钱我没动,而是直接转身回到病房,把两个红包往她手里一递。
陆雨馨先是看了一下田小慧的:“哟,这丫头挺有心的,居然送了八百?”
玲玲插道:“还不是公司给她配了车,怎么地也得表示一下感谢嘛!”
陆雨馨笑道:“我别的不怕,她就怕她看上了我孩子的爸爸。”
晕死,幸亏我抽出了两千二,否则还不知道她会说什么。
接着陆雨馨才看了一下阿龙的红包。
说起来我也挺笨的,因为三叠钱,我没去数,只是估计了一下,陆雨馨却不一样,她直接看了一下一叠钱第一张和最后一张的号码,再一看三叠钱厚薄都一样。
只见她叹道:“唉,三万块钱对于阿龙来说,绝对是他全部积蓄的半壁江山呀!”
站在一边的玲玲一听,顿时无语了。
说起来,阿龙是孩子的大伯,但跟我却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陆雨明可是孩子的舅舅,而且是陆雨馨的亲弟弟,在我们这边又有天上雷公大,地上舅舅大的说法。
阿龙送了三万,而且还是个当兵的,那他们夫妻该送多少就成了个难题。人都是爱面子的,送多了拿不出来,送少了脸上挂不住,更重要的是,哪怕是自己家人,也没有象副支队长和阿龙这么送礼的。
看到了她那副样子之后,我可不能佯装没看见,直接就点破了:“哎,玲玲,刚才那个副支队长也好,阿龙也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奇妙的,他们之所以送这么重的礼,是包含着很多含义在里面的,有些话不好说,只好用重礼来暗示。你和雨明不一样,现在你们俩等于是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雨明在公司里替我们打点,你在家里要照顾你姐和外甥,所以你千万别攀着送礼。还有就是不要把副支队长和阿龙送的钱数,告诉陆雨林夫妇和老爸老妈,懂吗?”
陆雨馨赶紧说道:“就是,玲玲,本来他们送多少钱,我们不能当你面说的,正因为没把你当外人,甚至没有把你当亲戚,才在你面前口无遮拦。情况你也看见了,你姐夫大嘴一张,我们就给你们配了四辆车,我们真的不缺钱,所以你们不要扯淡。”
玲玲显得有些尴尬地笑道:“送礼就不说,雨明也是第一次做舅舅,红包总是要给外甥的。”
“那就这样,”陆雨馨说道:“我给你们做主,你跟雨明俩一共送一千,雨林他们送五百,爸妈那里就算了。记住,如果家里人多送了一分,回头你姐夫就拿你是问!”
玲玲笑了一下没吭声。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声,一会儿有人敲门,玲玲走过去打开一看,都是公司主管以上的员工前来探望,他们集体买了鲜花和水果,还有一些奶粉之类,同时每个人随了一份礼。
主管随的是两百,经理随的是三百,厨政总监随的是六百。看来我还是挺有主见的,抽掉了两千二,田小慧还是送得最多的。
陆雨馨连声让他们把东西留下可以,但钱绝对不收,而我想起刚才玲玲说的话,觉得礼还是收下,回头再贴点钱进去办酒给大家喝,图的就是一份喜气。
“你们别听董事长的。”话一说出嘴,我觉得有点不妥,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家里的事你们别听他的,将来我是我们家的户主,所以我们家的事我说了算,东西、礼金全部收下,等小孩满月的时候,请大家喝满月酒。”
大家立即兴高采烈地起哄起来,有的说应该先喝婚宴酒,再喝满月酒,有的说婚宴酒和满月酒一块喝。大家有说有笑地特别高兴,陆雨馨也相当高兴,至少在她看来,我跟员工们的关系处理得不错,有限公司的老板和员工之间是有相当的隔阂的,很少有这样随礼的。
这就有点像玲玲刚才的感觉一样,随多了拿不出来,随少了拿不出手,只有象我这样比较有亲和力的老总,才能够让他们想到随礼。
一直以来,我对收下的员工,都是保持着这样一种策略,那就是职务越高的我越远,职位越低的我越松,涉及到普通员工的事,哪怕就是亲眼看见他们犯错,我都不会吭声,而是立即打电话通知他们的主管或者经理,平时对所有的员工,都是主动跟他们点头打招呼的。
由于大家都要上班,他们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陆雨馨把副支队长送的卡,阿龙、田小慧送的红包,还有大家随的礼都给了我:“你抽空在银行开个户头,把孩子从小到大收的礼全部存起来,将来就是他专项成长基金。”
我觉得她这个提议挺好,刚从她手里接过钱,我口袋里的手机响,掏出来一看,是田小慧打来,她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喊道:“不好了,张总,出事了!”
我一愣,现在午餐时间还没到,酒店里能出什么事?
“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田小慧说道:“宾馆的一个服务员喝农药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