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上,还是南下?
这种选择让燕北今生今世都不愿再做。
很长时间里燕北都认为北方不会有变,因为他就是从北方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北方是他的老家,也是他的根底。但长久以来接连不断之大胜让他忘了,汉人在北方,一直都有强大的敌人——鲜卑。
只是檀石槐死后,汉人忘记鲜卑人过去带给他们的恐惧,但世间万族,总有一条永不更改的法则。汉人,匈奴,鲜卑,高句丽,甚至栖身海岛的倭人……这世上没有哪个族群是弱小的,攻守势易之在旦夕之间,所谓之强大,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都是直立行走,昂首挺胸存于世间,一世卑躬屈膝,非万世卑躬屈膝,捉住机会,总是要站起来的。
所谓除恶务尽,善恶本是相对而言,说白了不过是非我即敌而已。
鲜卑入寇北方的消息,让燕北有些手忙脚乱。数以万计的鲜卑军好似鸡肋,没有大举北上之意义,但亦不可全然不顾,因为供给冀州的粮道在幽州;倘若大军北上,则无暇南入青州。
袁绍不过派出几个无足轻重的说客,却令燕氏如芒在背,比调派大军北进还要有力。
而在这件令燕北很难拿定主意的事情上,前将军府幕僚竟是出乎意料地异口同声——所有人都认为,应当放缓对青州袁氏的攻势,向北进兵,在草原上迎击鲜卑!
幕府中孙综等人皆为辽东人,以及那些幽州幕僚,燕北在这件事上不愿问他们的意见,因为他认为这些幕僚的家乡在幽州,思虑问题上自然会有失偏颇。他最看重的,是颍川幕僚郭嘉与冀州从事田丰与必不可少的沮授。
这三人,不论出身,在大局上的眼光也要远强于众人。
但他们三个也同样认为燕北应当北上。
出人意料。
最后还是郭嘉说出了众人的想法,“目下兖州曹操为吕布所牵制,青州袁绍无力北上,所求不过喘息之机,便今年不讨,来年亦可再讨。而塞外鲜卑实乃心腹大患,今年放任其南下,来年其又会再度南下,一日不除,则一日不得安枕无忧。”
燕北对塞外鲜卑人的恨意,立即超过天下所有可恶之人。
他是真的不想去北方找那些外族人的麻烦,这大约是最出力不讨好的事了。
“有什么办法让那些北虏滚回草原,我燕仲卿放个屁都是金银财宝,犯得上和他们死磕?”燕北撇着眼睛,有些气恼地攥着玉斧,“真令人恼怒啊!”
冀州府的田丰不在,沮授被燕北的比喻噎住说不出话来,倒是郭嘉抚掌大笑,随后探着身子对燕北道:“将军,正因幽冀边地金银财宝,才引来鲜卑觊觎,否则单凭袁氏说客便能说动异族大举进攻?”
郭嘉不屑地笑了,这天下熙攘皆为利字当头,又岂是区区说客便可达成的使命,凛然挥手道:“幽州有供养冀州累年大战所需粮草,更比塞外适宜生存,有战马有兵甲,何况四方进贡之财累若大山。他们之所以被说客说动,便是因其早有害我之心!目下我等料敌于先,驱异族千里,悬弥加之首于邺城之上,先朝卫霍之功业,只待将军探囊取物!”
“不必劝我,幽州治下都是燕某百姓,燕某不会放任不管异族南下。何况燕某也从来不是让人人拿捏的脾性。”燕北摆摆手,脸上烦躁的神色仍旧没有半分消减。最让他烦躁的不是打不打或是输赢的问题,而是不愿被袁氏牵着鼻子又不得不分神迎战鲜卑的局面,“弥加是老糊涂了,他居然敢听信袁氏说客的谗言来抢燕某的东西,难道他不知晓燕某是做什么?”
鲜卑人、乌桓人、高句丽人和汉人,从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什么时候有人敢抢他的东西了。
燕仲卿,就是汉朝北方乃至整个天下最强大的马匪、强盗、山贼!
当诸侯他未必做得很好,可倘若他燕仲卿要去做马匪,中原执掌朝政的盗马虏郭阿多只能靠边儿站!
“幽州的矿山还需要力夫,各地的马场也需要补充,今年我要把弥加生吞活剥,塞外敢听从袁氏蛊惑集结兵马的鲜卑各部一个不留,扰了燕某讨青的大计,他们谁都别过了!”燕北挥手拍在案几上,道:“代我传令,田将军领水军四至十月袭扰青州沿海,扼守黄河让袁氏不得安宁;高将军扼守渤海,围困南皮,那个七千守南皮的审正南,除非自刎,否则我要活的;麴将军镇守清河国、魏郡,防备兖州战事。任沮公与为冀州别驾,督冀州兵政要事……公与,于公到底韩文节还是冀州牧,若是魏郡事宜,还是先知会他。”
沮授再一次领到督军大任,数年之间每一次燕北离开统治中心便都将如此大任交给自己,他早已习惯这样的使命,当即点头道:“主公放心,属下遵命。若吕布军败退,我等是接应还是顺势将其剪灭?”
“你拿主意便可,在我看来,吕布若败退,其兵在三千之内,可将黎阳借他驻军,若在三千之上就让麴将军趁其渡河与曹操截击便是。”说到这燕北突然笑了,说道:“若他只剩一干将校家眷逃到冀州,大可接到邺城养着。”
沮授点头,所谓养着不过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还不就是软禁起来。说到这沮授的也笑了,他想起早年间自己被燕北软禁在邯郸城时的情景。
说实在的,幽冀二州没谁真把吕布当作诸侯,无非就是和杨奉等人一般的乱军头子罢了,难以与燕北相提并论。有时候人最可笑的就是摆不清自己该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