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义赢了,或者说是郭嘉赢了。
自西北营寨失火,郭嘉劝麹义弃守营寨,置西北营于不顾领兵东讨,扮颜良部趁夜至观津,自分两股兵马一前逃一后追。至观津西门高声疾呼救命。观津城西淳于琼伏一支人马正待颜良,便高呼要麹义莫惊,引两千余众欲断后路,却为麹义两部兵马首尾夹击,一时黑灯瞎火处处大乱,无奈淳于琼只得引兵东走。
把守武邑的文丑本欲皆火势依仗城外高墙作势牵制高览部,却听得城北燕北军在夜里高呼万岁,言淳于琼兵败东走,颜良死于乱军,登时心惊神疲,不敢独守城郭,连夜引两千余众自武邑走脱,沿途奔南皮而去。
张颌夜见观津起火,以为是麹义高览兵败,以向死而生之心一路西行,却在道间擒下南皮望向信使,截获密信,只见上书:渔阳水卒围南皮,渤海大危,求救淳于将军。
一时张颌心中明了,派人假扮信使向西,作势欲伏击南皮援军。
信使尚未走出半日便急忙折返,却说信没送到,令张颌大怒,骂道:“教你去送信,不过走出二十里回来做什么!若是怕死趁早归回乡里!”
“校尉,非属下怕死,敌军就在十五里外,阵形散乱,隐有聚兵之相,旗号不过两三千人,不似大胜之兵!”
十五里,丢了辎重不过急行一个时辰有余的事儿,何况张颌营早已山穷水尽,哪里还有什么辎重可抛弃。当下张颌揪着信使的胸甲问道:“你可看清楚,当真不过两三千人?”
“千真万确啊!”
“传令,向西……等等,派最好的斥候,给我盯紧他们的动向!”张颌本想向西进军,击溃这支收拢兵马的溃军,回头却望见这左右原野中早做好的埋伏阵势,转念道:“就这么丢了,太过可惜,看他们会不会往这边走!”
张颌挑选的伏击地带是十几亩农田,眼下到处堆着无精打采枯黄的杆子,足有近人高。有这些东西在,敌人若来便是想发现他们都难,进入这里必然会小心防备。故而张颌便安排了一曲军卒在麦田里升起炊烟,虽是隐蔽却故意在容易被发现的位置。
易地而处,就算是张颌自己发现这么一股敌军,也会从他们左右摸过去,围而全歼。但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发现了这支兵马,敌人在进入麦田时便很难发现他其他的部署。
田野间被他的士卒挖出十余条能让人蹲下的沟渠,他的士卒便会蹲在里面,待敌军一田地,诱饵便四散而逃,敌军追击,则张颌部下自四面八方而起……本是留给对付近万军队的埋伏,地势上倒是稍稍大了些,过眼下这局势看来倒是正好,有了强弩齐发的机会。
莫说敌军两千,便是三千人张颌也不怕,这个距离让他的部下有至少两轮齐射的机会!
过了小半个时辰,斥候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低声道:“校尉,校尉,那支兵马朝这边来了,两千五百,只多不少!”
“来得好!”张颌大喜过望,他就怕敌军不朝这边走,当即问道:“可看清楚是谁的旗号?”
“淳于!”
嗯……张颌满意地缓缓颔首,是淳于琼就对了,这样说来只怕麹义高览没败,败的是淳于琼的人马!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埋伏好,听清楚金鼓声,一举击溃敌军!”
远远地,一片金黄撞入眼帘,稀里糊涂战败的渤海军各个像霜打的茄子,哪怕是行军都是无精打采。别说是军卒想不通,就连淳于琼自己也想不通,好端端的去敌军西营寨放一把火,颜良怎么能把自己烧的死在乱军里了呢?那些燕北军又是要有多大的胆子,才敢扮作颜良部,置燃烧的营寨于不顾,杀到观津城下。
自己还傻乎乎的让人为他们开城,还要领兵跑到他们西边去断后!
“等等!这儿怎么没蝉鸣!”
淳于琼在夜晚的乱战中小腿被人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左边胡须也被火把撩到,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为将者的威势尚在,一声令下整支军队骤然停下,衣甲斑驳的侍从武士低头小声道:“将军,已经入秋,蝉鸣自上月就没了。”
淳于琼闭眼咬紧牙关,他有些风声鹤唳了。
身后有追兵,颜文二将不知去向,麾下兵马在混乱中被打的七零八落,身上还带着影响行动的外伤……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发热,这是邪毒入体的征兆。
太糟了。
“继续前进吧,让斥候摸得远一些,做好防备。”淳于琼在马上揉了揉沉重的额头,他感觉到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倒在马上,但他必须要回到南皮,带领这些军卒回到南皮,“还有一支敌军在粮道上,小心一些。”
就是死,他也要死在南皮!
兵马轻动不过片刻,突有斥候回报,身后将军文丑领千余众劲卒跟了上来,他们在武邑城东与追兵战了一场,眼下最近的追兵尚在二十里外,让淳于琼且放下心。
这大约是自颜良夜出起,整整一日收到唯一的好消息了。
正当此时,前面的斥候发现收拢过的田地里有几百散兵游勇聚集,尽管隐蔽,但炊烟仍旧将他们隐藏的位置出卖,五个斥候逃回来两个,他们说是燕氏的旗号。
“几百敌军?藏起来的?”淳于琼头脑昏沉,他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很难指挥一场战斗,咬着牙下令道:“让军卒做好防备,如果他们不伏击我们,我们便绕过去,不要和他们交战。”
淳于琼觉得自己人多,敌人未必敢来进攻,若能相安无事经过这里抵达弓高,他们就可以顺风顺水地回到南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