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为取五阮关而兴起的战争开始了,就在其陈兵数万至五阮关下。北方各地讨伐燕北的檄文亦已传开,其间列数燕北数年来十余桩罪过,在这份檄文的末尾,公孙瓒号称起冀州兵十万,要为天下除恶贼燕北,以正视听。
蓟县以南一百三十里,涿郡方城,燕北缓缓将孙轻赶回来路上在涿县取得的檄文放于案几。
“嗯,中规中矩的宣战檄文,伯圭兄恐怕也只有这点文采了。”燕北用十分严肃认真的态度将整篇檄文读罢,抬手让人送给州府陈群,“这个拿给陈群,让他记载中平略里吧,初平四年春,公孙瓒起兵十万讨伐燕北……哈哈哈!”
中军帐里传来一片佐官军校‘十万?’‘十万!’的疑惑惊讶之音,燕北拍着案几斥责道:“人家说什么你们都信啊?燕某还号称发兵二十万打公孙瓒呢!这是个檄文,他连燕某当马贼时候杀了辽东郡的人都写在里头了,偏偏没说某杀他弟弟儿子,这檄文能信吗?”
“退一万步讲了,他就是真发十万兵,有多少连长矛用哪头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燕北这么一说,帐下诸将哄堂大笑,傻子才不知道长矛该用哪头戳!
随着与冀州的战事再起,左裨将右偏将的部下尽由精兵强将充任,相比之下反倒燕北本部较为空虚。如今在燕北部下听用的除了亲兵司马典韦、高句丽杀出来的山贼潘棱、早年间黑山四将中的李大目、王当之外,募三千乌桓兵的别部司马阎柔、领八百鼓舞郎的鼓郎都尉章碾、军司马卑衍等都并未在燕北麾下受到战争的洗礼。
却要来打人这样一场,整个幽州都没有人经历过类似的大仗。
“废话少说吧,终究还是要手上见真章,只要打赢了便随我等怎么说了。现在五阮关的兵马正在阻敌。”燕北不再和自己手下这群没经历过大阵仗的新卒多说什么,转头望向孙轻,道:“孙校尉,乌桓军势向南而下了吗?”
乌桓军势,指的是姜晋挟制的蹋顿兵马,燕北给高览下令据守五阮关一旬就是为了他们。
“回将军,姜司马已渡过巨马水,正向易水东段前行。”
燕北微微颔首,姜晋这股乌桓人从易水渡过去,只要袁绍的人不在冀州东部给他们惹麻烦,借道绕到公孙瓒后头,把五阮关外堵死了,公孙瓒就算真有十万人马,也得在遒县跟他那个短命的儿子一样送了命!
只是他并不知晓,无论是他燕仲卿还是公孙伯圭,两个人的战略重心都不约而同地围绕着五阮关为中心,朝着易水使劲。正当燕北部的姜晋领近两万乌桓人通过易县东部水域时,公孙瓒部下裨将军邹丹正同样领着两万军士押两万民夫辎重渡过易县西面的易水流域,意图自五阮关守军背后突袭他们的腹背。
但是注定,在这个并非两军既定战场的易水上,两支兵马意外地近乎同时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易县的城池之上,姜晋部下临时在城上休息的哨骑望见西面和东面同时有大队兵马在渡河,黑压压到处都是人,登时间竟分不清谁才是自己的将军,一溜烟跑到西面易水南岸想要接应司马,走近了却发现他们是朝北渡河的……消息传回姜晋中军,一片大乱。
姜晋在这场战役中并非是以领兵校尉的身份出战,仅有一千三百部下的他在庞大的乌桓军阵中更像是个监军的身份,无论进攻还是撤退,显然都要以乌桓代单于蹋顿为主。
“再探!骨进,用你部下最好的斥候,去探明敌军的旗号,汉人的军阵有一面大纛,每曲都会有一面大旗,让你的斥候看见多少面旗子,便带回多箭支!”蹋顿身披毛皮大甲,端着青铜酒壶饮下,清冽的酒液自嘴边漏出使领间的熊皮甲上的黑毛沾湿做一绺一绺,眉间露出狠厉之色道:“这场仗能够决定汉朝北方的局势,而我们乌桓,支持燕氏……让白马知道我们的厉害!”
姜晋满意地笑了,推出自己的酒器起身整备甲胄。他喜欢这些嗷嗷叫着一手攥着破青铜刀一手提着乌桓土酒上战场的北方蛮子,他更喜欢这种感觉。
一个外族单于,为燕氏而战的感觉。
不过很快姜晋就笑不出来了,骨进部下的斥候很快穿越冰封的易水河跑了回来,去时带在身上的两壶箭矢被他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斥候说,旗子的数量比他的羽箭多,而汉人,更多!
雄于百蛮的蹋顿瞪着两壶放在冰面上的箭矢愣住,桀骜不驯的骨进也呆了一下,峭王苏仆延缓缓叹了口气。
那两个翻着兽毛的箭壶里,有五十四支羽箭,而这意味着易水西段渡河的白马军,有至少五十四个曲,不少于三万人。
说实话,白马庞大的军势令乌桓人不禁想起单于丘力居时代十万乌桓被三千白马义从追亡逐北的恐惧。
“单于,别发愣了,先派人传信将军才是正理,后面有的是时间去发愣。”姜晋心中眼下也是六神无主,任谁突然在自己身侧发现几万敌军都得慌,先把这个消息传回去才行,就是燕北知道了,也是要慌的。
“对,派出一支骑兵,向将这个消息送回方城,易水以西有超过三万的敌军渡河。”蹋顿对姜晋轻轻点头,甚至带着些许感激,感激姜晋没有在这种时候借着乌桓司马的身份强令他们进攻,因而拍板报信之后,对姜晋问道:“姜君,你认为眼下我等该如何,是向敌军进攻、还是依照将军的计划继续南下,绕到公孙瓒的后面?”
“我不知道,军中汉兵只有一千,大多是乌桓弟兄,他们的生死恐怕只有单于才能决定。”姜晋抱着头盔露出可耻的笑意,旋即扣上兜鍪攥住刀柄正色道:“不过若依照我汉家军师经常说的那种话来看,现在敌明我暗,正是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