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熹平石刻的例子,燕北似乎对这座遭受毁坏的洛阳城有了很大的好感,部下高览受命将所有部下撒开了在这座废墟皇都中搜寻一切有用的东西。
值钱的,这个最不重要,但是如果能搜寻到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则是刻着东西的物件……石刻碑文也好,书简案牍也罢,哪怕是工书鸟篆都要好好收集。
当然,他们所得到的命令仅仅是在洛阳城皇宫外围的太学、灵台、辟雍、灵台还有史台及东观等地搜索罢了。
这些都只是洛阳的外城,洛阳城十之八分都在皇宫之。但是洛阳城太大了,即便只是这十之一二,便已足够高览部下三千余人好好搜索一番。
平城门下,老泪横的卢植恪守着臣子的本分,跪拜于南宫南门之下,不再继续进城。陈群跟着卢植跪拜在一旁,不知心想些什么。倒是受命送他们的李大目显得百无聊赖,提着dao领着骑手在宫门之下左右游曳。
燕北估计,这个四六不懂的家伙一定不明白为什么卢植会对着个烧坏的大门口跪着吧?
“子干先生,不进去吗?”
虽然只是短短六个字,却让燕北从史台到平城门的lu上看着卢植和陈群两个跪坐在宫门前小小的影斟酌了很久。他当然要进皇宫!别的不说,皇宫的太仓与武库都在皇宫东南角,要穿过南宫才能到达。
即便董卓走之前一定会搬空武库太仓,燕北还是想去看看有什么漏网之鱼。
更何况,这里是皇宫啊!
对他这样从前地位卑贱的人来说,这座皇宫,即使是废弃的皇宫,也仍旧对他有莫大的力。
他想看看,皇帝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儿。
“这是皇宫。”
卢植没有说别的,就算皇帝不在了,这里对他来说依然是皇宫。董卓能进皇宫,那是董卓目无君父,他却不能进皇宫。
“我想进去……”燕北的话还没说完,卢植一双冷眼便瞪了过来喝道:“仲卿!”
就连一旁的陈群都起想要对燕北说些什么。
皇宫,是说进就进的吗?
可燕北浑然不觉地笑了。他足够聪明,早在开口时便料到了卢植会是这般反应,他连忙摆手翻下来,牵着坐骑走到卢植旁温声说道:“子干先生,燕某执意进兵洛阳,一是为了修缮洛阳近畿先代皇帝被董仲颖破坏的陵寝,二来便是为了进皇宫……陛下的太庙,今年无人扫祭拜了。”
此时的燕北,装的像极了一等一的大忠臣。仿佛他从未参与过那些及天下的叛乱一般。
卢植愣住,si虑着燕北说的话,目光在燕北与一片漆黑的宫门来回环视着。
是啊,今年没人祭拜太庙了。
先帝还在世时,卢植也曾受邀在过年时与洛阳的帝王将相一同祭拜宗庙,那时候他总恨先帝之不争,对祭拜先祖祈福天下这样的大事都不上心。可如今洛阳成为一片废墟,他又对曾经的日子感到怀念。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jin ru皇宫?”卢植左右看看,心底里仍旧感到不太合适,将目光看向燕北。他感受得到,燕北心里已经有所算了,先前还无采的卢植此时然站起来显得神烁烁,对燕北问道:“仲卿将军是如何算的?”
燕北摇摇头道:“燕某没进过皇宫,不清楚各个宫室位置,不过……进皇宫扫宗庙,派兵搜索宫遗留的器物总不会错。”
卢植蹙眉,心中有些怒意但仍旧不动声地问道:“然后呢?”
“把这些器物派人送过函谷关,让董卓的兵马把东西送给陛下。”虽然燕北觉得这个主意很傻,但他心里清楚卢植这样的人就吃这,这大概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吧。说完这些,燕北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当然,进皇宫也有燕某的一点私心,在下希望能派兵搜索武库,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兵器。”
当然了,燕北想找的兵器并不是什么青龙偃月dao方天画戟之类的玩意儿,也不是董卓作为功勋奖赏给他的槊或上正穿着的宝甲……他想要的是真正的兵器。
就算是大火,也烧不坏的兵器。比如弩的扳机、铠甲扣环之类的细物件儿。
这些东西虽然只是小零碎,但能出现在宫廷武库里的一定都是天下间最巧的构造。他在辽东虽然有许多匠人,但真正祖祖辈辈造军械的人很少,大多是世代制作农具。让那些人做些dao剑还可以,制作铠甲则差了些火候。若是制弩,也仅仅能照着现有器物构造去磨部件,不论质量还是实用都差了许多。
他不缺人手,最缺的是这些知识。
而他笃信……就算是大火,也烧不坏弩机上用铜铁构成最巧的扳机部件……只要董卓的兵马有所遗漏,等到明年,他的辽东军备就能更新换代!
对于燕北这说辞,卢植倒是认可的,的确就像燕北想的那样,这老人家就吃这,红光面地对燕北说道:“中间的是陛下的道,我们走两旁的复道,仲卿将军务必约束士卒,不要乱了礼法。”
“诺!”燕北笑了,只要卢植老尚书不在宫门外拦着他,别说是走复道,就是要把宫墙用冲车撞开个缺口让他走都没问题!燕北牵着马朗声对后面士卒喊道:“都听好了,我们从两边的复道走,进皇宫!”
有从前经常出入皇宫的卢植带lu,一行人少走了许多弯lu,仅仅一队骑兵跟着他们前往太庙祭祀刘氏祖先。不过此时的太庙卖相上甚至还不如燕北在辽东的宗庙,天子九庙皆被焚毁,连牌位都没了,一行人仅仅是对着废墟拜来拜去。
这令燕北感到好生无趣。
祭礼结束,卢植哭得好似失去了全力气,向燕北讨要了一队军卒扫宗庙。对此燕北自是应允,在向卢植问明了皇宫中的各个宫室的大致方位之后,燕北立在巍峨的朱雀阙下派人向城外赵云焦触传令,让他们将兵马开进皇宫,并命外围搜索的高览今就地扎营,两三日里将太学、兰台、市等地搜索完毕后也领兵由雍门jin ru皇宫。
成批的辎重运入皇宫,士卒四下里搜索……最重要的就是疏通宫各个宫室的水井。
别的可以不管,搜索也能放缓,他们有很长时间可以去搜索,就算将整个洛阳掘地三尺也够了,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水。辎重里有干粮,但若没有水,函谷关守军一旦东进,他们就完蛋了。
不过所幸,短短一个时辰后便有士卒传回消息,东宫有两座井仅仅是被石块塞住,很快就能疏通。
这才让燕北放下心来,井里有石头不可怕。他就怕井里有死人什么的……没到万不得已的况下,他可不想喝泡过死人的水。
到现在他都没弄清瘟疫是怎么回事,万一这种时候因为瞎河水让士卒染上病症可就糟糕透了。
等待兵马动的这段时间里,燕北一直抬着脑袋看自己旁高耸的朱雀阙。洛阳城里有四阙,立在南北二宫中间复道的朱雀阙是最高的一个。
听卢植说,没被烧毁前,在四十三里外的偃师城都可望见德阳殿及朱雀阙郁郁与天相接,是极尽壮美的胜景。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朱雀阙被烧的只剩一丈高的石与地破碎的瓦当。
赵云没让燕北等太久便率领兵马jin ru皇宫,仍旧能看出往日峥嵘的皇宫废墟似乎对英俊骑将而言并没什么特殊,一lu驰到离燕北不愿的地方才下马拱手道:“将军,有何吩咐?”
“顺着这条复道向北是永安宫,过永安宫再向北便是武库与太仓,带上你的人跟我去武库看看。”燕北见兵马在复道上集结,也不废话,扣上兜鍪便翻上马挥手对部下道:“焦触怎么没过来,派人告诉他,组织人手登上宫墙布设防备,放出探马……”
“将军,焦司马……”赵云为难地看了燕北一眼,叹了口气没说话。旁边作为军正的夏侯兰却不像赵云不习惯说人坏话,拱手对燕北说道:“将军,焦触在城外饮多了酒,正撒酒疯呢!”
“什么?”燕北挥鞭的手凌空顿住,面怒容看向夏侯兰说道:“老子都快没水喝了他在饮酒?不是……领兵在外谁让他饮酒,荒郊野地他哪儿来的酒?”
焦触,是想死了吧!
燕北狭长的眼睛深不善地来回巡视,最终将手指定格在夏侯兰眼前,寒声道:“你作为军正,出征在外四下饮酒,该如何罚?”
夏侯兰也没想到燕北然会这么生气,他本就仅仅是看焦触在城外撒酒疯又哭又闹地心烦,绝没想要去害焦触,这一下听到燕北这么问也慌了神,“将军,这……”
“我问你该怎么罚!”
“军,军棍……”夏侯兰咽下口水,看了赵云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出一个足矣死人的数目,“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