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雷的轰鸣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贝洛·瓦尔纳就知道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千帐城一共有五个城门,在赛特·布拉哈突围之后他立刻就下令堵死了其中四个,仅留一个等待援军前来汇合。
显然半人马通过某种方式,或者干脆只是碰巧找到了这最后一座城门;而在接连三个月的多次围攻之下,早已不堪重负的城门在投石机的连番轰击之下,毫无意外的崩塌了。
伴随着崩裂的轰鸣声和坍塌的城门,无数土石和飞入城塞的石炮落入了城下的军阵之中;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紧密的军阵被从中央贯穿,只留下一条被血肉涂满的“通道”;前排的波伊武士们更是有半数被坍塌的城门活埋,原本还能保持镇定的军阵完全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刚刚救了他一命的将领也被掉落的巨石命中头部,大半个身子被压在废墟下面,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脚从石碓里伸出来,手中的马刀只剩下半截刀柄。
这就是贝洛·瓦尔纳从城墙上下来时,看到的第一眼景象。
而与此同时,城塞之外的投石机还在不间断的轰击着城墙;如雷的马蹄声中,狂呼酣战的半人马武士们已经朝着千帐城狂奔而来。
转瞬即至!
望着犹如滔天巨浪般从城外涌来的敌人,面无血『色』贝洛·瓦尔纳死死咬紧牙关,颤栗着低下头,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刀柄。
闭着眼停顿了片刻,他缓缓拔出了刀,雪亮的刀锋向身后扬起。
下一秒,刀锋出鞘之声响彻云霄!
“还击——!”
伴随着咬牙切齿的下令声,城墙塔楼上早已就绪的工程兵们立刻将弩炮架起,撬动机关。
无数黑影撕开了遮天蔽日的黑烟,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掠向朝城塞袭来的半人马大军!
沉闷的轰鸣,炸裂的火光,飞溅的尘土…冲在最前面的半人马武士们几乎立刻被放倒了一片,哀嚎着瘫倒在了草地上,变成流血的残肢碎肉;
但这点儿伤亡显然不足以恐吓敌人,弥漫在战场上的血腥味儿,使得半人马武士们变得更加嗜血而狂暴,挥舞着战矛和长柄斧继续朝着城墙的方向冲刺;
在数以万计的半人马大军面前,城墙上的反击简直像『毛』『毛』雨一样,不值一提;在恐惧和颤栗中强作镇定的新兵们,甚至还要随时提防着敌人投石机的威胁。
甚至就连他们命中的目标,都远远比不上被半人马自己投石机误伤的数字——不断的有飞向城墙的石炮因为距离太远或是准头太差的缘故,落在了冲锋的半人马阵列当中。
这一幕看的贝洛·瓦尔纳目瞪口呆。
敌人是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宁可拼着伤亡惨重也一定要攻陷千帐城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场战争肯定出现了什么变故,或是有援军将至,让半人马蛮子不敢再继续和自己对峙下去!
想到这儿他不禁面『露』喜『色』,但下一秒笑容就渐渐消失。
就算有援军要来,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会儿还不一定呢。
望着『逼』近城门的敌影,贝洛·瓦尔纳为自己的命运叹息一声,发出了第二道命令。
“火油——放!”
霎时间,几十个黄土『色』的陶罐和引火剂瓶子从天而降;就在城门下的半人马反应过来之前,一道火光就已经在他们头顶燃起。
“轰——————!!!!”
被火把引爆的引火剂化作一片白光,尽管只有短短的刹那,但这就已经足够了——飞舞的火焰顺着迸溅而出的火油,犹如金红『色』的雨水般落在了半人马武士们的头顶!
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惨叫中变成火把的半人马武士们拥挤在城门口的位置上,根本无处躲闪;死亡的火焰将他们的躯体撕扯的稀烂,连骨头都在融化。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前排冲进城门的道路被彻底堵死,后排的半人马却还在蜂拥着涌进来,一时间无数没能冲进城门的半人马战士,就在自己袍泽的铁骑下粉身碎骨,血肉飞溅!
前排的半人马想要逃命,后排的半人马却还在源源不断的涌上来…片刻之间,半人马大军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再给守军争取了喘息之机的同时,也错过了一鼓作气冲垮他们的绝佳时机。
看着敌人在城下进退失据的模样,贝洛·瓦尔纳『舔』了『舔』嘴角的伤口,扬起马刀,下达了他最后一个命令:
“杀——!”
………………………………
“什么?还没有打下来?!”
白浪旗的旗主巴塞耶死死瞪着眼前的身受重伤的半人马武士:“四万大军合围,几十台投石机助攻,连城门都被攻破了…这帮两脚人的骨头怎么这么硬?!”
“我们还在打!”
受伤的半人马咬牙切齿的说道,用仅剩的右臂挥舞着长柄斧,似乎是心有不甘:“赢只是早晚的事,他们就快被我们杀光了!”
巴塞耶目光变幻,犹豫的转过头望着远处厮杀的战场,波伊大公的旗帜依旧飘扬在城门的上方。
他喜欢杀两脚人,更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还在抵抗的两脚人撕成碎肉——但是再这么继续打下去,就算能拿下千帐城,赤炎旗和他的白浪旗都会伤亡惨重!
在半人马的“旗主”制度下,每一个旗的部众就是旗主的权势、力量和财富;若是损失惨重,就算是大胜也等于惨败,其他的旗主们会将自己吞的骨头都不剩一根。
“那就继续打,打到把他们的骨头都打断了为止!”
沉稳而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让重伤半人马立刻兴奋的点下头,朝着战场狂奔而去。
“查卡尔——!”
又惊又怒的巴塞耶猛的回过头,死死盯着赤炎旗旗主:“又不是打不下来,干嘛这么拼命?要是部众们死光了,我们靠什么和其他旗主争?!”
面无表情的查卡尔没有看他,而是死死盯着眼前的千帐城:“告诉我,巴塞耶…你就心甘情愿的让你的白浪旗,永远都只是下四旗吗?”
“废话!”巴塞耶冷哼一声,都懒得回答。
“那我告诉你,只有打下千帐城,你们白浪旗才能翻过身来。”查卡尔扭过头,用十分真挚的目光看向巴塞耶:
“等我们攻下千帐城,除了财富和奴隶之外我们赤炎旗一砖一石都不会碰,全都是你们白浪旗的功劳,怎么样?”
“真的?!”
“真的,我发誓!”
得到了承诺的巴塞耶目光灼灼的盯着千帐城的城墙,嘴角再一次咧开了兴奋而嗜血的笑容:
“好…那我们今天就杀个痛快的!”
看到他这么兴奋,查卡尔终于松了口气——既然他把这份胜利让给了巴塞耶,那白浪旗的半人马肯定就要冲上去拼命,赤炎旗的损失也就会一些。
至于夺取千帐城这种功劳归谁,查卡尔其实不怎么在意…倒不如说如果被赤炎旗得到,那么接下来恐怕大可汗为了维护自己的声望不受威胁,就要开始针对和打压他了。
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尽快攻取这座对半人马而言至关重要的城塞,避免被敌人两面夹击乃至四面合围而已。
就在查卡尔沉思着该如何让白浪旗感激自己,乃至进一步成为赤炎旗附庸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却十分整齐的踏步声。
半人马的勇士,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能够有如此整齐声响的家伙,只有一群人。
惊醒的查卡尔猛然睁眼,扭头看向身后的河对岸;他看到了一阵烟尘,看到了整齐的队列和如林的长枪。
他还看到了一片旗帜……
那是黑底金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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