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孤眠脸色微变,看着李落良久无语。
李落哈哈一笑道:“不说了,凌将军,整点兵马,再谋一战。”
凌孤眠恭敬一礼,神情复杂的自去整军。李落看着凌孤眠的背影,神色同样有些庞杂难辨。
六盘城外,敌我泾渭分明。
一连十余日,大甘与草海铁骑鏖战数十次,战马将整个盘江府几乎踏了一个遍。两军将士互有死伤,草海没有落在下风,牧天狼也没有占到便宜。
从两军短兵相接开始凌孤眠就一直跟在李落身边,似是被李落激起了心中血勇之气,数次上阵厮杀都是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声望大涨,隐隐已有盖过袁骏之势。
连番苦战,凌孤眠终于明白了两个道理,在蒙厥拨汗面前行奇谋诡道,也许等不及敌军中计,自己先会作茧自缚,反而中了相柳儿的算计。李落的徐徐图之固然有些平庸,但不失为万全之策,先求不败,再求胜。其次这盘江府和小市关外的战场的确有些不同,看过了盘江府的战场,凌孤眠总觉得小市关外的战场好像少了点什么,难道就因为少了李落和相柳儿么。
盘江府一战李落行军布阵大异往日,攻占五成,守占五成,谨慎的比起刘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往交战,李落都是以攻为守,不论是平定西府,还是肃清东府流寇,向来都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敌军主力,以最短的时间和最少的伤亡来换取一战而胜的结果,但是这一次着实让牧天狼诸将吃惊不已。
所谓奇谋妙计,一战定乾坤的故事的确有据可查,不会都是后人杜撰的闲话。但往往能以奇谋定胜负的战事总有一方将领会有破绽可寻,要么轻敌,要么贪功冒进,要么便是智不及人,落个惨败收场。倘若两人旗鼓相当,不相上下的时候,有时候一门心思的想用奇谋定胜负,反而会引火烧身。
凌孤眠颇是感慨,史官当真害人不浅,多会留墨于后人想看的故事,往往忽略了战争最残酷无情的一面。
大甘与草海将士虎视眈眈,李落和相柳儿也在相互试探着,窥视着彼此的弱点和破绽,寻求一击制胜的机会。
不出十余日,两方战死沙场的将士都已超过万人,虽说很难用惨烈来描述,但一刀一剑的脉络都瞧的真真切切,更加让人触目惊心,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只是鄞州一战的序章,还没有真正到决死一战的时候,不过不一样的是李落已经数次率麾下将士与草海骑兵厮杀,而大甘诸将却连相柳儿的面都未曾见过。
高下已经渐渐露出了端倪。
数日后,被李落征召移师幽州的十七万大甘将士越过折江,西入鄞州,与李落率部兵合一处。大甘兵营之中士气大盛,这十七万大甘将士虽说战力不敢苟同,但胜在养精蓄锐已久,可堪一用。
凌孤眠暗赞一声,李落这个时候调遣这几营将士的时机恰到好处。来得早了,多半会被草海铁骑杀的丢盔弃甲;来得晚了,一旦精锐如斯的牧天狼露出疲态,别说十七万,就算再多一倍的兵马也重整不了大甘军心。
草海诸部的骑兵将士相柳儿各有调遣,盘江府四周的军阵八面玲珑,却又一丝不漏,让大甘诸将赞叹之余不免咬碎了牙根,论起军心,相柳儿麾下的草海精锐比之牧天狼有过之而无不及。
势均力敌最是煎熬,除非有一方先露出疲态。不过如今不管是李落还是相柳儿当先露出力不从心的模样,另外一人都不会信的,只能另辟蹊径。
掖凉州的草海守将正是瑶庭猛将令狐丹,算起来与李落有数面之缘,善骑射,以勇猛善战成名草海,论起声威还要在瑶庭雄库鲁的篾儿干之上。
阳关府的战况比之盘江府激烈数倍,令狐丹率瑶庭骑兵与呼察靖率领的越骑营激战数场,难分胜负。单论战力越骑营稍胜一筹,不过掖凉州背靠漠北草海,后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似呼察靖,除了越骑营一营将士之外再无倚重。
半月之后,令狐丹终于破开了呼察靖的阻拦,挥军南下。
眼见鄞州战局徒生变故,令狐丹率部南下鄞州,大军穿过阳关府,进入了鄞州赤眉山一带,不日将至盘江府,与相柳儿兵合一处。
一旦令狐丹所率瑶庭骑兵与相柳儿汇合,李落苦心经营的声势便将付之东流。
赤眉山。
行踪飘忽不定的时危终于显出了踪迹,大军自南而北,拦截令狐丹所率瑶庭骑兵,无视身后的盘江府敌军,疯狂中带着一丝凶残,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令狐丹破围南下之前,云无雁分出半数军中精锐骑兵,由赫连城弦率领,兵行如风,昼夜行军,埋伏在赤眉山西侧,突袭令狐丹所率大军。
同日,呼察靖率越骑营弃守阳关府,尽出全军,南下赤眉山,从后杀至。
就在云无雁分兵前后,与相柳儿率部交战正憨的李落也悄然分出一支骑兵,由袁骏领军,从东侧绕向赤眉山。
如此,四面合围之势已成,大甘诸将想在赤眉山尽歼令狐丹率领的瑶庭骑兵的意图昭然若揭。
李落既已出招,相柳儿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不过相柳儿并没有驰援受困的令狐丹和瑶庭骑兵将士,而是尽起盘江府的草海铁骑,直扑六盘城东侧沿线的大甘军营,不遗半分余力。
相柳儿的意图也很明显,擒敌先擒王,只要能擒杀李落,大甘军心自然会分崩离析。
这场较量比的是谁更快一步,如果大甘将士能在相柳儿攻破盘江府的大甘兵阵之前先行围歼令狐丹部,那么大甘兵将聚起来的势将会更盛三分。此长彼消,这样一来相柳儿反倒会成为势弱的一方,不好说能否一战建功,但至少能看到一丝希望。李落没有退让,牵制着相柳儿麾下的精锐将士。这是一场阳谋之战,相柳儿看穿了李落的计谋,李落也明白相柳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