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一号才重新开口,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继续找。只要没有找到尸体,就还有活着的可能。岛国就那么大,就不信找不到他。”
这一刻,垂老的一号陡然间爆发出的那种怒气和威严,仿佛仍然是当年正值壮年领导着猎鹰大队的那时候。
连余老也感受到他的气势,肃然说道:“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线希望和可能,只要没有确切的他已经死亡的消息,我一定会让人继续找下去。即使……即使他已经牺牲了,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的……尸骨夺回来。”
但是他们心里头都清楚,不管怎么样努力,更多的都像是一种心理安慰,如果叶凌天真的是葬身在爆炸中,又何来的尸骨?只不过是谁都不肯放弃这最后的希望,都希望着叶凌天仍然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
“还有,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余老说着,担忧地看着一号,“毕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说什么也得把身子养好,等他回来吧。”
一号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这把老骨头,能活到这把年纪已经是赚的了。这些年来,在我手上,亲手送出去多少条鲜活的生命,他们走的时候都那么的年轻,有很多的人,我到现在闭上眼睛都还能想到他们的笑容,他们对我笑着,叫我首长,直到最后一次我亲手送走他们,临行前他们都还对我敬军礼,叫我首长,谁也不知道那会是最后一声,很多人就那么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知道吗,他们里头最年轻的,才十八岁,有太多的人,连成家立业都没有。甚至于连他们牺牲的消息,都要封锁很久甚至于一辈子,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葬在哪里,他们是最英勇的英雄,可是却连块墓碑甚至于连一座坟都没有。”
“一想到他们都那么年轻,都是整个军队乃至整个国家最优秀的人才,为国家付出了所有的忠诚乃至最后的生命,最后却只能是这样,我就觉得心痛,有很多次晚上,我做梦都梦见他们,梦见他们还在训练场上,一个一个地报着自己的代号……”
“他们都是我的兵,最信赖的人就是我,不管我平时怎么样像个魔鬼一样去『逼』迫他们,去压榨着他们体能的极限,甚至于我知道最初的时候他们在背地里骂我,骂我是魔鬼,冷血动物,可是最后,我记得特别清楚,老虎走的时候笑着对我说,首长,其实大家谁也没有恨过你,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首长,当兵也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决定,这辈子当你的兵,下辈子我还当你的兵,还当猎鹰大队的兵。”
“可是我呢,一想到是我亲手把他们送上死路的……我知道为了国家为了所有我们要保护的人,必须有人去做出牺牲,可是我情愿去牺牲的人是我,我情愿代替他们去死。”
一号说着说着,终于是老泪纵横,“凌天,我看着他这么多年一步步走过来的,他不是天分最高的,但却绝对是最努力最坚持的。别人不知道的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他为了能够弥补体能上的差距,在别人都睡着的时候怎么样去训练。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我儿子,他那么优秀,从来没有辜负过所有人对他的期望。”
“他第一次退伍的时候,我不理解,明明他可以取得更多的荣耀和成就,可以有更好的成就,他奋斗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后来我才知道,我根本就不了解他,他有他想要保护的人,他有他自己的责任感,他为的从来都不是那些名利,马革裹尸死而后已,他是放在了心里啊,他不要那些所谓的名利,但是他永远都记得自己曾经是猎鹰大队的人!”
“为这,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都在所不惜。事业最好的时候押上全部去兴建三黄岛,又在最辉煌的时候放下一切去重新组建猎鹰,如今,又为了牺牲的战友……他连他现在有的一切都不顾了,康康,还有小丫头,还有雨欣,还有他一手辛辛苦苦打下的老兵集团。”
“他不是放得下,而是不能不放下,老虎他们的牺牲,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啊,不把这刺拔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安生。这就是猎鹰大队的人啊,我一手带出来的,一个个都是这样的!”
余老默默地听着,烟头烧到了手上都半点没有感觉到,像是一座雕塑一样,就那么默默坐着听着一号在说。
“他们都是好样的。我梦里头他们都在问我,首长,我没给猎鹰大队丢人吧?可是我心疼啊。你让我保重,我活到这把年纪了,看着那么多年轻人死在我前头,我有什么好保重的?这一次是凌天,下一次还有谁?曾经的猎鹰大队还剩下几个?难道还要我一个个送他们走?”
“老首长……”余老也忍不住擦着眼睛,可是眼睛却越擦越红,“别说了,剩下的他们都不会再去冒险了,他们已经为国家付出够多的了,不会再让他们去冒险了。还有凌天,不管怎么样,我们不会放弃寻找的。”
一号听到叶凌天的名字,摇着头痛心地说:“找到他先给我狠狠地揍他一顿,告诉他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他。他当初能选择退伍,选择回归到家庭去做一个正常人普通人,为什么又要去放弃?他是不是傻了还是糊涂了?他还那么年轻,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付出过那么多牺牲过那么多,他应该去享受自己的人生,他怎么就不想想雨欣怎么办呢,孩子们离开他又怎么办?”
“我也是傻了,我当时他问起来老虎的事情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怎么能相信他去放下这件事会不去复仇呢?我眼看着他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被他给骗过去,我真的是老糊涂了。要是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啊。”
余老眼眶已经『潮』湿了,咬着牙说道:“他要去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拦住他,去就去了,老首长,等找到他,我亲自把他带到你面前,你狠狠地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