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丁转身朝院子里一边跑,一边大喊“:少奶奶,少奶奶,你上海娘家来亲戚了,上海来你家亲戚了。”这小子声音大,院子里的人全听到了他的喊声。正在餐厅准备吃饭的黄家人,全部一惊,杨明慧一冲而起,站起来就朝大门口匆匆走。毛玉珠,小侗两个上海人也心中一喜,不由自主地跟了出来。
芳秀一看杨明慧,毛玉珠,小侗都高兴地迎出去了,对还在只顾逗黄兴盛的黄天赐一扬眉,一瞪眼问道“:你不打算出接客吗?这么远的亲戚第一次登门,不去接像话吗?”问完她站了起来,黄天赐挟了块肉送进黄兴盛嘴里,才回瞪着她说“:谁说老子不去接客,老子脚不方便,自然慢点,你双腿灵活还没有去,我急什么?真是岂有此理。”说完他又不急不慢地端起了汤准备喂兴趣,芳秀气得一跺,横了他一眼匆匆朝外就走。
站在餐厅侍候的江应山马上凑近黄天赐笑道“:老爷,不出去下,说不过去,这是真正的亲戚,万一要是杨老爷来,真难堪的,走吧!”
黄天赐嘿嘿一笑说“:刚才老子还说了,脚有残疾,别人可以理解的。走吧!扶着老子慢点走,別摔了老子,否则老子扒了你的皮。”说完他得意地昂了昂头,江应山马上伸手扶起他朝外走。最先出餐厅几年没见娘人了的杨明慧高兴地匆匆奔向大门口,远远地高抬着头的她一见是邓文华,心中一惊。心中好些失落的她无形中放慢了脚步,她一边走过去,一边脑子想开了肯定出了什么事。
果然立在大门口的邓文华一见杨明慧来了,还隔四五步,他就马上一边对杨明慧丢眼神,一边笑哈哈地大喊“:表妹,几年不见还好吗?”一听他叫自己表妹的杨明慧略微一怔,呵呵笑道“:还好,还好,表哥一路辛苦了,快请,快请,今天是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这穷山沟?快请,快请!”说完这些她已走近了邓文华,
邓文华对她又丢了个眼神哈哈笑道“:看你这样子挺不错!家里人就放心了,放心了。”他口中的第二个了字才落,已经也走近了的毛玉珠呵呵笑着,用上海话轻轻问道:“这是大舅哥,还是叔叔辈吗?”
邓文华马上惊讶地看着毛玉珠反问“:太太,你也上海人?我是明慧表大哥哦!”毛玉珠笑眯眯地朝他头直点,抬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小侗笑道“:我们母女也是上海人,同杨小姐一起来这里的。表大舅请,里面请,过来的太太是明慧与小侗的婆婆,这婆婆挺和善的,你们全家尽可放心。”
邓文华“哦”了声,朝着快近了的芳秀一躬身笑道“:亲家婆婆,打扰,打扰,我是明慧表哥,不请自来,冒昧,冒昧!”已走近的芳秀双手朝着邓文华合揖笑道“:上海亲家翁,亲家婆身体康健,安好否?大表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里面请,里面请。”说完她放下合揖的手向里面连连直伸,她对着邓文华还略微躬了一下身,显得客气极了。
毛玉珠,小侗,杨明慧也朝里面连连伸手,邓文华对着芳秀回躬了一身,一点头才抬脚随着大家向里走。
邓文华随着芳秀一帮人走到大坪中间时,才见黄天赐在江应山的搀扶下迎了过来。杨明慧一见黄天赐才来,内心自然生气,牙齿恨恨“吱吱”直响,她心想:老不死的怪物,我娘家第一次来人,你竟然如此怠慢,轻视。好在来的不是我家亲人,如果真是我家父母,亲人见此翻情景,一定十分伤心,担忧我的处境,我真想掐死你这老东西……
在杨明慧望着黄天赐乱想时,还相隔几步远的黄天赐一见来者是个三十左右的人,将手杖向腋下一挟,抱拳哈哈笑道“:贵客来临,有失远迎,抱歉,抱歉,老朽脚疾,望贵客见谅,见谅。”
见识多广的邓文华一听黄天赐此言,马上匆匆几步奔到他面前,一躬身笑道“:亲家翁言重,言重了,晚辈不请自来,惊扰了亲家翁,惭愧,惭愧。我是明慧表兄,代全家来看望亲家翁全家,祝亲家翁全家身体健康,和谐友爱,子孝孙贤。”说完他朝黄天赐连连抱拳拱手躬身,
一听他这客气,礼数俱到的话,黄天赐向里连连伸手笑道“:表舅兄,里面请,里面请!”邓文华也向里伸了三次手笑道“:亲家翁请,亲家翁您先请,请!”说完第三个请字,他还向后退了半步,表示对黄天赐的恭敬。
黄天赐对他十分赞赏地一点头,又伸手说了:两次请,才转身向里朝前走。黄天赐对一身儒雅先生打扮,懂礼节的邓文华十分欣赏,客气地引他进餐厅后,频频地劝他喝酒。
酒足饭饱奉上茶喝了一口,黄天赐才正式朝邓文华开口问道“:表舅兄,在上海何处高就?”邓文华一点头笑道“:惭愧,惭愧,鄙人无才无德,在英巡捕房充当一名探长混饭吃,让您老见笑,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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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赐“哦”了一声笑道“:大侦探,了不起,了不起,最近我儿子去了上海,不知表舅兄有见到否?”邓文华马上笑道“:见到,见到了,他很忙,应酬多,经常与商会的人一起。早几天在我姑姑家一起吃过一顿饭,我姑姑问他杨明慧的事,他可能喝多了点。当时回我姑姑时有点迟疑,我姑姑就担心了,所以就派我来看望您们全家。”
他口中家字才落,芳秀冲口而出地问“:黄虎是不是经常在外喝醉酒?”邓文华马上一摇头说“:不是,不是,那天他在商会朋友处已喝过,再上我姑姑家,也许是我们太逼了,所以有点过多吧?”说完他若无其事地朝芳秀又点头又微微直笑,本份的芳秀相信了他的话,也对他露出了放心的笑。
当然黄天赐与杨明慧都不相信他这话,他俩听邓文华这么一说起疑心了。他俩都知道黄虎要喝醉,那需要多少酒?他俩心中虽然疑心但只是在各自心里,都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深问,深究下去。他俩知道邓文华今天绝对不是为看杨明慧而来,杨家人要看杨明慧也不可能避开黄虎,偷偷派人前来。要么是派人随着黄虎一起来,要么是平时来,绝对不会是黄虎在上海时来人。
这事十分蹊跷,他俩都想单独找邓文华谈话,可一时不好这么急着开这种口。黄天赐看着芳秀笑了,心里朝她骂了声:“蠢猪!”嘴上却对邓文华笑道“:表舅兄,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应该累了吧?你抽鸦片吗?我家有几种鸦片,抽的话,我安排人侍候你抽几口,提提神,解解疲倦。”
只想把信快点交给杨明慧的邓文华,对他一摇头笑道“:谢谢亲家翁,我不抽鸦片,刚喝了酒,我也不觉得疲倦。”他口倦字一落,芳秀马上点头笑道“:杨明慧,毛亲家,小侗多年没回上海,一定怀念上海,让她们一起聊聊就好。我们今天少打岔,表舅兄多在此玩几天,好好与她们三人唠唠。”说完她十分善意,诚挚地朝着邓文华一边点头,一边微微直笑。
邓文华张了张嘴准备说话,毛玉珠已抢过话头说“:那当然要在此多玩几天,这么远一辈子难来一趟,来了即是明慧的亲人也是我们的亲人。我好久没有听到真正的,正宗的上海话了,今天听到表舅兄的话,我觉得特别亲切。表舅兄黄家粮多,你一定要在此多玩玩,我们会天天陪着你。”说着这话她的眼泪都出来,本来已想好对策准备带着邓文华去自己屋的杨明慧,内心一时不忍了。
同是上海人远嫁这里,她对毛玉珠这种感受是理解,同情的。芳秀一见毛玉珠落泪了,马上将自己的手帕递向她笑道“:亲家婆这么思念上海,今年过年时,我陪你们去上海看看,我还没有出过上海。只是经常听你们说起有多大,多繁华,趁着现在还能动去看看。”
毛玉珠抹了把眼泪笑道“:我是见到表舅兄高兴,见到他就像见到自己娘家人一样。”说完她连连抹泪,谁知道她这泪的辛酸,她是看到杨明慧有娘家人来看望,而自己与女儿却没有娘家人,她触景生情,控制不住。她的失控一时让想邀邓文华去自己书房的黄天赐也不好开口了,
黄天赐心想:反正这人一两天不会走,别急在这一时问他,显得自己沉不住气,没有风范。想到此,他对江应山一招手说“:你去告诉大管家,就讲两个少奶奶上海来娘家人了,晚上我要为表舅兄摆酒接风洗尘,让他自己亲自去城里购酒,买菜。”
江应山一点头准备走,邓文华马上笑道“:亲家翁不必如此破费,中午的酒菜就挺好,我还是第一次吃湘菜,味道不错。”黄天赐对站着的江应山一挥手示意他走后笑道“:中午的酒菜太平常了,不知道有贵客来,没有准备,厨师也不知道。黄虎为杨明慧与小侗她们,从上海带有一个厨师来,不过他来的时间长了,做的菜可能也不是正宗上海味了。晚上我会通知他,做上海菜招待你。可惜这地方太小有钱也买不到上海的菜,只能委屈你一段时间,我让厨师尽量做上海味。”说完他得意地哈哈大笑,他的这笑声充满了自豪与骄傲。
他刚才的话既显示了自己对杨明慧娘家人的尊重,也显示了自己的富有。杨明慧听他专门让大管家进城去购酒,买菜招待邓文华,心里才高兴一点。她待黄天赐笑了几声,开口对邓文华呵呵笑道“:表哥,这里是山区,虽然穷,但风景十分优美。明日正好城里有集日,我带你进城去看看,也挺热闹的。土族人,苗族人,侗族人,遥族人他们那些手工土布衣服很漂亮,我买几件送给嫂子,让她穿着好玩。县城很小平时人不多,大集日才人多,各种土特产你也挑点,带回去让孩子们尝尝。”她口中尝字才落,毛玉珠与小侗马上附和着连说“:对,对,明天是大集市,一起去城里看看,让表舅兄见见乡下的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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