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飞虽然武艺不俗,且善于带兵作战,可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对跟踪之类的把戏所知实在有限,再加上重回大同心情激荡,便更不会在意身后有人盯梢,这才会被黄脸汉子一伙围攻。
不过黄脸汉子他们也过于托大了些,自以为行事隐秘,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他们跟踪聂飞时,自身也被奉命盯着聂飞的锦衣卫的人给盯上了。当然,他们输得也不是太冤枉,锦衣卫作为朝廷的监察机构,惯常都是以盯梢、跟踪等手艺吃饭的,只要他们足够小心,一般江湖客也未必能觉察到他们的行动。
于是,在这个冬夜的大同北城,就出现了三方人马聚首于一处荒弃的院落之前,战得不可开交的场面。但显然,最后出现的官府大兵已完全控制住了整个局面。
当然,聂飞所以能化险为夷,除了杨震他们及时赶到外,他自救行为也很关键。若非他知道自家屋子其中一面土墙很是脆弱,趁着敌人说话间以背部之力硬生生撞开墙壁来到院子里的话,只怕杨震他们也只能赶来为他收尸了。
当发现自身已落入别人的算计,且很可能对方还有援兵会源源不绝的赶来之后,黄脸汉子就已打定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赶紧逃离此地,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嘛。作为一直被官府苦苦追击之人,他早就习惯了这等逃亡的生活。
只是这一回的情况明显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来的官府人马不但人数众多,而且其中还有一个高手,就在他自以为足够迅速地从官军的包围圈里突出去时,面前已多了一条矫捷的身影,将他的去路彻底挡住。
见已不可能从此人身旁溜过,黄脸汉子便是一声沉喝,手中陡然便多了一口两尺来长的短刀,就朝着面前这位兀自带着冷笑的年轻人的颈、胸等处袭去。
杨震在超上一步,挡在他跟前之时就猜测着对方会狗急跳墙地全力攻击自己,所以也已持匕在手,看准刀招来路,左手匕扬起挡下一刀,同时右手也挥起匕首,朝着对方的脖颈处反刺过去。
黄脸汉子显然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凶悍,不但使的武器要比自己的更短小些,而且打法更偏重进攻,招式又极其狠辣,完全没有寻常官军捉拿人犯时的稳重,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原先凶悍的进攻风格便也随之一变。
只见他手腕一抖,那被杨震的左匕架住的短刀就猛地往后一缩,又在身前一横,挡下了杨震堪堪刺到跟前的右手匕。同时身子又朝旁一闪,让过杨震可能趁势攻来的方位,再一矮身,欲要腾身跃过身旁那处矮小的围墙,到另一边的院落之中,再寻反击的机会。
只可惜他才一动,其用意就被杨震看破了。就在他身形一矮间,杨震已改变了之前的攻击策略,转而抢先腾身,居高临下地就朝地面上的黄脸汉子刺下两匕首。倘若他继续之前的动作,那就是自己直接撞在刺下来的匕首上了。
黄脸汉子赶紧收住势头,同时脸色再次一变,心里更慌了。他没想到对方不但能准确判断自己的意图,而且还能后发先至,早早地在半道上等着自己,这下可就有大-麻烦了,自己该如何应付才好?
此时他全副心神都投放到杨震身上,在想着该如何才能从对方的围追堵截下脱身,却浑然忘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他面对的,可不光是杨震一人哪。
就在他再次改变方向,想从侧方突突看的时候,几声尖利的啸声就自身后响了起来。惊觉不妙的黄脸汉子赶紧想要闪避,可这时杨震却再次出手,以迅疾的攻击封住了他想躲闪过去的方位。
只这一阻拦间,黄脸汉子终究没能闪过背后疾飞而来的羽箭,只听噗哧几声,五六支劲矢已贯入了他的肩背等处,那强大的力道竟还带着他朝前扑跌过去。
而杨震也早已等着这一刻了,趁着此人身形不稳的当口,猛地飞起一脚,将之踢得横抛起来,再重重撞在地面之上。
黄脸汉子只觉胸口如被巨锤击中,浑身的骨头都被打碎了,一口鲜血在着地后便猛喷向了空中,随即又全数落回了他的身上,使颓然倒地的他看上去极其狼狈。
“你……”虽然受了重伤,他却并未失去知觉,只用一对喷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杨震。这家伙实在太卑鄙了,明明自身武艺就在自己之上,居然还手段趁人之危,自己真是败得不服哪。
看着对方那满怀不忿的目光,杨震却是一撇嘴:“你觉着我这样击倒你很不磊落吗?但我可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也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我只是锦衣卫,负责拿人便好。而且,你算计别人时,不也一样以众凌寡吗?”
听杨震这么说来,黄脸汉子的面色便是一僵,只觉一口气一直都堵在了胸口,无论是吐是咽都很不舒服,只能在那儿干瞪眼,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数名兵丁已赶了过来,杨震也没工夫和这家伙打嘴仗,便吩咐道:“将人绑了,带回衙门去问话,小心别让他逃走或自尽了。”随后,才面带一丝莫测的笑意,转身来到了聂飞跟前。
聂飞此时依然有些发怔,他实在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工夫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饶是他也算是见过世面,也读过兵书,却也未曾想到竟会有这等峰回路转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
杨震却没有让他把整件事情都彻底想明白的心思,来到他面前便直接道:“阁下这回可以把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了吧。我可不信你之前所言,而且这儿是谁的宅子,我们也是清楚的。”
在慢慢呼出一口浊气后,聂飞的神色终于沉稳下来,苦笑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杨千户还用问我身份吗?我便是一直叫官府头疼不已,却又一直寻不到人的云川卫叛将聂飞了。”
“果然是你……”杨震紧紧盯着他那张因为受了伤而略显苍白的脸庞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招呼了一声:“来人!”
聂飞心里一紧,只道他是要命人将自己拿下。毕竟身为叛军首脑的自己送到对方面前,没有人会放弃这份唾手可得的大功劳的。可事情却又出乎了他的意料:“谁有伤药,赶紧给聂将军敷上,回去后赶紧请个郎中来为他诊治。”这是杨震随后做出的吩咐。
“是!”当即就有士兵拿出了一个药葫芦,交到了聂飞手上。
聂飞有些诧异地盯着杨震看了半晌:“你竟只是让人为我诊治而不是将我捉拿起来吗?”
“怎么,聂将军还在怀疑我们的诚意吗?钦差大人刚才可是把话都说明白了,只要你们肯归顺朝廷,过往所犯的错误都可既往不咎,我为什么要拿你呢?”杨震坦然地一笑,问道。
“这……”聂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他所以要以韩强的身份来作谈判,就是怕官府会拿下自己以逼迫兄弟们归降。可没想到,即便如今已确知自己身份,这位锦衣卫千户竟依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这让他不觉开始重新审视起杨震和钟裕他们的诚意来了。
“寒夜风凉,聂将军,咱们还是先回衙门再说其他吧。”待聂飞镇定下来,并用伤药止住了自己腰腹处的血后,杨震才提议道。
“好!”已开始相信他们诚意的聂飞没有太过犹豫,便点头应道,随即众人就押着那些被拿下的贼人一起往回走去。
行了几步之后,杨震又想到了什么,看向聂飞道:“聂将军可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吗?刚才我在外间听得你们的对话,似乎你们这次兵变还曾受过他们的蛊惑哪。”
“说来惭愧……”聂飞面上一红,稍有吞吐之后,才道:“事实确如杨千户所说,我所以突然杀了牛璨作乱,就是因为听信了他的一番话。”说着他忍不住就回头狠狠盯了那被五花大绑的黄脸汉子一眼。
“哦?他是如何说服将军你做出如此大胆之事的?”杨震眉毛一挑问道。
“他拿来了盖有牛璨大印的军令,上面就写着要咱们前往草原去与鞑子交易的种种命令。我这人最恨通敌之人,再加上之前又与牛璨有过多次私怨,觉着这可能是他为了对付我而设下的圈套,再受这家伙的一番蛊惑,头脑一热就做下了此等事情来。”聂飞笼统而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虽然杨震知道这其中必有许多曲折,但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只是好奇地盯了那黄脸汉子一眼:“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这个,才是末将最感惭愧的地方了。其实当时我连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却因为……哎,现在想来真是大为后悔哪。”聂飞说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杨震听着这话,目光却闪烁不停,若有所思地又看了身后那黄脸汉子一眼,对他的兴趣变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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