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梵连忙去拉老人,手穿过了老人的胳膊,她一怔才往后退。人鬼殊途,她碰不到这个鬼。退到一米外,林梵说,“你们叫什么?怎么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赶快站起来吧,我担不起。”
“我儿子叫宋良,我家住在蛇皮沟——”老人抹着泪站起来,话没说完,脸色突然就变了,立刻站起来拉着儿子往后退去。“姑娘,求求你了一定要替我们做主!我儿子死的太惨了。”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们在这里待不住了,我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林梵也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过去,秦峰大步出门,黑暗中高大身形格外醒目。老人和年轻男人不见了,林梵拿起手电筒晃了晃,秦峰迈着长腿往这边走,抬手挡住灯光,“你没事吧?”
“摔了一跤。”林梵说。
秦峰闻言快步过来拉起林梵的手,林梵吸了口凉气,“疼,树上有刺就按上去了。”
下过雨的山里,到处都是泥,路很滑,秦峰松开她的手改握手臂带进了院子。借着灯光看了眼,手心已经红了,扎了几根小刺。
主人家看到他把林梵带进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摔跤了,手上扎了刺。”秦峰拉过椅子让林梵坐下,从口袋里找到指甲刀夹林梵手心里的刺,主人家说,“有针你要用么?”
“不了,谢谢。”
林梵盯着近在咫尺的秦峰,他低着头小心翼翼找刺,灯光下五官深邃。他的头发比板寸长一点,耳朵长的很精神。
秦峰突然抬头看到林梵,林梵迅速移开眼,“谢谢。”
耳朵瞬间红了,秦峰还握着她的手,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继续找她手上的刺,说道,“外面滑,再出去叫我。”
“嗯。”
有根刺扎的深,秦峰不得不找主人家要了一根针,他用打火机烧了烧才开始挑。林梵把脸别向一边,眼不见不疼。
刺是挖出来了,林梵的手心通红一片,有血涌了出来,秦峰送到嘴边亲了下。林梵脸烧了起来,恨不得把手从胳膊那里剁下来,“唾液消毒么?”
干巴巴的笑,秦峰沉邃黑眸盯着她看,半晌才开口,“是消毒。”
时间已经不早了,农村也没什么消遣的东西,男主人说,“那晚上小秦你睡我的房间,让你阿姨跟小林住。”
农村人很保守,林梵和秦峰毕竟性别不同。
林梵还有话和秦峰说,扯了下秦峰的袖子,给他递了个眼神,秦峰说,“太打扰你们了,不过小林胆子小,我跟她睡一间吧。”
“行么?”
“行的,谢谢了。”
林梵看他们要去睡,问道,“你们这里有个蛇皮沟村么?”
“有啊。”大叔折回去,又起了话匣子,“就在我们村后面,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现在都没人家了。”
“我路上听人说的。”没人住了?林梵转了转眼睛,继续问道,“以前住着人?”
“以前就一家人住在那后面,是父子。儿子有点傻,可能走丢了。老头饿死在房里,我们村有人捡柴路过那里,进去一看,尸体快腐烂完了。也不知道死了多久,通知他的远方亲戚给处理了后事,这都好几年了。”
秦峰听出味来,问道,“那大概有几年?那个儿子是失踪了还是死了?有报到派出所么?”
“这么多年也没见那孩子回来,恐怕凶多吉少。”大叔说,“报没报我们也不知道,估计没人报吧,他们独一家住在后面,现在也死绝了。”
“早上派出所的过来核查,你们没有提这个情况?”
“都没想起来。”大叔说,“要不是这丫头提起来蛇皮沟,我还真想不起来有那么一户人。”
“那孩子是六指么?”秦峰接着问。
“不知道,还真没注意这个。不过他们有个远房亲戚在河滩村,后事就是他处理的,你要想知道明天去问问。”
“谢谢了。”
回到房间,秦峰把门关上过去展被子,林梵说,“我刚刚在洗手间门口见到一老一少,就是我白天见到的那两个人。”
“说了什么?”秦峰把窗户打开,拉上了窗帘,风吹进来驱散了闷热。
“他见面就跪下了,哭着求警察帮他,说他是蛇皮沟的人,儿子叫宋良。儿子也死了,说是无辜枉死。后面你出去,他们就被吓跑了。”
林梵脱掉鞋子,想不动声色的远距离闻闻有没有脚臭。秦峰看了她一眼,打开门出去很快就端进来一盆水,房子屋子中间,“洗脚。”
林梵尴尬的不行,坐在板凳上洗脚,说道,“那个尸骨会不会是宋良的?”
“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梵洗完脚要去倒水,秦峰抬下巴示意,“去睡。”
林梵眨了眨眼,“不合适吧?”秦峰已经已经端盆出去了,他在外面顺便洗手脚才回来,林梵已经睡到了里面,秦峰在外面躺下关了灯。
林梵犯嘀咕,“如果是他的话,一个傻子也不会和人结仇结怨,怎么会被杀?”
“凶手想杀人,什么都可以成为杀人理由。”
翌日,林梵和秦峰早饭吃到一半小王就来了,进门打量四周,径直走到饭桌上。
“秦队。”
他穿着警服,大叔说,“小伙子吃早饭了么?要不吃点?”
“谢谢叔了。”
林梵:“……”
真不客气,秦峰喝完粥,放下碗,“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老雷那边出了点事故。”
“到底怎么回事?”
“有个男人骑摩托把个老人撞了,肇事逃逸,我们的人正好遇上,就开车追。”
“那人抓到了么?”
“抓到了,你说巧不巧。”正好大叔送来了米粥,他夹缝说了声谢谢,狼吞虎咽的吃饭,对秦峰说,“我们从县城过来那天,就是这个人骑的摩托车差点把我们挤下悬崖,这种人早该整治了,不把律法放在眼里。叔,你家咸菜真好吃。”小王不忘抽空拍马屁。
大叔果然是乐了,“你要喜欢回头给你装点,你婶自己腌的。”
“装就不用了,我婶这手艺真不错,你有福气。”
秦峰把林梵的碗拉离了桌面,示意她离小王远点,省的被喷壶殃及。
吃完饭大叔带他们去蛇皮沟,路已经荒了,隐藏在杂草中间。秦峰让林梵走在中间,怕林子有蛇,走了一个小时才到。
“他们原本就住在这里。”
围墙是木头的,已经腐朽,经过雨淋上面长出了木耳。两口窑洞,一个小的土房子。院子里杂草一人那么高,林梵观察四周,太偏僻了。
“人就死在这窑洞里,这都没人了还锁什么门。”大叔拉着门把一用力,锁就被拉开了,门上土块掉了下来,几个人一齐后退。
门打开,林梵立刻捂住了鼻子,霉味混合着臭味。秦峰先走了进去,一脚踏起灰尘,呛得小王牛头就跑。
“就死在这张床上。”
床头还放着不少药瓶,满是灰尘,秦峰拿起来看了看药名,是止疼药。
“老人死的时候年纪不大吧?”
“不到五十。”
“怎么就不能动了?能饿死?”
“得癌症了吧,不能动就饿死了。”
可是没找到其他的药瓶,止疼药的瓶子也是空的。
“这家人姓什么?”
“姓宋吧。”
屋子里放着几件破衣服,再没有其他,被子也被抱走了。实在太干净,也没有证据可循,他们原路返回。村长现在住在镇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峰他们告别大叔就往回走。
小王已经准备好拖车的工具,结果秦峰坐进去发动起来了,他和小王面面相觑,半晌小王说,“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才故意说车坏在这里寄住一晚打听情况。”
“你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小王气呼呼的过去解铁链,“真是邪门了,总不能是鬼拦着不让你们走吧?你们去蛇皮村到底找什么?受害人的身份查出来了?看你今天这意思,那户人好像和受害人有点关系。”
林梵抿了抿嘴唇,看秦峰,低声说,“不会真是鬼做的吧?”
秦峰若有所思,也没有回答。打了一把方向,调好车头,伸出手挥了挥,“去河滩村,快点。”
中午他们到河滩村和雷维宇碰面,雷维宇老远就跑过来,跑的气喘吁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刘虎和董鑫联系上了,排除了被害。刘虎在四川找到个媳妇,倒插门了,这边也没有什么亲戚,他就没有回来。董鑫死了,车祸,这么多年一直没查到身份,成了悬案。我们拿他的照片搜索,才算是证实了身份。”
“张三也排除。”秦峰说,“比受害人矮,没有六指。”
“另外一名也排除了,刚刚在z市收容所找到。”
“你们还有什么线索?”
“蛇皮村有对姓宋的父子,儿子智商有点问题,五六年前父亲死了,儿子也不见了。”
雷维宇:“蛇皮村?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很偏,在地图上应该显示不出来。”秦峰说,“你去镇上找西梁村的村长问问情况,那个姓宋的还有个亲戚在河滩村,我和小王过去。”
“那行。”
雷维宇一阵风似的走了,接个人顶着烈日进了村。
打听一路,终于是找到宋家的亲戚,他们的条件也不是很好,木头栅栏院墙,院子里跑着几只鸡。
“你们找谁啊?”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头上还包着毛巾。
“你是宋翠华么?”
“是的,你有什么事?”
“我们是江城市刑警。”秦峰自报家门,“你认识宋良么?”
“宋良?认识啊,是我侄子。他怎么了?”
“我们在大槐树村挖出来一具尸骨,怀疑是宋良,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女人大惊失色,“是小良?”
“只是怀疑,目前还没有确认了。”
女人脸色难看,连忙让开了路,“你们先进来。”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大宝,你读初一是什么时候来着?”
“一零年。”
女人说,“一零年吧,他来找我借钱,当时我们家也穷,真是揭不开锅。实在没钱给他,他就说去别的地方借借,然后就再也没见到。”
“什么季节?”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割麦子之后。”
“他穿什么衣服?”
“记不得了,应该是短袖吧。那个人不会真是小良吧?他那么老实的孩子,怎么会遇害呢?”
“现在只是怀疑。”秦峰说,“宋良是六指么?”
“是啊。”女人眼睛开始红了,“小良是六指,家里穷也一直没去手术。”
“他借钱干什么?”
“说是买药,当时真没有钱,我几个孩子都在读书,处处都要钱,真是挤不出来钱啊。”
“他还有什么朋友?”
“我也不知道。”
“他之前有工作么?”
“也干活,就去河边给人打鱼,装装矿石,什么零零碎碎的活。”
“有钱赚么?”
“他是有点太老实了,也不会说话。别人都欺负他,钱给的不多,也就勉强够父子俩吃喝。”
“大概都在哪一片干活?”
“就大槐树村的码头,现在估计也找不到管事的人,前两年矿山就停了。”
“你有他的照片么?”
“好像有一张,你们等着,我去翻翻。”女人抹了一把脸,连忙跑回屋。林梵走到大门口,看着四周,这里太穷了,比她老家更凄苦。
宋翠华是宋良的姑姑,自然不会直说他是傻子。干活不给钱他也干,低着头永远不说话,这样的人可不就是傻子?借钱借不到,父亲又重病,他会怎么办呢?
又是因什么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