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发现了泠烟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齐元恒也回望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之中痴缠,不知传递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信息。
于茫茫人海之中,我却只能看得到你的目光。这样的默契,也就只有齐元恒和泠烟两人能够拥有了。
无需多言,无需多语,自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意。
这样仿佛两个人自成一片世界,旁人再也插不进去的感觉,让一旁的楚逸轩略微有些吃味,心头开始泛酸。
从遇见泠烟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未来必然是一片辉煌,有光辉无限的人生。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忍不住被她所吸引撄。
她的一颦一笑,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这样的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并不是人群之中的焦点,但是却总能凭着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来征服周围的人。
自从楚逸轩第一眼见到泠烟,听闻了她侃侃而谈的那一番大道理之后,泠烟的身影就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偿。
远远望去,这三个人的命运纠葛就这样交织在一起。
进了金銮殿之后,齐元恒俯身跪下,朝着上方正坐着的齐窦行了一礼。
“儿臣拜见父皇。”
“很好很好,你从未上过战场,此番竟然能够打败楚军,实属不易。看来我齐国的江山,是后继有人了。”
这一次,齐窦并没有吝啬他的赞扬,而是十分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儿子。
“父皇夸奖了,多亏林将军在战事方面的理解卓越,儿臣同他一起商讨,方才能够制定出完美的战术。兵将们在战场之上卖命,只为了能够守护我们大齐。总归来说,还是父皇治理国家有方,所以众将士才能如此齐心协力。”
这一番话,既是捧了皇帝又赞扬了林家,顺带连处于底层的将士们也都一一提及了,但是却唯独没有颂扬自己的功德。
这样的品性,在外人眼里看来,该是多么的高风亮节。
齐元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极快的被隐藏了过去。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此番获胜,理当论功行赏。”
齐窦拂了拂手,面上的喜悦掩藏不住。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之下表现出对未来储君的满意,不由得让底下之人猜疑纷纷。
齐元毅捏紧了拳头,脸上的伪装笑容几乎就快挂不住了。明明他才是长子,可这无尚的荣耀为何要落入这样一个狐媚子的儿子手中。
当年端皇贵妃荣宠冠绝后宫之时,其他妃子皆如待在冷宫一般。作为最早出生的齐元毅,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母妃因为端皇贵妃受了多少冷落。这也是之所以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他非要和齐元恒争个高下的缘故。
有一口气,始终咽不下。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齐元德就显得淡然许多。他拱手而立,站在诸位大臣之前,一副谦卑的模样平白让人心生好感。即便是在方才听闻了齐元恒备受赞扬之时,也不过只是扬起钦佩的笑意,面上丝毫不露不悦之色。
会咬人的狗不叫,像齐元德这样深藏不露的对手,才是真正让人会心生畏惧的人。
“儿臣愧不敢当。”
齐元恒屈膝行了一礼,却没有再说过多的推辞。这一战胜利,领受奖励是必然之事。
更何况,就算他不为自己争,也该为了那些随他马革裹尸战沙场的将士们争一份荣耀。
齐窦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太监,道:“念。”
随侍的李德全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掐着尖细的嗓音到前头开始念。
“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
太子齐元恒,恭谨有礼,能力出众。于大齐危难之中挽救边关战事……”
絮絮叨叨一大串,大抵意思就是表彰了齐元恒的功德,顺带提了提林远和其他几个在战事之中表现出色的将士,加官进爵。而齐元恒已经是太子了,要封,已经是高不可封,要赏,也已经是贵不可赏了。
若是再加封赏,势必会打破现有的平衡。可齐窦却不再顾虑这些,反倒是不断加高赏赐,让齐元恒成为众人眼中的炙手可热。
这么早将齐元恒推到众人眼前,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太子爷,怎么还不谢恩?”
李德全念完了圣旨之后,看了看仍旧躬身而立的齐元恒,眼中闪现出了疑惑之色,在齐窦的应允之下,他轻声出言提醒。
这一开口,所有人都将注视的目光投到齐元恒的身上。
得到如斯封赏,那可是在荣耀不过的事情。太子殿下不立马接旨谢恩,还在想什么事情。
“太子。”
齐窦沉吟了声音,语气之中带了几分不悦。身为天子多年,还没人胆敢给他摆架子。齐元恒今日在朝堂之上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他有些不满。
“父皇,这功劳儿臣觉得领受有愧。此次能够获胜,有两位女子的功劳实属最大。”
如果说齐元恒的拒而不受,让在场不少人讶异不止,那么后面接下去的话就更加让人震惊了。
自古这女子的地位本就是不如男子的,无法入朝为官,无法出入沙场,就算偶尔有那么几个例外,还都无一例外是备受非议之人。
如今齐元恒这般正大光明的为女子争取荣耀,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哦,你到说说。”
难得的是,齐窦并没有发火,反倒是面色平静的示意齐元恒继续说下去。
“一位是李家三小姐,在边关军营缺粮危急之时,献上良策,筹集军粮,这才挽回了我军在日照无粮的窘境。一位则是永安候府的嫡女,贤王正妃刘氏。她女扮男装,前往边关,更是不顾自身安危,以间谍身份屡次出入齐国营帐,为我大楚战胜奠定了基础。这两位,才是此次战役能够胜利,功不可没之人。”
齐元恒一撩战袍,笔直的跪在大殿之上。他脊背挺得笔直,就像是那墨竹,有着铮铮不屈的傲骨。
见齐窦面色平淡,并无言语,齐元恒心中“咯噔”了一下,复而又开口道:“还请父皇赏她们一份荣光。”
泠烟在京中为他撑起一片天,更是在危难之际游走各方,只为了替他争取到那救命的粮饷。刘诗雅虽然以往与他无故,但在这场战役之上,却让他看到了一个姑娘的铮铮傲骨,以及那份不得不还的救命之情。
从战场之上回来的齐元恒,明显是与之前那副韬光养晦的模样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在沙场之上见到了真正的生死,所以才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了。
就像是一只沉睡的狮子,在渐渐睁开他惺忪的睡眼……
“你如此固执,难道就不怕朕怪责于你?”
齐窦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显露出天子的威严无限。这请功一事,要是私下来谈,齐窦未必不会同意。但是在这金銮殿上,步步紧逼,未免有些太不给他面子了。
虽说这齐元恒乃是未来的储君,未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可现在坐在这皇位之上的人可是自己。这样的举动,将为君为父者放在什么地步上了。
齐元恒沉默了几秒之后,昂起首直视着齐窦,语气不卑不亢。
“儿臣相信,父皇乃是旷古明君,治理天下有方,断然不会让这两个小女子受了委屈。天下万民皆为父皇子民,皆能享受父皇的恩泽。而我大齐,同样也会千秋万代,受万民景仰。”
这话说的着实是有些太惊险,要是齐窦吃这一套还好,若是不吃这一套,指不准就将齐元恒这太子之位给撤了去。
这一步,走的实在是太凶险了。
太子dang的那些大臣们已经在心里暗暗想好,要如何写折子挑挑永安侯和李丞相的错,更想着如何让自家夫人前去敲打一下李府三小姐。能够引得太子爷为她如此冒险,必然是一代红颜祸水。
此时已经没人记得,泠烟之前献出良策,为挽回边关损失做出了多大贡献,也没人记得,之前在京城流血案之中,泠烟以身犯险,屡次出入杀人现场,只为了还受害者一个清白。
人就是这样自私的,每当涉及到利益往来之时,他们只会记得这个人妨碍了他们的路,却想不起来她曾经的付出。
此刻的泠烟,正是太子dang眼中那会妨碍太子上位的“狐媚子”。
“哈哈哈,太子好胆色。”
齐窦大笑三声,并没有如众人眼中那样发了怒气,反倒是极为兴奋。
“既然如此,便追封贤王正妃为安国夫人,加封永安侯正一品太子太傅。李家三小姐为国出谋划策,大功于国,就封为县主,封号安宁。”
齐窦大笔一挥,就这样为此事下了定论。
刘诗雅毕竟是为国捐躯了,故而给了这个封号倒也没啥。只不过给永安侯加封的这太子太傅这一虚衔,就未免有些太耐人寻味了。
将贤王的势力和太子纠缠在一起,皇帝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打算?
无论底下众人如何猜忌,这事就在这当中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