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在进隔离室之前,我去自己的房间里拿取了清水和剪刀,以及一把从辛朵莉那里借来的梳子,终于打算开始实行我预谋了很久的大计划。
走近杰拉德后,我将装着清洁水的小桶和梳子都暂时放在了一边,手里拿着剪刀,把杰拉德从床上拉下来,让他坐到地上。
他明显不知道我打算干什么,但目光却一直盯着我手上的工具——大概是因为上次给他修剪脚趾甲那次收到了刺激,所以这种长得陌生又奇怪的东西,似乎相当容易引起他的警戒心。
我和他面对面盘腿坐着,将剪刀放在我身侧靠后他没办法伸手够到的地方,然后抬起右手摸了摸他的颈侧,在他的颈窝里轻轻挠了两下,“看你那么讨厌尼约的样子,我猜你大概已经恢复了那么一丁点儿自己的意识了,不知道你对之前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究竟有多少印象,所以我还是再提醒你一下比较好。”
“我叫莱欧蒂尔。”我收回手在自己的胸口指了指,“这是我们见面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的事情,这是我的名字,莱欧蒂尔。”
即使他没有给我任何回应,眼神也无动于衷,但我知道他其实在听,只不过具体听懂了多少,可能就是个令人着实感到悲伤的答案了。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名字是什么,所以我擅自给你取了一个,叫做杰拉德。”我再次伸出手在他的眉心处点了点,“杰拉德,知道吗?以后我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你好歹也得明白我是在叫你,不是在叫别人,不是在跟别人说话,更不是在称呼其他的器物。目前为止,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一个特定词汇,是你的名字——杰拉德。”
“明白了的话,就冲我点点头,怎么样?”我尽力避免了所有的生僻词汇,用最简单的词语表达着我的意思,然后点了两下头替他示范,“来,杰拉德,点点头告诉我你明白了。”
见他没反应,我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控制着他的头上下小幅度晃动着,“这个动作叫做点头。”
晃了几下后,我收回手,笑着重复:“明白了吗?那就点点头。”
——而这一次他的确给了我一个惊喜,冲我轻轻点了下头。
虽然他暂时还并不一定理解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但是至少在我不厌其烦地替他做了这么多天的示范后,他终于学会了除了眼神之外,第一个能与人交流的方式。
“乖。”我能感觉到我已经笑弯了眼睛,视线都因此变得有些狭窄起来,心脏的跳动也加快了些,在我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杰拉德怔怔地看着我,又点了下头。
“平时就不用了。”我笑了几声,伸出双手捏了两下他的脸颊,“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彻底理解的。”
我拿着剪刀和梳子站起身,绕到他的身后,将他的头发全部拢到手心里,轻轻往下拉扯了一下,然后用拿着剪刀的那只手的手背抵住他的额头,“别怕,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到你的行为。”
我剪下第一缕乱发后,也确定了他情绪稳定,不会因为丢了几根头发而瞬间失控,于是稍微安下了心,按照之前这段时间里从辛朵莉那里学到的技巧,开始修剪他乱成一团的头发。在这个过程中,我直接将掉落的碎发仍在了我们的脚边,任由那个圆溜溜的小型清洁器打着转在旁边的地面上移动,将我制造出来的垃圾全部丢进回收栏里。
杰拉德始终温顺地微扬着头,我在修剪他前端的头发时,偶尔还能对上他抬起眼睛向上仰望的目光,
大致完成了脑后头发的修剪后,我回到了他的面前坐下,扒拉了两下他看起来顺眼了许多的短发,“还好,没剪坏,这样看起来帅多了。”
我边说着边抬起剪刀,开始细致地将他额前滑下的头发剪得细碎,不让这些头发遮挡他的视线。杰拉德一直盯着我,偶尔会转移视线瞟两眼在他面前晃动的剪刀,没有太大的反应,大概是因为剪头发并不会弄疼他,所以他也懒得管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我在心里暗笑着,结束了最后的修剪。
他看起来要比之前精神得多,虽然这使他那双骇人的眼睛直接清晰地暴露在了其他人的视线里,但至少也不像之前那样披头散发。我个人的观点认为,那个满头长发遮着脸的样子,可比现在吓人多了。
我从墙边的小型收纳箱里取出了一条毛巾,在我放在一边的那个小桶里浸湿,然后再次坐到杰拉德面前,伸手揽住他的后脑勺,让他提下头来,用毛巾将他脖颈上的碎发擦去,顺便也再次帮他擦了擦脸部和锁骨附近的皮肤,最后弄干净了他又有些脏的双手。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我隔着玻璃墙看了看桌上的报时器,时间依旧不是很晚。
“干脆就一次性把所有事都做完吧。”我回过头对杰拉德笑着说,“天气越来越冷了,就算你身体再好,也不能一直穿着这件破了数不清几个洞的衣服,戴布拿来的那套衣服保暖程度应该不错,里面再穿件保暖衣就够了——前提是得先把你洗干净再说。”
我暂时离开了隔离室,走出门联系上辛朵莉,让她从传输带往隔离室里送了一大桶温水,然后去观察室里启动控制系统,降下了紧挨着玻璃墙的一道光线幕布,用来阻隔外面的视线。
回到隔离室后,杰拉德一动不动地望着忽然变得一片漆黑的玻璃墙,柔和的灯光从天花板上,依旧将整间隔离室都照得亮堂堂的。
我走到杰拉德身边的时候,水桶正好被送进来,我走过去在床上放下干净的衣物,按住他的头顶让他往水桶的方向看去,“记得这个东西吗?你刚来的时候还打翻过一次,多亏了一天到晚在你脚下转悠的那个小东西,你猜不至于踩在地上的一滩水上行走。”
我看了看依旧滴溜溜转动着的那个圆球形清洁器,将杰拉德从床上拉了起来,伸手扯住他的衣摆,将整件衣服顺着他的上身剥落下来,丢到一边。
和我想象的一样,他的身上满是污垢,经常暴露在外面的腰侧和后背上半部分甚至还夹杂着斑驳的血迹,褐红色的硬痂黏在他的皮肤上,估计受过不少伤,有些位置的皮肉依旧细嫩得很。他的小腹和胸膛相当漂亮,肌肉线条呈现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流畅感,不会过分突出,但看得出力量惊人。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肚子,伸手将他推进金属桶里,将他的裤子也顺着双腿脱下来,然后把他的双脚也按进了水桶。
杰拉德有些发愣,任由我摆布了很久,才怔怔地低下头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我没管他,让他自己琢磨着,拿出干净的毛巾和清洁身体用的细粉,将清洁粉洒进木桶里,同时也洒了一些在毛巾上,弯下腰在他的胸口处仔细地擦洗。
差不多将那些污垢和血迹都擦干净了的时候,杰拉德抬起手握住了我的小臂。我稍微抬了下头,看着他此刻距离我近得过分的双眼,“怎么了?”
杰拉德愣然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将脸颊贴上了我的耳侧,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摩擦了几下。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但我还是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他的背脊上拍了拍,任由他磨蹭了我一身的水。
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我的动作,能够轻而易举地擦洗他同样情况糟糕的后背——他甚至将双臂搭上了我的肩膀,抓在我后侧的衣服上,这样我也能够触及到他的腋下,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弄干净。
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直折腾到了深夜,我才替他换好衣服,把他重新扔上床,一个人*地走出了隔离室。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辛朵莉一直都在观察室外等着我,戴布也站在她的身边,看到我浑身湿透地走出来时,两个人都面露惊讶,“医生,您这是怎么了?”
我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无奈地笑道:“等你们以后哪天有了孩子需要照顾,大概就不会问我为什么了。”
辛朵莉瞬间红透了脸,粉红色的云霞荡漾在她姣好的脸颊上,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美艳动人。戴布低下头看了看她羞涩的深情,对我做了个说不出来的古怪表情,然后嘿嘿笑道:“医生您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吧,衣服湿成这样,小心明天感冒。”
“我会注意的,多谢。”我对他们摆了摆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我去换一下衣服,这个样子的确不像话。”
“好的,医生。”我听见他们在身后小声对我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