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顾着看热闹,竟然都忘却了时辰。
当他们嘲笑和讥讽那些被强势的警察威逼而狼狈溜走的公职人员的时候,他们的肚子却不识时务的叫了起来,这才让他们回过神来,有人叹道:“该到吃午饭的时候。”
这些爱凑热闹的人又怎么可能就此离开,他们无不在心里嘀咕着:“这可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因为一顿饭而耽误了热闹,万一错过了一睹世间罕见之物的机会,岂不是多少顿饭都无法弥补过来的憾事?”
这是大多数围观群众的想法,于是,这些人依然肩并着肩,均放弃了回家的念头。
面带倦容的乔晓静和翠玉艰难的站在人群之中,目光涣散且呆滞,但依旧盯着废墟不放,她们太想看到废墟翻过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内心既充满期待又忐忑不安。
然而,时光不断流逝,围观的群众忍饥挨饿,依然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便有人从路边买来了烧饼、油条等干粮,也有抱着烧鸡,边吃边看着废墟。
微风吹来,香味流溢,乔晓静和翠玉情不自禁舔着嘴唇,口水差点儿滴在脚面上。
就在乔晓静和翠玉深受饥饿和香味折磨的时候,又从人群中进来了好几批人,有国家相关部门,譬如教育部门、宣传部门、财税部门、城市建设与管理部门等等,也有民间组织和协会的,譬如缝纫店、大烟馆、胭脂铺等等。
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虽然各部门各组织前来的时间有先后,但最终的命运都是一样的,与卫生部门和交通部门的命运如出一辙---趾高气扬的到来,道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无奈面对的是手中握家伙什的警察,不得不沮丧的离开,一点颜面和尊严都没捞着。
众人们似乎免费看到了滑稽剧,一个个张着大嘴,脸上挂满了笑容,可是站在人群中的乔晓静和翠玉依然板着脸,还时不时长叹一声。
没过多久,一位在废墟上翻腾了很久的警察突然站直了身体,愣了一下神,而后拎着铁锨朝正在小睡的局长飞奔而来,附在那局长的耳边低语数秒,这局长似乎被惊吓到了,他忽地站起身来,摘下墨镜,双眼冒光,急匆匆随那个警察向灰坑而去。
“过来,”局长对不远处的一个警察说道,“你俩一块,将她给我抬出来。”
两个警察跳进了坑中,围观的群众直勾勾盯着局长站立的那块废墟,一会儿,那两个警察将一个烧得黑乎乎的东西抬了出来,放在了局长面前,局长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帕捂在嘴上,命人找来一块布,蹲下身子在这个烧得黑乎乎的东西上来回擦拭着。
不大一会儿,那个烧得黑乎乎的东西上竟然有一块在阳光下发出了强光,警察们异口同声“哇”了一下,围观的群众也异口同声“哇”了一下,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惊讶。
局长命人将这个放光的东西拿下来,好几个警察轮番上阵,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此物从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上面取下来。
这警察局长是个急性子,他失去了耐心,咬着牙,瞪着眼,烦躁的踱着步,后来他命人提溜着这个放光的东西,从一个警察手中夺过了一把铁锨,狠狠地铲了过去,这才让放光的东西与烧得黑乎乎的东西分裂开来。
一个小警察最终取下了放光的东西,仔细地瞧了一番,嘴里喃喃有语:“原来是个纯金的镯子。”他又擦拭了一番,这才装进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大木箱里。
这箱子是红色的,很精致,从第一件东西放进去开始,就一直放在局长眼皮子底下。
就这样,警察们相继从废墟中抬出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经过一番处理,便有放光的东西呈现在世人眼前,然后按照局长大人之前的做法将放光的东西从黑乎乎的东西上取下来,再然后将放光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局长大人眼皮子底下的红色木箱之中。
每找到一样放光的东西,围观的百姓都会“哇”一声,而那些警察则脸上顿显喜色,继而转为严肃,而后便又平静的重复此前的行为……
饥寒交迫、心绪不宁的乔晓静和翠玉依然被夹在人群之中,她们并不关心那些放光的东西是何物,她们关心的是那一个个烧的黑乎乎的东西,她们想知道偌大的废墟之中到底还有没有活着的人,特别是那个肥胖的老鸨。
杂乱的思绪搅扰着乔晓静和翠玉,让她们觉得窒息。
“是人的手指头,还没有烧焦的手指头。”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压低嗓子解答了众人的疑惑,每个字似乎都是从恐惧的阴曹地府冒出来的。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紧接着就有人提出了质疑,质疑的声调颤颤巍巍的。
“是人的手和胳膊,他们剁掉的就是人的手和胳膊。”
“好像是,剁掉的茬上好像还有血。”
“是有血,确实剁掉的茬上流着血呢。”
“放光的东西应该是戒指,手指头上还有印迹。”
“不是戒指,哪有那么大的戒指。应该是手镯,是手镯才对。”
“有的像是戒指,有的确实像手镯,烧糊了,不好判断了。”
“这一次可捞了不少好东西……”
围观的群众碍于警察威严,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但又实在憋不住,只得低下脑袋,小声议论一番,不过人多了,七嘴八舌,也是乱哄哄的。
警察们正急着搜刮所谓的“证物”,压根儿就没有将围观的群众放在眼里,他们一味地重复着“抬起黑乎乎的东西,找到放光的物件,取下放光的物件,放入红色的木箱中”的动作,看都顾不上看这些喝着寒风凑热闹的人。
那警察局长大人早已不再懈怠,他一门心思盯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这口箱子,就是有飞虫飞到了他的脸上,站在了他的眉毛上,他也不眨巴一下眼睛。
莫可名状的恐惧让乔晓静和翠玉挨得更近了,她们两人手握在一起,对视了一下,便低着头朝议论的人群挤了过去。
乔晓静和翠玉看到犹如烧焦的木棍一样的手臂和手指被乱七八糟堆放在废墟边上,就像一座小山,每个手指和每条胳膊上都有一圈没有被大火侵袭过的圆环形印迹,这印迹确实是戒指和镯子留下来的,毋庸置疑。
看得久了,想得久了,乔晓静和翠玉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时不时会出现眩晕和呕吐的感觉,但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她们强忍着,没有倒下,更没有吐出来。
此时,有一个小孩的声音,洪亮至极,高声喊道:“好大的玉啊!”
乔晓静和翠玉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正站在烧黑的尸体边上的警察手执着美玉,这美玉大如圆盘,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美不胜收。
乔晓静对翠玉耳语了几句,翠玉连连点头,两人向前挤了两步,重又站定。
这位警察抱着美玉跑到局长面前,正欲放入红色木箱时,局长附身挡住了他。
这局长伸手接过美玉,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正反两面仔细打量了一番,不顾美玉上的灰烬便放在嘴边亲了起来。连连亲了数分钟,又用自己的手帕擦拭着美玉,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轻巧那么温柔,到了极度小心的程度。
“那不是……”翠玉正要说话,乔晓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其实,乔晓静和翠玉都知道这块美玉是醉心居老鸨的,是她的最爱,她平生喜欢炫耀,醉心居的姑娘们几乎都见识过这块美玉。
“死了还这么重,真是的。”那位抱美玉的警察又回到了刚才的那具尸体边,在一具尸体上使劲拽着一条项链,嘴里骂骂咧咧的。
这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一直盯着那具尸体的乔晓静和翠玉,他俩就是为了搞清楚那具尸体是否是老鸨的,那老鸨是否真的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才来这里的。
几个警察见到这种情况,急忙赶过来帮忙,也许是项链卡在了骨头上,不管怎么用力拉拽,项链都无法从这具尸体上取下,无奈之际,一个矮个子警察抡起铁锨,直直朝那具尸体上插了下去,项链这才取了下来。
经过一番擦拭,这条项链在局长的手中闪烁着金光,乔晓静定睛正视数分钟,确信正是醉心居老鸨从不离身的那条项链,看到警察为了得到这条项链,竟然将这具尸体硬生生劈成了两半,想到此,乔晓静捂着嘴哭了起来。
翠玉亦是惊讶万分,她浑身抽搐着,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离开。乔晓静和翠玉连爬带滚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出了人群,来到了一颗大树下,乔晓静和翠玉再也没有力气迈步了,两个人躺坐在地上,谁也没有说话,眼泪便夺眶而出。
她们有满肚子的苦水,曾经在醉心居未变成废墟之前,受尽了屈辱和RouLin,就是做梦都无法摆脱被人折磨的命运;她们曾经无数次在心中诅咒这个恶妇,盼打雷将其劈死,盼江湖侠客将你杀死,盼吃东西毒死,而今因果报应,终于成了灰烬,还被警察分尸……
她们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天色渐晚,乔晓静和翠玉再一次朝着她们这两天的住处而来,在这里,她们感觉特别踏实特别安心,纵然没吃没喝没床没被,动辄还会被叫花子们的鼾声惊醒。
当乔晓静和翠玉拖着疲倦的双腿来到胡同口的时候,突然,从胡同里跃出了两个彪形大汉,猝不及防,便将她们打昏了,然后被装进了麻袋里,抬上了一辆马车。
马蹄声声,转眼之间,马车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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