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老夫人失踪的消息,文凛连夜就赶到了永明侯府,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永明侯府灯火通明,即使江云骁十分厌恶文锦绣,可事关重大,他也不能坐视不理,江云峰几人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忙拍了重兵层层把守,永明侯府很快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文锦绣冷冷看着地上的丫头妈妈,据她们所说,一切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们伺候着老夫人用过晚饭便将老夫人送回房中休息,老夫人不习惯江家的丫头,所以只有秦妈妈陪侍在一旁,然而她们却突然听到秦妈妈惊叫一声,等她们冲进去的时候就顿时人事不知了,而秦妈妈却不知为何,迟迟醒不过来,脉象上却没有看到中毒的迹象。
侍卫头领满面冷意走了进来,文凛心一沉:“还没有找到吗?”
距离老夫人失踪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可是这一个小时中,他们把江家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人在哪里,文凛气的一把扫掉了桌子上的茶具,愤怒地盯着江云骁:“江云骁,人是在你们侯府丢的,若是老夫人出个什么闪失,我定要闹到陛下面前求个公道!”
江云骁现在被一连串的事闹的心烦不已,他烦躁地摆摆手:“此事我们一定会查出来,若是江家人做的,定然给你一个公道,但如果有人趁机想要陷害江家,我也绝不会轻纵!”
文凛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有些强硬的意味,额角青筋顿时开始突突跳了起来,刚准备说话,文锦绣已经满面寒光看向江云骁:“不管是什么人做的,人都是在江家没了,哪怕背后有人搞鬼,也是你江家的过失,我祖母身上是有诰命的,她若是出了事,你江家就是谋杀朝廷命妇的罪名,舅舅,你如果不想闹的太难看,尽可以不管这件事!”
江云澈的眸子微微动了动,他歉意地看着文锦绣:“郡主莫要生气,这件事是我们管教不严。”
听到他不温不火的道歉,文锦绣微微冷笑一声,伺候老夫人的丫头都瑟缩着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文锦绣的目光落到她们身上,眸中的光芒不由深了几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让她们失去知觉,却又没有用毒,足可见是被人击中了睡穴,一瞬间能击中那么多人的睡穴,而且被袭击的人丝毫都感觉不到,可见此人功夫不弱。
段祈煜蹙眉看着那些丫头,一双狭长的凤目上下流转,落在一个丫头的后颈,他的洞察力远比一般人敏锐,仔细查看,果然在那里发现一个极其细小的红点,他眸光微敛,那红点极其细小,而且下手精准,这让他不由想起一个人……想到那人,他突然看向文锦绣:“一天之内,必须找到老夫人,否则她会有生命危险。”
那人的手法向来毒辣,他抓到人不会马上杀死,而是先下毒,一天之内若是无法找到人质并且解毒,老夫人定然会命丧黄泉。
文锦绣眉心猛然一紧,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站起身来朝秦妈妈休息的厢房走去,不用药又不点穴,竟能让秦妈妈沉睡不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夜未眠,奈何老夫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江家昨日连着发生两起丧事,一大早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踏破了门槛,吴氏的事情,江云骁终究是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瞒了下来,婆媳一天之内均丧命,这样的事情在大月开国以来都少有,皇帝体恤江云骁丧母丧妻,特地给了恩旨,追封吴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这么一来,江家的丧事规格便又提高了一个等次,两个一品夫人的丧事,自然办的无比风光,江家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连一向最爱抱怨的孟氏都抽不出空来。
文锦绣一大早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没说什么,何氏见到她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们只是合作关系,现在害死江清瑜的直接凶手都已经死了,她也不想再跟文锦绣有过多牵扯,文锦绣也理解她的心思,何氏,终究还是江家的媳妇。
“天煞孤星!”
丧礼上宾客众多,文锦绣细细观察着每一个到场的人,不是她多疑,只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掳走老夫人的凶手,她无法不小心,哪知她正仔细感知着众人内心,一道刻薄的声音猛然在背后响了起来,文锦绣转身看向背后之人,微微怔了片刻,随即笑起来:“明王世子妃,好巧。”
岳琦珊听到她的话,面上顿时僵硬了,如果不是文锦绣陷害她,她根本不会被设计进入明王府,她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奈何武安侯像是铁了心,还是让她嫁了过去,她一双美目中喷出怒火:“文锦绣,你陷害我!”
文锦绣看到她满头珠翠,唇畔勾起冷笑,岳琦珊还不算太傻,知道无法改变这个结局,不如学着接受,看来她已经接受了明王世子,她看了她身后跟着的丫头一眼,语气平静:“世子妃好大的阵仗,可见最近过得很是风光,假以时日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那福气才是大了呢。”
【谁要给那个废物生孩子!】
岳琦珊面上带了恼怒,在她看来,文锦绣这话就是在奚落她了,她狠狠盯着她,随即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我的福气你自然是比不上的,文锦绣,你就是个天煞孤星,跟你有关系的人都会倒霉,你害了一个又一个,跟你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哥哥如此,你祖母也是如此,就连太子殿下也被你连累的处处受制于人,你就是个灾星!”
她说着仿佛极为得意一般,慢慢靠近文锦绣,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子,随即唇边带出一抹浅笑,转身走了过去,文锦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她命人将文沐宸的消息瞒的很紧,京中根本没有人知道文沐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岳琦珊说出这样的话,明显是知道那日的情况的,而且很有可能,今日的事她也脱不了干系,只是她现在跟明王府有关,她便不能轻易动她。
“小姐,奴婢查过了,这府中的暗道都有人把守,并没有人见什么可疑之人出去,而且从昨夜开始,整个侯府便被咱们的人把守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人可以在咱们眼皮底下带人出去。”
如幻越说神情越是凝重,文锦绣看了她一眼,老夫人还在府中,可究竟在哪他们却不得而知,她深吸一口气,吩咐如幻继续观察着府里的情况,便向着宾客席走去。
江家人现在忙于葬礼,根本就是不管文老夫人的下落,文凛气愤无比,可今日这样的场合他却不能多说什么,毕竟老夫人失踪是件丑事,若非得以他也不想嚷嚷出来。
一见文锦绣走近,文凛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有什么情况吗?”
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个女儿了,尽管他不喜欢文锦绣,但却不能不寻求她的帮助。
文锦绣微微摇头,文凛不由跺了跺脚,眉眼间全是焦灼,他握紧拳头:“若是再找不到,就跟京兆尹报案吧。”话虽如此说,但他也知道京兆尹帮不了什么忙,段祈煜调动了手底下所有影卫,可还是一无所获。
文锦绣没说话,脑中仔细回想着从她们来到江府发生的事情,可惜除了吴氏死的反常之外便没有什么不妥了,可吴氏虽然死的反常,但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人是确确实实死了的,难不成她还能复活去掳走老夫人?
江家的丧礼规模极大,不光京中官员,皇子们也纷纷送来了吊唁的礼物,然而四皇子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没能到场,江云骁作为掌家者,早早地便在前厅接应着贵客的到来,大皇子由于昨晚的事没有离开,五皇子送了礼之后便去跟江家人说话,段祈煜昨晚离开还没有消息,文锦绣蹙眉看着江家的排场,皇帝给足了江家脸面,连搭的戏台子都比寻常官家的规模高了些,众人看着不由议论纷纷,在大月,丧礼喜事都有严格的规矩,比如这戏台子,高度是有规矩的,如今江家明显高于一般丧事的戏台,众人看在眼里,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江家现在风头又起来了,啧啧,真是好运气。”
人群中,户部尚书夫人小声地跟一旁的礼部侍郎夫人咬耳朵,礼部侍郎夫人闻言不由一笑:“可不是么,现在那吴氏又……”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二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笑,随即小声道:“若是以后永明侯再立几个军工,陛下再指一门好亲事,岂不是更让他们得意。”
“谁说不是呢,你看今日这戏班子,可是陛下钦赐的,专门给宫里唱戏的迎春班,足可见陛下对江家多重视。”
没心情听她们一句比一句酸的酸话,文锦绣的目光下意识落到了戏台上,这出戏唱的正是牡丹亭,正好唱到了杜丽娘还魂与柳梦梅姻缘得成,文锦绣眸子慢慢深邃几分,口中不自禁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如幻跟在她身后,听到她说这句话,不由愣了愣:“小姐在说什么?”
文锦绣却猛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江云骁面前,江云骁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文锦绣一双眸子闪烁着寒光:“世子,我有一事不明白,请你许我开棺!”
她这话一说出来,江云骁的脸色顿时阴沉的如同乌云蔽日,他死死盯着她:“文锦绣,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准许她在江府大肆搜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她居然还想开棺?难道她当这丧礼是儿戏吗?
知道他不会轻易同意,文锦绣也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今天如果找不到老夫人,老夫人的命就保不住了,现在她还在乎什么礼仪规矩?她快速转身走到宾客当中,声音清亮:“诸位,锦绣有一事想请诸位帮忙!”
众人看她这幅模样,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能让文锦绣这样郑重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江云骁暗道不好,上前喝道:“你这是做什么,文锦绣,这是丧礼,我不许你胡闹!”
文锦绣却不理他,面上带出几分委屈看向众人:“若不是事关重大,锦绣也不会这么不懂事,只是锦绣的祖母昨晚无故失踪,直到现在还没有踪迹,锦绣找遍了全府都没有找到,所以才想请大家帮忙,舅舅只知道不能扰了外祖母和舅母的安宁,难道要对祖母的死活坐视不理吗?”
她一说完,文凛面上顿了顿,然而事情已经说了出来,他看了文锦绣一眼,知道她定然是想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冲动,他眸子里闪出光芒,走到文锦绣身边:“可是发现了什么?”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人出声表示愿意帮忙,有一就有二,慢慢的众人都开始帮文锦绣说起话来,礼部侍郎夫人有些好奇地看着文锦绣:“嘉宁郡主,你想要我们怎么帮你?”
文锦绣微微转头,看向布置好的灵堂,永明侯夫人和吴氏的棺木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灵堂前的火烛微微跳动着,她伸手指向棺木,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如果我没猜错,掳走祖母的人定然是把她藏在了棺木里,所以锦绣请求各位做个见证,准许开棺验尸!”
她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像炸了锅一般,江云骁气的简直要跳脚,江云海直接起身指着她:“文锦绣,你好大胆子!”
江云澈脸色也沉了下来:“嘉宁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人都死了,你难道还不肯罢休?”
江云峰最是沉稳,听到这话也不由皱起眉头:“嘉宁郡主,你这个要求太过于无礼,而且你无凭无据就这么说,这也太过于胡闹了,难道只因为你的一个猜测就要开棺吗?”
江云峰说的没错,文锦绣毕竟没有证据,而且随随便便就要人开棺也实在太过于无礼,若是昨日宾客都没来的情况下,看在老夫人是在江府出的事,他们或许会同意她的要求,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真的按照她的要求开棺,江家的脸面何存?传出去众人只会说,江家人无能,在侯爷夫人的葬礼上居然被一个小丫头逼着开棺,这成何体统?
江云骁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他双手紧紧握成拳:“文锦绣,昨日的事情你也是亲眼看着的,人是在你面前死的,这一点大皇子和太子,京兆尹都能作证,你现在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当我江家是你随随便便可以发号施令的地方吗!”
文锦绣知道这个要求不合理,可现在除了棺椁没有查过,其他地方她都搜了个遍,根本没有发现老夫人的踪迹,而且吴氏根本不甘心去死,一个不甘心死的人却选择自尽,她原先还想不通为什么,然而在刚刚看到那出戏的时候顿时明白了,既然她可以重生,为什么吴氏不可以?吴氏既然那么爱当初的心上人,怎么甘心看着他死,所以他猜测,吴氏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如何使他还魂的方法,正如《牡丹亭》中的杜丽娘。
而她昨日之所以那么果决的自尽,未必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众人不知道她的想法,只知道她现在提出的要求十分不合理,刚刚还在说要帮她忙的夫人们顿时转了口,都在指责她不该对死者不敬,吵嚷声渐渐加大,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大皇子蹙眉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五皇子则冷笑着看向文锦绣:“嘉宁郡主,你虽然年纪小,可也不该这么胡闹,棺木里一个是你外祖母,一个是你舅母,你随随便便就要开棺,孝道都喂给狗吃了吗?”
“嘉宁郡主,你可有理由?”大皇子淡淡看了五皇子一眼,一双浅色瞳仁里看不出丝毫情绪,眼底却极快地闪过一丝兴趣,当初文锦绣借他坑了陈珊珊一把,他一时兴起便提点了她几句,没想到她的表现越来越让人惊讶,上次大长公主算计她的事,亏得自己还担心了许久,然而看到那人并不是她的时候,连他都不由惊讶了一下,不着痕迹偷天换日,她比他想象的更聪明,所以当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定然是有十全的把握了。
文锦绣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兴趣,心头微微警惕起来,面上却是一副恭顺的模样:“回殿下,臣女将整个江府都查过了,皆无祖母的踪迹,因此才会猜到棺木。”
她这个理由一说出来,又是满座哗然,原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没想到居然只是因为别的地方找不到?然而江云骁刚准备开口斥责,却见文锦绣轻轻抬起了头,嘴角挂着浅淡的笑:“这个理由的确很难使人信服,但是,有谁能确定棺木里的人一定是舅母?”
她说着又看了棺木一眼,声音带了几分幽暗:“尸体,被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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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结束了,宝贝儿们,提前祝你们2017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