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瞎婆双眼瞳孔上，蒙着的两朵白色云雾。
这是……白内障？
联想到村里人的传言，说刘瞎婆打从生下来就瞎了，是天瞎。
那估计是先天性白内障，来自遗传的可能性比较大。
先天性白内障，主要是染色体的问题，会出现不规律的隔代遗传。
也就是说，淑霞姐眼睛是好的，但是保不齐淑霞姐将来的孩子，或者孩子的孩子，会被遗传到。
搁在现代，想要治疗这种眼部疾病，得进行手术摘除，并辅以其他治疗。
而这里，是医疗卫生条件落后的古代，想要治疗，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儿，沈春妮看向淑霞的目光，不由多了一丝怜悯。
沈春妮暗叹了口气，默默垂下头去，众生皆苦，千万人，便有千万种苦啊！
纵然自己是曾经的医术界天才，那又如何呢？
在天道轮回面前，人力，永远是那般的渺小。
没有人有心思去理会沈春妮这一瞬的黯然，仇氏见刘瞎婆过来，忙地奔了过去。
“就安分了一宿，昨儿夜里，我家老三的魂魄又出来了，还变本加厉……”
“莫慌，莫慌。”
刘瞎婆淡淡道，声音有点沙哑。
“日头快要起山，阳气要出来了，咱进来再说。”
撂下这句话，刘瞎婆转身带着仇氏一行进了东厢房。
沈春妮也跟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东厢房里面还有一个小侧室，里面黑乎乎的，一点光线都没有。
香烛的气味，有点浓郁。
淑霞过去点燃了桌子上的几根白色蜡烛，火光亮起来，沈春妮目光转过四下，瞅了眼这里面的环设。
五平米不到的小暗室，里面就一张小矮桌子。
桌子上摆着菩萨的佛龛，供品，火烛，中间一碗米。
那米怕是有好些时日了，都已泛了黄，上面还搭着一张黄颜色的符咒。
符咒上面用朱砂和鸡血画着类似于迷宫的歪歪扭扭的线条，沈春妮看不懂。
几个人围着小矮桌子坐下来后，仇氏张口就要诉说，刘瞎婆抬了抬手。
“莫说，我干脆把你家老三请上来，你们有啥事儿当面问他就是了。”刘瞎婆说道。
请上来？
从哪请？
从地狱深处召唤出逝者的灵魂吗？
沈春妮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下。
搁在从前，她是典型的唯物论者，只相信医学和科技。
可自打魂穿到这个陌生的古代时空后，她的世界观发生了改变。
孔子都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
也就是说，这世界，玄妙之处无奇不在，你没碰见，不代表它就一定不存在。
沈春妮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瞎婆看。
而仇氏跟孙氏，也都是一副紧张慎重的样子，尤其是孙氏，更是大气都不敢呼一声。
没有什么开场白，仪式开始了……
只见刘瞎婆左手从那碗里抓了一把米，右手拿着一副类似于贝壳状的东西，洒出一把米，就把那贝壳抛出去一次。
然后摸了一下贝壳落在桌面上时展露的一面，再接着扔……
沈春妮觉得这一副贝壳，就跟庙里祷告的那玩意儿差不多，应该是叫“盏”吧？
刘瞎婆是在问盏？
很快，那对贝壳掉下来的时候，一正一反，刘瞎婆这才收了手。
手里换了一副小铃铛在那摇啊摇，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小小的屋子里，本身就光线昏暗，日头根本照不进来。
人咋一走进来，就感觉里面的温度比外面明显要降了好几度似的。
潮湿，霉味，供品和火烛的气味融合在一起，再辅以这怪异的铃铛声，让人忍不住有点汗毛竖起的感觉。
尤其是随着一阵铃声过后，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冷风吹了进来。
桌上的火烛狠狠跳跃了一下，差点就被熄灭了。
好在淑霞眼疾手快一把护住。
待到淑霞将手臂收了回去，原本端坐在那里的刘瞎婆突然像是瞌睡了，脑袋耷拉到了胸前，可身体却又在左右轻轻摇晃……
桌上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啃声。
“娘？娘？”
淑霞尝试着轻唤了两声。
刘瞎婆没有半点反应。
“三叔怕是快要上来了，沈家奶奶，三婶，妮儿，你们想问啥，可以问了。”淑霞轻声道。
“咋样问？”
仇氏有些紧张的询问淑霞。
虽说请上来的，是自个儿子的鬼魂，可这再亲近的关系，人一死，隔了阴阳，仇氏心里免不了犯怵。
“从前咋样说话，就咋问。”淑霞小声道。
仇氏点了点头，有点僵硬的转过脸来，还是有点不敢正视刘瞎婆的脸。
“那啥，老三，你能听到娘说话不？”仇氏问。
刘瞎婆低垂着脑袋，没反应。
“老三，你咋不啃声？不认得娘了？”仇氏又问。
刘瞎婆还是没抬头，却裂开嘴嘿嘿笑了两声。
那笑声，不像是女人的，倒像是个男人在笑。
“嘿嘿……”
在小小的暗室里骤然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仇氏吓了一跳，赶忙儿往后退，一把抓住孙氏的手臂。
“老三媳妇，快，你来问！”
仇氏把孙氏推到自己跟前。
孙氏也被那笑声吓了一跳，这会子回过神来，想到终究是自己的男人，想念顿时盖过了惧怕。
孙氏惶白着脸，神情复杂的看着刘瞎婆，唇角嗫嚅着颤声问：“老三，娃儿爹，是你不？”
刘瞎婆还是不抬头，又嘿嘿干笑了两声。
孙氏眉头一紧，对仇氏道：“娘，听出来了，是老三的声音。”
“别扯那么多了，麻溜儿的再问啊！”
“诶！”
孙氏接着跟“沈老三”询问，照着仇氏事先嘱咐的，问沈秀儿的事情。
孙氏一边抹着泪，一边苦口婆心央求“沈老三”安息。
“沈老三”一直不予搭理，到最后，甚至还有些烦躁的哼哼了两声。
“三婶，先莫问！”
淑霞突然出声道。
孙氏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的迷茫。
淑霞打量了眼“沈老三”，忧心忡忡的对仇氏和孙氏道：“看这样子，三叔怕是不太乐意跟你们二人沟通，要不，再换一个人来问问吧？”
换谁来问呢？
仇氏和孙氏面面相觑。
“黑丫，你来试试！”
仇氏立马就想到了沈春妮。
这丫头先前跟过来，不就是要跟她爹说话吗？正好！
“好，那我就来试试！”
沈春妮也不推却，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腰身。
“爹，我是妮儿，奶让我来跟你说话，你要愿意搭理我，就点点头，不愿意，就摆摆头。”
话音刚落，一直耷拉着脑袋的“沈老三”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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