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瞎婆听完,半晌没啃声。
她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手指头微微弯曲着,嘴里念念有词:“子丑寅卯……”
像是在掐算些啥。
淑霞瞅了眼刘瞎婆,心下暗诧。
奇怪,娘素来最忌讳这些事儿,打从自个记事起,娘最常叮嘱的,就是莫要随便接受男人的好处!
那沈大壮送猪草,娘咋还没暴怒呢?
淑霞琢磨不透的当口,刘瞎婆终于垂下手,抬起了头。
被白雾蒙住的眼睛,一片空洞。
脸上不仅没有半点怒意,反倒还挂着一丝莫测的笑意。
“霞儿啊,你说的那个大壮,可是老沈家三房孙氏的生的那个儿子?”刘瞎婆问。
淑霞愣了下,“嗯,就是他,还瘸着一条腿。”
刘瞎婆点点头:“那就没错了!”
“娘,啥意思啊?啥玩意儿没错啊?”淑霞一头雾水。
刘瞎婆笑着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淑霞撇了撇嘴,接着跟锅铲瓢盆过不去。
“霞儿啊,往后大壮那孩子,要再过来送东西,你莫要点破戳穿,睁只眼闭只眼。晓得不?”刘瞎婆对淑霞笑眯眯道。
淑霞愣了下,“娘,你说啥?我咋听不明白哩?”
“你听不明白不打紧,照着娘说的去做就是了。”
刘瞎婆接着道,“还有,往后莫要再对大壮那孩子凶巴巴的,仔细吓着了他!”
“娘……”
“听话!”刘瞎婆脸色冷下来,“听你娘的,娘不会害你!”
淑霞皱紧了眉头,闷声应了一声。
娘窝在家里,啥都瞅不见,那个沈大壮,有啥了不起的?
哼,下次瞅见他若是再鬼鬼祟祟的,本姑娘还要加倍的凶他呢!
暮色四起。
老沈家这边,沈春妮站在屋子门口,望着对面的东屋。
仇氏,孙氏她们全进去给那产婆搭把手去了,因为刘氏难产。
打从早上刘氏羊水破了那会子起,她就一直在嚎叫。
一声声,就跟杀猪似的,嚎了快一天了,羊水都快要流干了,那孩子还没落地!
沈春妮是医生,清楚孕产这一块的环节。
通常羊水破了之后,在一定的时间会出现阵痛,子宫开始有规律的收缩。
如果羊水破了超过了八个小时,存于体内的胎儿会存在感染的危险。
时间拖得越久,孩子迟迟没有降生,会缺氧,要么胎死,要么脑瘫,情况严重的,母子都有生命危险。
沈春妮算了下时间,刘氏从羊水破的那一刻到现在,过去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那叫声,起初跟杀猪似的,现在一声弱一声了,嘶哑得厉害。
沈春妮皱紧了眉头,在门口走来走去,心里有了一丝挣扎。
咋办?
要不要去搭把手?
片刻后,沈春妮抬脚朝着对面东屋走去。
刘氏固然可恶,死一千次也不足平息她的罪过。
可是,她肚子里的娃儿是无辜的。
许是医者的天性使然,沈春妮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当她刚刚走到东屋门口,正准备推门而入,屋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呜哇……呜哇……”
许是在母体内憋得太久的缘故,里面婴儿的哭声算不得清脆嘹亮。
沙哑哽咽,就跟被扼住了脖子,又像是被羊水给呛过了似的。
好在,孩子总算是降生了,也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沈春妮松了一口气。
一直等在门口的沈文民听到孩子的哭声,眼睛亮了,箭步冲了过来,贴着门朝里面大声问:“是不是生啦?带把不?”
屋门很快就开了,仇氏黑着一张脸出来。
沈春妮一看仇氏这样子,顿时就晓得里面是个没带把的!
果真,仇氏没好气的朝沈文民道:“你媳妇又给你生了个赔钱货!”
“咋会这样?”
沈文民往后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僵在那里,像是被雷给劈了。
“她娘家不是说卜过卦了吗?卦相上不是说是小子嘛?”沈文民不死心的追问。
仇氏撇了撇嘴:“我哪晓得咋回事?谁让她管不住那张馋嘴?偷吃灶神爷的供品,大孙子被灶神爷收回去了!你若不信,自个进去瞅吧!”
撂下这句话,仇氏气鼓鼓回了东屋。
这一整日,算是白忙活了!
很快,屋门就开了,产婆抱着一个打了萝卜包的婴孩站在门口。
“沈老四,你闺女还没名儿呢,过来给孩子取个名儿呗?”
沈文民看也不看那产婆,径直走进屋去,里面随即传来沈文民的声音。
“三嫂,你去外面忙活吧。”
“诶,那我先去烧夜饭了,四弟妹刚缓过气儿来,桌上这碗红糖水你等会记得端给她。”
“嗯,我晓得。你出去吧!”
孙氏前脚刚走出屋门,后脚,屋子里就传来了拳头砸在肉里的闷响。
“死婆娘,臭婆娘,生不出儿子的贱婆娘……”
声音传到外面,大家伙儿都愣住了。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冲进去把面目狰狞的沈文民从床边拉开,刘氏躺在床上鼻青脸肿,嘴巴歪到了一边,身子使劲儿的抽搐着,都哭不出声来!
孙氏金氏几个妇人,力气不足,压根就拽不住沈文民。
他挣脱开,一个箭步跨到床前,如猛虎扑食般扑向一脸惊恐的刘氏,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有机灵的,已经去隔壁屋子喊了老沈头过来。
也顾不上是媳妇的产房公公不能进这规矩了,老沈头顶着一张比锅底还要黑的脸冲进来。
从后面一把揪住沈文民的衣裳,反手就拖出了屋子,扔在门口的院子地上。
“畜生,你媳妇刚生完孩子,你这是要把她往死里整吗?”
老沈头指着沈文民的鼻子,嘶声怒吼。
沈文民摔了个四仰八叉,眼冒金星。
听到老沈头的吼,蹭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那个女的生不出儿子,存心要断老子香火,打死她,老子大不了再娶一房能生儿子的!”
“你放屁!”老沈头冲上前去一巴掌拍在沈文民的脸上。
“她是你明媒正娶来的,你打死了她,刘家庄的人会饶了你?你得吃官司得坐牢,不死也得脱层皮!”
听到要吃官司坐牢,沈文民顿时怂了。
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双手使劲拍打着地,闭着眼睛干嚎:“老天爷啊,我沈老四要样貌有样貌,要人品有人品,我做错了啥,你咋忒整我哩?我的儿子啊,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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