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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都市言情 > 姜姬 > 第752章 盘中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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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巴适一个人发现了, 更多的人察觉到让姜旦离开他们的视线是不智的!

很多人立刻就追了上去。

至于往哪里追倒是不用思考, 肯定是河谷!

但鲁人的队伍太长了,当沿途所有的城都得知姜旦将鲁人全都丢下,自己先去河谷之后,全都受惊不小。

崔演厌烦了陪着草包一样的鲁人旦, 早早的就跑到附近的谷氏去消磨时间了。

他整日与谷城的世家子饮宴, 得知这个消息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跳上马赶回去,只见到一群像他一样的没头苍蝇,鲁人旦的『毛』都不见一根。

“鲁相呢?难不成你们让鲁相也跑了?”崔演跳脚大怒,“你们成日围着他转,怎么还能让他跑了呢?”

人人都追捧鲁相, 但崔演是从小就跟风迎燕一起长大的——他恨透了长得比他好, 才学比他高的人!

崔演顾不上跟这些人多说什么, 先派人回固卫,命固卫的军队出城,约束鲁国流民。

在他眼中, 这些被抛下的鲁人已经是流民了。

从人提醒他:“那可是鲁人!若是伤了鲁人,被安乐公主怪罪, 固卫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崔演开始发愁了。

他熟知风迎燕,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对他的禀『性』一清二楚。

假如这就是一个局呢?如果有人伤害了鲁人,会不会被冠以罪名, 引来大军围城呢?

他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

甚至, 这正是鲁人的阴谋。

一定会有城忍不住下手的!

崔演思想半天, 下定决心召集在这里的众人,但凡是各城为首之人,只要没走,都被他给请了过来。

固卫崔氏也算是有名有姓之人,他这一请,哪怕现在情势变化,也有人愿意来听一听他的高见。

“诸位。”崔演在上首拱手揖礼,“如今鲁人旦失踪,我恐怕这其中有诈。特意请诸位前来相商,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巴适都走出四五里了,还是被崔演派人给请了回来。

他道:“还请崔兄直言。”

其余人道,“是啊,还请崔公子指教。”

“崔公子如果有想法,何不直言相告?”

人人都知道鲁人旦失踪肯定是有问题的,也都知道这些停在这里的鲁人会造成*屏蔽的关键字*烦。各城的人都想尽快回去送信,好跟家中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崔演看了一眼巴适,拱手:“原来是平洲巴氏。”他看了一圈,道:“我知大家都以鲁人为苦,但我有一言相劝,还望大家能对鲁人多存一分仁念。慢动刀兵,休伤人命。”

在座的众人都愣了。

当即有人站起来,拂袖而去:“还当崔公子有何良言警句,原来是一句废话!”

另有人对崔演草草的拱手,道:“敢问固卫城外有没有鲁人?”

崔演:“如果没有鲁人,我又何必跟着这鲁人旦到这里来呢?在家抱着我的娇娇喝酒取乐不好吗?”

鲁人旦王驾在前,身后是绵绵不绝的鲁人。他走了多长的路,身后就有多少鲁人。

那些鲁人没有高车骏马,只靠双腿行走,拖家带口的跟在鲁人旦身后离家别乡。

他们此时是民,当吃光食物之后,就会变成狼。

到时他们在哪座城外,城中居民将不敢再出城。如果他们冲击城门,为祸一方,城中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这些人才会一路跟随,半遮半掩的阻拦他的去路,不想让他带着身后的鲁人进大梁,想让他退回鲁国去。

可鲁人旦深浅莫测,崔演等不敢动武,不敢深劝,甚至不敢明言,只敢小心翼翼地试探,战战兢兢地窥伺。

现在他一走了之,之前以为他愚笨的人都大呼上当,纷纷认定鲁人旦必有阴谋!他们生怕自己的城受害,只想赶紧把这个坏消息送回去。

现在崔演偏偏拿一件蝇头小事来阻他们,简直可笑了!

就有人质问崔演:“是鲁人重,还是我之百姓重?”

崔演毫不客气的回视此人:“自然是我的百姓更重。”

“既然如此,我就杀上几百个鲁人,把他们赶回鲁国去!又有何惧?”一人长身而立,怒喝道,“鲁人旦狡猾!他既不顾惜这些跟随他而来的鲁人,我又何必顾惜?”

崔演沉默不语。

他不可能当着这些人的面直言他怀疑安乐公主与风迎燕定下的毒计。

且不说这些人是否可信。他也没那么多的好心非要说服他们不可。

“君既不信,自可离去。”崔演赶客了。

他是请客的主人,他赶客,再留下的人就太丢脸了。

顿时许多人起身,草草告辞后就离去了。

堂上的人几乎都走空了。

崔演转头看到巴适还在,拱手道:“巴兄因何未走?”巴适看他:“因为我觉得崔兄说的有道理。”

他刚才听到崔演的话后,就像破除了眼前的『迷』障,好像突然看清了什么。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鲁人旦才是重点。

现在看起来,这个局真正的重点反而是外面那些数以万计的鲁人。

崔演:“但我也没有第二句话要告诉巴兄的了。”他这个主人起身了,对巴适拱拱手道:“我还有要事,就不多陪了。”然后自己走了。

巴适紧跟着起身,追问道:“崔兄!敢问此计乃何人所出?”

崔演回头。

巴适急急地说:“这天下看似『乱』,却『乱』中有局。只是不知是何人『操』盘?”

从皇帝遇害,云贼封王之后……不,比这更早出事的是花家花千降,之后是陶公、花家……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

但细究起来,如果花千降还在,陶公不敢对花家下手。

如果花家还在,云贼不敢挟帝自重。

如果不是云贼带皇帝逃入河谷,李、伍、包三家不敢纠集军队,妄图天下。

如果没有李、伍、包三家在前,他平洲巴氏也不敢拥兵自重。

刚才在堂的那些人为什么敢伤鲁人而不惧一国?

无非是自重而已。

不止巴氏一个而已。

也不仅是平洲一地。

巴适只觉得这天下的『乱』局像是被一个人推着走的。

鲁人旦失踪,鲁人将『乱』,但仍未『乱』!

如果此时有城出兵攻击鲁人,欲将其赶回鲁国,杀-人犯-罪,那会引来什么样的恶果?

会有更多的城攻击鲁人!

鲁人固然手无寸铁,但……

巴适的声音不自觉的变轻了:“凤凰台上的安乐公主……会怪罪我等……吗?”

崔演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兄台已经明白,就恕某不敢多言了。”

——那风迎燕现在对安乐公主推崇倍至。这等场面,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啊。

至少他是不敢再将安乐公主当成一个区区女流之辈来看待了。

巴适如游魂般出去,被候在外面的从人扶上了车。

车继续往平洲而去。

从人不解,“崔城主是说了什么吓人的事?”他刚才见出去的人都是一脸怒容,要么就不屑一顾,更有人在嘲笑崔演。

怎么他家的主人出来倒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一直到当日停下来歇息过夜,巴适才从沉思中回神。

从人刚好捧来晚饭:“快吃,吃完好休息。”

巴适顾不上吃饭,叫从人铺绢,他要写信。

从人只好替他点灯,铺案,把绢拿出来铺放在案几上,再点上驱蚊虫的香。

巴适匆匆写好信,叮嘱从人现在就派人送回去:“不可拖延。”

半个月后,巴适才赶回平洲,他这一路走回去,路上遇到的全是鲁人。

这些人满面尘土,抱幼携老,蹒跚而行,像一群蚂蚁,正向着不知名的目标前进。

他们这一行人不得不避开这些鲁人,担忧会被鲁人围攻,抢夺财物,或拦车拦路祈粮祈财。

蚁多咬死象,好虎难敌一群狼。

纵使巴适的护卫全都是精兵良将,也不敢与这路上的数千鲁人相犯。

队伍中的人都忍不住抱怨:“真是如蝇如鼠,叫人厌恶!”

巴适忧心似焚,不住的催:“快点!再快点!”

从人以为他担心鲁人,安慰他道:“公子莫忧,平洲四城二十八个镇,守望相助,鲁人再多,也难撼其坚!”这些鲁人最多就是蝇鼠之患,是不会对平洲造成伤害的。

巴适苦笑摇头,“我只怕平洲有人先害了鲁人,反倒惹下大祸。”

从人更要笑了,“难道公子还要怕鲁人旦上凤凰台找皇帝告状吗?”

是啊。

在这之前,巴适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诸侯王有何可惧?哪怕诸侯们真的有意天下,难道他还能屠尽平洲上下吗?平洲无心争这个天下,但也不会轻易受人摆布。

巴氏之前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他们不去争,但也不许任何人欺负平洲。平洲以后,将不再受君王之命。

巴适之父在他出门之前就教导他,“除非真有天降之主,不然平洲日后之主,唯巴氏一姓!”

平洲要做这世外之地,要做无笏之王。

不然,像河谷那样,被一道无德之旨封给不知哪里来的莽汉粗人,就被祸害得十室九空。

巴适当初听说河谷之事的时候,就『毛』骨悚然。后来听说皇帝竟然是个傻子,徐公等人隐瞒此事长达十数年后,连他都不愿意再听凤凰台的号令了。

唯一可虑之事只是天下的『乱』局何时能解?英明人主何时出现?

但当他离开平洲之后,所见所闻之事反倒让他添了忧思。

平洲在这『乱』世之中真能独善其身吗?

这天下的『乱』局,当真不是在别人的掌心上吗?

平洲之渺小,正如这天下之浩大。

如有人以天下为棋盘,平洲也不过是盘中一域而已。

“再快些!我要回家见爹爹!”巴适催『逼』道。

梁,末帝二十二年秋,平洲巴城外,有将程金与二十余人袭鲁人,双方角力,程金溃逃,言称鲁人为贼,巴城将巢尽鲁人,为天下除贼患。

有鲁公主,姜姬,闻听此讯,于凤凰台痛泣,绝食绝饮,言以自身赎鲁人之过,只愿天下休以鲁人为祸。

公主『性』善,有大义,天下义士闻之,反唾巴氏。

有义士霍,入巴城,拿程金,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