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赢家位置有些偏僻,一行人走了好久,才总算找到了酒店。付钱是来自未来的艾米负责,她也有完美的身份证明。不然身为高中生的易可识即使拿出身份证也是毫无作用的。
由变成人形的废小白背着师赢,易可识倒是想自己来,但她的体力早就不是任务时期的优秀了。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程度,背起师赢都有些吃力,更别说走很长一段路。
一路上吉拉和艾米都没多话,也许是察觉到了易可识那不同于过去的模样。
被侍者领着到了房间所在楼层,总共两间,都是两张床。易可识自然是要回家的,她可不想留宿在外,至少回去不需要考虑要睡哪个房间。
艾米和吉拉一个房间,废小白和师赢一个房间,师赢没醒,也需要有人看着。
易可识指挥废小白把师赢放下,给她盖好被子,交代一下第二天睡醒会来之后,正想没事回家,师赢就苏醒了。
“可识……”
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呼唤易可识,师赢的双眼中,萦绕着的凶戾尽皆消去,只是幽深的黑色瞳孔中晕染另一种色彩。
易可识停下脚步回头。
师赢挣扎着坐起来,先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易可识,眼中就流下泪来。
“……”
为什么她会哭呢?易可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
吉拉别过脸去,艾米看着姐姐,偷眼看一下师赢,就背过身去,假装自己不存在起来。
“可识……可识……”
师赢带着哭腔,不断呼唤着易可识,抓住后者下垂的手掌,紧紧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般。
“……”
易可识没有开口,只是低头沉默地注视师赢。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只有可识了……只有可识……”
掌中传来的温度些许炙热,仿佛要被灼伤。
“我没有走。”
喉间干涩,易可识垂下眼帘,没有甩开师赢。
因为对方那少有的软弱表现,易可识反而无法摆出强硬的态度。
师赢扒着易可识的手掌,抱住她的腰,将脸贴上去。
“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可识……我爱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哽咽着,嗓音沙哑,失去恶魔力量的师赢,即使用尽全力抱住易可识,都不会让她觉得不适。
“……不要哭了。师赢,我不会再离开了。”
手掌轻轻摩挲师赢的后脑,易可识说着,没有展现冷酷的那一面。
即使是早熟的人,易可识离开后也不过是师赢年少的时期,再多历练,也没有让师赢的精神强大太多。
压力与恐惧,一直都萦绕在师赢的心头。
对于易可识以外的人,她的确可以不报任何同情心与善意,但面对恋人时,她所有柔软的部分都为其展开了。
而被最为信任的人扎入伤口,就更为痛彻入骨。
“可识讨厌我吗?”
“不会讨厌你的。”
“可识夺回我的灵魂……是因为这样就可以赶走我了吗?”
“……不是这样的原因。”
易可识将师赢有些缠在一起的头发轻柔解开。
“你的灵魂是你自己的,怎么可以给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呢……就算你没有力量,我也不会赶走你的。”
易可识解开师赢的手臂,俯下身与师赢的眼睛平行。
“师赢……我现在不是你认识的易可识了,你可以选择不要我,换一个新的更适合你的恋人。我过去曾经和你在一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只要可——”
“我喜欢师赢哦。你长得可爱,还会做菜,很喜欢我,聪明又开朗。每一点我都很喜欢。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把师赢作为恋人看待了。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不是我的恋人,你明白吗?”
“可识——”
“过去是我错了,刻意伤害你,还导致你亲手杀了我……对不起……给你留下不好的回忆。”
易可识闭了片刻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努力让自己温和下来。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你的父母不是你的错,你后来做了过分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错……我故意伤害你,让你杀了我,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过分苛责自己。”
将泪水从师赢的脸上拭去,易可识笑起来。
“师赢,没关系的……放下我吧,我也已经放下了,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厌你……我们已经结束了。”
流着泪的师赢张大眼睛,身体颤抖,手指极力伸向易可识。
“不要……我只要可识……”
“……为什么你不能明白呢。从我死掉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后续了,师赢,不要再执着我了。”
“不要……可识,我只有你……”
“……”
易可识叹气,干脆坐在床边。
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后,虽然感情部分已经淡薄了,发生了什么也记不太清楚了。对于易可识来说太过遥远,早已经模糊。
但是那温暖的,能让整个人充满勇气的希望感,还是让易可识有些怀念。
那时的自己,已经回不去了,所以就让停留在那时的师赢也一起,随着时间远去吧。
“像我这样的人非常多,师赢,我一点都不特殊。选择已经改变的我,不如选择过去的我身上吸引你的东西,有那些的其他人吧。”
“可识是……特别的……”
师赢抓着易可识的手腕,颤抖着,话语破碎。她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化为语句诉说。
对于师赢来说,易可识是唯一的恋人。完成任务是为了她,一路忍耐也是为了她。
因为想着易可识才能继续前进,因为有希望,才能接触非常厌烦的人。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说放弃就放弃呢?
“不是可识……不可以……必须是可识才行……我必须要可识才可以……”
明白自己无法说服师赢,易可识只好暂时放弃。
“我明天早上再过来,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易可识要站起身,却被师赢抓住不放。
“可识……我……爱着可识……不管可识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着可识……”
“……”
易可识不想继续进行话题,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易可识也没有失忆,她只是记不太清楚了,并不是对师赢没有任何的感觉。
被喜欢的人如此告白,无动于衷的人不会存在吧?
“再说十次,百次,千次,我都是爱着可识……不会放弃的……不会选择别人……我只要可识……”
“为什么……非要是我才可以呢?师赢你亲耳听见的吧?我一开始接近你,也只是因为任务,不是单纯地对你好……还做了过分的事情……”
“可识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看怪物一样……可识看见的是我……会温柔地对待我……就算害怕也不会拒绝我……愿意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只要可识……只要不会讨厌我的可识……”
师赢断断续续地诉说,手指收紧,害怕自己一放手,对方就离开了。
“你长得很可爱,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抓紧我这种已经不行的人渣,没有必要啊。”
“……”
师赢用力地摇头,泛红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易可识。
“我只要你。”
真是,糟糕了。
易可识已经有许多许多年,感受不到心动了。
现在的这个瞬间,被师赢这般努力认真地传达着感情,易可识却仿佛活过来似的,心脏恢复了活力。
心跳声似乎转瞬震动了全身。
“……随你高兴吧。”
易可识笑了,第一次回抱了师赢。
“好好睡一觉,我明天会过来的,不会跑掉的。”
师赢躲在易可识的怀抱中,不再是悲伤,而是喜悦的泪意涌现。
没有错的,可识还喜欢着她。
只要再多努力将自己的心意传达过去,她一定会变回过去的可识的。
彷徨无助的恐惧感逐渐淡去,师赢恢复了思维能力。
放开师赢站起来,易可识手指轻颤,心中有那么片刻回忆起曾经有过的拥抱触感。
是的,这是真实的师赢。比起过去,感觉更为真实,更为温暖。
如果能变回过去的自己的话,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看了一眼吉拉,对方攥紧手指,半踏出步子,想要拥抱易可识,却又有几分顾忌。
“晚安,明天见。”
易可识干脆地走过去抱了抱吉拉。
几乎是刹那,吉拉的脸迅速涨红。
一直维持着排斥态度的易可识,现在却变得愿意亲近了,那么是不是再过不久她就能变回蜜雪莉雅了呢?
而放开吉拉后,易可识犹豫了片刻,还是给艾米一个拥抱。
“晚安。”
相对来说较为短暂的拥抱时间后,是对废小白的亲近。
易可识先是摸了摸对方的头,接着用些力气抱紧。
“小白,晚安。谢谢你……”
些许光芒闪过废小白的眼底后消逝,她没有回应,安静地任由主人的亲近。
做完晚安告别,易可识走出房,关上门。
关上门后,泪水从易可识的眼中夺眶而出。
“小智,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是不是比较好一些?”
而从始至终都在场,却没有发言的小智保持了沉默,没有回答易可识的提问。
寂静随着灯光的呼吸一圈圈荡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