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废闭上眼睛，捂住嘴将疼痛闷在体内，放下手看见掌心一抹鲜红。
被愚蠢的四长老利用镇魂塔的法阵强行抽走过多的灵力，导致了废的身体进一步恶化。
本来持续了几百年的生命力压榨，就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最近这段时间本就是临近死亡，加上这次的伤害，才更为缩短了废应该有的生命。
用灵力净化手上的血渍，废挺直脊背，注视着脚下一群匍匐着的长老们。
下了镇魂塔之后，即使是在自己预料之中的背叛，废也不会轻易揭过，自然要来寻找坐视不管混吃等死的大长老了。
圆桌被废指示废黑用妖力移到一旁去，空出的正前方位置现在趴着几排摆足低姿态的长老院成员。
坐在高椅上的废用眼神制止了看她咳血想要凑过来的役妖，指尖轻轻点着扶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个国家最高机关的人们。
“大长老，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压低的声音中透着危险，废的话语无法让人明白她的心思，不知道她下一步将会怎么做。
“阁下——”
大长老跪行前几步，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除妖师打断。
“你是知情人。”
陈诉着事实的口吻，废的灵力压过去，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杀意。那不知沾染了多少生命的气息，让即使原本也是除妖师的大长老心底一沉，被压力迫得更低下头。
“我不会责怪你想要为自己谋取利益的行为。”废的指尖依旧不紧不慢地有节奏敲打扶手，维持着坐姿。“只是，我以为你应该有点脑子。知道我说过的‘约定’，不会擅自挑战我的底线。”
“阁下……我并不知道——”
“不，你知道。”
废不耐地抓住扶手，只是加重了灵力朝大长老压迫的力量。
“我是守护者，不会做出对人类不利的事。心甘情愿，自愿每百年在镇魂塔上像只定时取胆汁的熊一样，供给灵力。”一直是毫无起伏的音调，即使内容颇为讽刺，废的脸上依然没有显出过多的情绪波动。大长老的额上冒出冷汗，手臂微抖。的确有记载以来都没听说过废对人类下手，也没有任何伤人记录。但是相对的，她不去伤害人地折磨一个人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废是个除妖师，手下有役妖，也完全可以不管一个人的死活，让那人亲眼看着妖怪把自身吞进肚子。
这并不是笑谈，而是实际出现过的。真正惹怒了除妖师的人，并没有多好的下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无敌的大杀器维持着一定的道德标准，不会轻易就发怒。
现在，大长老意识到他按下绝不该触碰的开关。
“多么完美的圣人，不是吗？保护你们，守着你们，让你们建立自己的国家，教会你们自保，看着你们一点点拥有自己的力量。然后——”除妖师一顿，那双只有死寂的眼睛将视线落在大长老身上，让他一抖，不敢开口。“你们这群牙牙学语的婴儿，就准备展现自己的自主能力，反抗我，想要杀死我，自己当家做主了吗？”
除妖师笑了起来，站起身，拒绝役妖的搀扶，缓步走下台阶，站在大长老面前。
“我管得太多吗？让你们太轻松了吗？是不是忘了百年前被妖怪随意捕杀的愉快生活了？”
说到着，废还看了一眼在一旁凑热闹的自家役妖以及“床伴”。
大长老不敢抬头，视野内只有废那原本雪白此刻浸透鲜血的鞋子。
“是的，我有这个能力。我可以让你们分分钟就全部都死光。只是我不会这么做，为什么呢？你们，跪在这里的你们都清楚。因为我是守护者，我背负着守护人类的职责，所以我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你们大可以在这次伏低做小，接着背地里继续做小动作，直到能量足够，把我这个钉在你们头上的利剑给砍断。没有人会喜欢神真的存在，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不是吗？”
废话语中的危险气息让在场的人都不由簌簌发抖，这反应逗笑了除妖师。
她一脚将大长老踹到一边，力道不重，对方一点伤都没受。只是她这突然的动作，让其他人不由一僵。
“长老院不是靠你们这种人建立起来的，这个国家也不是靠你们这种满脑子权力的蠢货建起来的。生活太.安逸了，才会让你们有闲心考虑这些。”
废咳了一声，再度从口中涌出一丝血迹，她将那血液咽了回去。
“这次我不会杀鸡儆猴，上一次的教训看来还没有让你们其中的某些人学会，也没有让聪明人好好地运用他的头脑。”
除妖师感受着身上散发的妖怪鲜血的味道，微闭上眼睛，将心中被背叛，被敌视的怒火压下，身上灵力燃起，全身的血液也都被她的灵力所蒸发。
“你们都这么闲的话，就去边境吧。”
废走到门前，单手按着敞开的门的门框，眺望远处的街景，这里是都城，是这个国家的心脏，理所应当繁荣。
“阁下！”
“阁下您不能——”
“阁下，我知道错了，阁下！请不要——”
……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让废视而不见，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第一天来到这个大殿的景象，火焰一般的发色照亮了这本该沉闷的阴森殿堂。
对方的笑容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再看去，却已经是百年后了。
“半年后，你们能活到那个时候，我就既往不咎。”
除妖师回过头来，压倒性的灵力让原本吵嚷着的长老们相继噤声。
边境是这个国家最危险的地方，每天都有一些小妖怪试图越过国境潜入人类国家肆意掠杀，因此需要有驻守边境的除妖师。
这些人当年也去过边境，自然清楚那是一个多危险的地方。现在已经失去灵力的长老们，再回到那里，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只要一只最普通的小妖怪，就能轻易将风烛残年的他们杀死。
从除妖师的表情中看不出一丝通融的迹象，即使再多不甘愿，也只能咽下这苦楚。
直面除妖师顶点的御妖师，长老们都很清楚她是有多么不可战胜。无敌也不仅仅是神话，也是现实。
废思量过，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也只有这样。自己的身体最多也就能撑到来年的冬天，到时候肯定会死。死后这个国家虽然能建起守护结界，却还是需要一些人维持国家的运转。
所以这些长老不能全部杀死，好歹也是花了几十年爬到这个位置的，多少有些用处。
教训该给，不然这个国家也会走向灭亡。
即使知道兴衰是常事，国家的兴起和破败都不是长久的，只是在自己看得到的时候，还是希望能使这个，继承了那个人理想的国家能延长更久一些。
不用除妖师动手，即使长老们在这个国家已经很有威望，但是比起“神”来说，一样是被无视的存在。守卫们上来将长老们都挨个赶去家里收拾行李，废只需要在这段时间负责处理原本交由长老院决定的国策。
本身她也不擅长做这些，不然按照开国者的想法，国王就是这个仿佛不老不死的除妖师了。
不过短暂半年的代班，还是做得到的。
不需要考虑太长的时间线，靠威望和武力，半年没有问题。
除妖师也清楚，如果是由自己来管理国家，最多几年，这个国家就会崩溃。有自知之明这点，也是她不会真的对长老院全员下杀手的原因。
“小白。”
废望着长老们缓慢前行的背影，呼唤自家役妖。
“是，主人。”
“金子把药煎好了，去拿来给我。”
从今天起，废就不能继续住在家里了。在长老院住下也方便处理国事，而且，自己死后需要交代的事情，一些提前预防的准备工作，还是要有的。
“大人，把灵力分一些给妾身吧？”
尚梨看出对方咳血还是依然蓬勃的灵力，仿佛是死前的回光返照，过度强盛的生命力背后，死亡的气息非常浓郁。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找见的，得以满足自身的除妖师就这么死去。
不过才一百年的相处，怎么会觉得腻呢？再过百年，两百年，都希望被这冰冷的视线注视着。无法想象这人虚弱得快死掉的模样呢。
看啊，即使是现在，随时死去都不稀奇的除妖师，还是看不出一丝破绽地冷酷。
“你的爱好真是奇特。”
没有拒绝兔妖的邀约，废能明显感受体内灵脉被灵力撑得快要爆炸的痛楚，也是需要将这力量从体内排出去。
会导致目前这样的情况，除了身体本身变得脆弱，也有废将诅咒打击得虚弱的原因在，她也清楚。
除了将死后的事情安排好，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废感受着体内除了冰冷感以外的炽热。
是的，要确实地将废小白与自己的关系扭转过来，不是除妖师与役妖。
而是，恋人。
想到这个词，废还是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排斥这种感觉。要说心里还喜欢着谁的话，这种感情早就在任务进行中逐渐淡忘了，加上这个任务的几百年人生，所谓的喜欢，早就消磨殆尽。
明明该慎重对待的感情，却感到自己的轻视与贬低。
不过，想到最后要做的是让废小白将自己杀死，废也就变得平静许多。
这是给予自己最好的惩罚。
来吧，再一次的，死于“恋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