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主人……”
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红色眼眸，废的意识还有些模糊，茫然地看着红色与白色交替出现在视野中。
“主人，除妖司的司寇来找您了，她说有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就告诉您……”
低着头的役妖对自己擅自打扰主人睡眠的行为很是忐忑，废喜欢一觉睡到自然醒这个习惯，在她的身边待一小段时间就清楚了。废小白现在做的，恰巧就是对方讨厌的。
“大人要起来吗？”
揉着眼睛被吵醒的尚梨缩在废的怀中，黑亮的眼睛因为刚睡醒的原因好像发着光。
本来想要继续接着睡，随便让那个司寇等下去，不过意识清醒后就想到了早上接下来的工作。废皱着眉头坐起身，不准备接着睡了。
“现在什么时候？”
因为睡眠不足而沙哑的嗓音更是显示出主人的不满，废虽然在各种地方都有所改变，责任心这点倒是一直都在。只要是答应了的事，就会努力去做，不会有偷工减料的情况。
“已经深夜了。”
废小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除妖师，对方睡醒时的低气压可是很严重的，上次遇到的时候自己就被丢出了房间，这次看样子算是清醒得快的。
“让她等一下。”
残留着起床气的废眉头紧锁，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现在的天气可一点都不温和，特别是冬夜的寒冷，像要沁入骨髓深处似的。
还好废早就在房间里做好了保暖措施，就算是这样，想到等会儿出门的寒冷，她就提不起干劲来。
“妾身来服侍大人。”
尚梨清醒得比废快多了，她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对方就已经把衣服拿出来给她套上。
打了一个大哈欠，废估计对方会这么着急来找自己，多半是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受害者，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就来扰人清梦。
要知道除妖司的人可全都清楚废的厉害，就算是不懂事的新人，也早有前辈小心警告过了。
不惜冒着废发火的危险也要来，这个情况明显就是又有人被杀了。
脑子在思索中慢慢挣脱了睡眠的迷雾，废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冷淡。没有刚睡醒时的迷糊无害，眼神也变回往常的模样。
“尚梨，你也跟我一起去。”
即使对方不是自己的役妖，废也没有改变命令式的口吻。手下败将又是自己的床伴，没有征求意见的必要。
一直都不怎么干涉枕边人的工作上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被喊去跟着，而不是自己主动跟着。尚梨眉眼弯弯，一点都不在意除妖师的口气，答应了下来。
“去把阿黑喊来。”
边拉开房门，废吩咐着跪坐在一旁的废小白，对方立即俯身行礼退到一边。
大踏步走到庭院方向的走廊，果然上次见到的年轻司寇就在那里等着了。
按照废的判断来说是很紧急的情况，对方倒还是沉得住气，不骄不躁地跪坐在青石组成的石板路上等候着御妖师的到来。
脸上倒是没显出什么着急的模样，单马尾的司寇绷着表情，前面放着一个小茶杯。那是相对一般妖怪来说比较亲近人类的废金准备的。其他的役妖们对主人以外的人类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更别说在她们看来这么弱的除妖师，不杀掉都算是看在主人的面子上了。
“又有人死了？”
坐到走廊上，双腿垂在廊沿边，废接过一边废金手上知道她醒来就赶紧泡好的茶水。
带着淡淡药味的茶水是废每天必备的饮品，算不上好喝，也算不上难喝，清凉的气息顺着茶水在体内循环，消去诅咒带来的烧灼感。
这是长老院送来的配方，废知道这种东西对自己来说不过聊胜于无，跟快死的人使用止痛剂的浪费行径没区别。不过有总好过没有，她也能稍微舒服一些，不用总是勉强压着诅咒。
即使是在睡梦中，诅咒带来的痛楚依然存在，现在喝下茶水也不过稍稍减轻了一些，烧灼的痛感仍在提醒着废，这是惩罚任务的副作用。
“是的，晚上巡夜的除妖师发现一名失踪者，搜寻一个小时后只找到了尸体，契约的役妖被制服了，不过因为契约失控的原因，役妖被制服的时候也死了。”
低着头的司寇收紧下颚，为自己的无能与凶手的嚣张而怒火燃烧。
“还是跟前三个一样的伤吗？”
“是的，特征完全一致，可以判定是同一个人所为。”
废看着对方青筋凸显的手背，握紧双拳的模样倒是泄露出内心的焦躁。还是太年轻啊，这是第几任司寇来着？
思绪眼看要放飞，废想到正事赶紧拉回要展开的漫长回忆。
“其他新线索呢？”
“……暂时没有发现。”
咬着牙回答的司寇看起来非常不甘心，这让废感到了一阵愉快。
真是青涩的反应啊，灵力在这个年纪也算是出色，这代的司寇，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走吧。”
“啊，是。”
手撑地站起来的司寇一时反应不过来废的举动。
“带我去现场。”
放下茶杯，捞起跑到脚下的废黑，除妖师看了司寇一眼，没有感情的眼睛让对方一颤，马上答应下来。
废小白自然是跟在主人的身后，兔妖习惯地霸占了废手臂的位置，三只妖一个人就随着司寇上了除妖司的马车。
废金虽然防御能力出色，不过战斗力低微这点是硬伤，一般废也不会带她出门做任务。在家里做些美食当个厨娘更适合这只小雀儿。
临走前没忘了把结界打开，废可不会犯下战斗力走光，老家被人偷袭的错误。
马车行驶得很快，比起通常的速度来说可算是疾飞了。如果不是有灵力的作用，这个奔跑的声音都可以吵醒半条街的人。
车里连供暖都来不及打开，看样子的确是急得很，废的手因为暴露在冷空气下有些失温。不过好在熟悉她这一点的尚梨自然地将手掌拉过来抱在怀里，让废不至于手冻得法决都做不出来。
还好很快就到了地方，忍耐寒冷也不需要太久。
废跳下还没停得稳当的马车，怀中的废黑已经变成跟在脚边警戒。虽然犯人多半已经跑远了，难保对方不会是心理已经扭曲的人，留在现场做袭击也不是不可能。
四周已经有人提着灯笼照亮了这片区域，其他地方因为正是深夜，没有一家点起烛火，就算去看，也看不到什么人影。再远一些光照有限，连建筑的轮廓也是勉强看清。不过还好，今晚的月亮还算亮，倒也不担心如果从远处有人袭击看不到的问题。
废一下来就看到靠着墙半躺在地上，手脚敞开的除妖师。对方低着头，身下有一摊鲜血，明显已经没得救了。
鼻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对常人来说应该很淡，但是嗅觉灵敏的废闻起来却刺鼻得很。而且混杂着妖气，不光是除妖师的灵气。那妖气不是从自家役妖身上传来的，而是从尸体上发出的。
这也不会是对方的役妖产生的，这点废看向倒在不远处的焦糊役妖尸体就能轻易判断。
妖气虽然都是差不多的类似气味，但是细微追究起来还是不一样的。就像人类各有各的气味，妖怪也是一样，不会出现气味完全相同的两个生物。
走近一些，妖气变得更浓了，跟最开始在图上看到的不一样，受害人身上留下的，并不是除妖师灵气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确切来说，妖气是主攻的一边，灵气才是补刀。
这可真是有趣，难道除妖师跟妖怪联合起来了？
废眯起眼睛，在尸体面前蹲下来。
是一名年轻的男性，还没到中年的程度，不过也已经脱离了毛头小伙的年纪。粗略看一眼，废也判断出这人一样跟之前遇害的除妖师没有任何关联。除了同是除妖师这点以外。
一样是黑色的符咒烧灼痕迹遍布全身，但是亲眼看过才知道，这个痕迹非常浅，就像是画蛇添足一般。不，确切来说是欲盖弥彰，为了不让除妖师们分辨出其上浓厚的妖气，所以才以灵气进行净化。
如果不是像废这样极其熟悉灵气与妖气区别的除妖师来看，也无法发现这个不同点吧？
证据就是之前的报告书上一点这种差异都没提起。
而其他的尸体，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妖气自然就会散去，加上灵气持续的时间比妖气还要久，就算后来去调查也发现不了这一点。
这真是凶手送上门的礼物啊。
这么肆无忌惮在都城犯案，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犯罪者。
黑色的符咒虽然将尸体的全身都印满了，因为痕迹很浅，勉强还是能依靠妖气的浓厚程度判断出原本的伤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从尸体的表现看来，不是人为的死亡，百分百是妖气造成的。
面色看起来也非常惊恐，能让除妖师——这个世界上最大胆的一批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应该是不得了的景象吧。
“哦呀，哦呀，这真是，有趣。”
废挑高眉毛，站了起来，有价值的已经检查完了，其他尸体内部的问题，需要交给专业的人员，她可不懂那么复杂的尸检，只是涉及到妖怪才能判断一二。
这名受害除妖师身上有妖气痕迹的部位，也像咒印一样遍布了全身。而且通过手指的触感来看，是一种本体是小型动物的妖怪，有许多的齿痕，密密麻麻的，跟烧灼的痕迹混杂在一起，如果不是事先就察觉到妖气，也说不定会以为是本来就会有的烧痕忽略过去。
按照这个数量密度来看，就像是被潮水淹没一样，类似凌迟一般的可怕袭击。也难怪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真正的死因当然不是因为啃咬太多失血过多而死，而是妖气入侵得太厉害。
对除妖师来说，妖气是天敌。虽然役使着妖怪，却不能过度摄入妖气，少量能依靠自身的灵气净化，一旦妖气过多，不是人类变成妖怪，就是因为灵气与妖气的排斥反应而死。明显这个除妖师就是排斥反应导致的死亡，而且妖气注入的量非常多，从废过了一段时间过来还能闻到这么重的气味来判断，即使是在被袭击途中这个除妖师被发现了，也依然没办法改变死亡的命运，已经彻底没救了。
“阁下——”
“去敛骨堂。”
废伸出手挡住司寇要询问的话，自己的发现还是不要在有其他除妖师在场的时候说比较好。这可不利于除妖司的维系啊。
“是。”
欲言又止的司寇还是低头听从了御妖师的命令，带路向前。
“尚梨你可以回去了。”
废转过身，正要上马车，像是突然意识到一样，吩咐尚梨。
后者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怎么突然又要自己回去。那出门一趟是走个过场吗？
“回家之后，把近年——大概是一百年内吧，在都城定居的小妖怪名录做出来。”
果断命令对于妖怪来说明显背叛种族的行为，废的这个差事，尚梨倒是不觉得排斥。
妖怪本身就是随性所欲的一种生物，忠诚心是很少会有的存在，像废小白那种近乎愚忠的就更是少见了。所以对于背叛自己族人，尚梨做起来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妾身会将大人交代的事情做到最好的。”
颊边的酒窝陷得更深了，尚梨亲吻了一下废的脸颊，在对方的耳边轻声低语。
“大人会给妾身奖赏吗？”
“嗯，当然。”
相较于面对外人时算柔和的态度，废回以亲吻，应下了兔妖的索取。
“妾身告退，大人一路小心。”
尚梨绕过马车，直接就往另一边走，那边不是回家的方向，不过正是可以完成废交代的事情需要去的地方。
见到对方走了，废满意地上了车，捞起废黑就抚摸着对方的黑亮毛发。
同时存在妖气和灵气的凶手吗？是驱使手下的役妖，还是单纯的役妖失控所以隐瞒呢？
让废感兴趣的是那个伤口造成的原因，海量的妖怪袭击所留下的痕迹，那还真是有趣呢。
很久没遇到群体性出没的妖怪了，如果不听话的话，可以尽情地杀个够吧。
身上的诅咒开始发烫，废轻柔地抚摸着黑猫的毛发忍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