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科妮莉亚分别后,易可识还是需要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艾米现在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易可识猜到妹妹是攻略对象之后,选择了跟过去完全不同的做法。
也就是说,艾米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完全没有参考。
以前的攻略对象,因为妥协了系统,变成恋人关系,就算最后迎来的结局是死亡,那也是能预料到的自己明确的作死行为。
现在呢,自己没有跟艾米确立恋人关系,能保证她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吗?
这一点易可识没法确认,而且从对方一直隐忍着不展现出不知何时装上的纳米机械腿,以及瞒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和自身已经可以站起来的事实来看。
艾米的心机比自己认为的要深沉得多。
虽然在暴露出来后看起来是这么没有城府的冲动模样,实际上呢?易可识非常确定,艾米那双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下,还潜藏着其他东西。
道别前担忧地看着恋人的科妮莉亚,也没有理由阻止对方回去。
至少在其他人看来,易可识与艾米之间的关系,可比自己这个准妻子来得近多了。她也不能在这种地方闹出事情来。
身为军方的少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军务,那可是决不允许的。
易可识回想着恋人怀抱的温度,站在门前,等待打开。
悄无声息打开的房门,门内的灯光没有因为易可识的到来自然亮起,这是被坐在地板上的某人所设定的吧。
没有畏缩,易可识走进门,通过现代技术引导的“月光”,即使在地下也能清楚地看到两个双子星在缓缓移动。现在这个时间难得能同时都看到两颗卫星,也因此,她没有觉得房间里昏暗得看不清。
正对着门口坐在地上的,是艾米。
她低着头,抱着膝盖,没有因为姐姐的归来有任何反应。
易可识微皱眉头,艾米又是闹得哪一出?
站在蹲坐着的艾米面前,易可识没有开口,对方表现出的柔弱模样,如果是在以前她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会感到心痛。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艾米的痛苦已经毫无感觉。
“姐姐……恭喜你……”
脸彻底埋在膝盖之中的艾米,发闷的声音传来。
“什么?”
突然的话语让易可识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艾米是想表达什么。
举起右手,食指在空中一点,艾米的动作让易可识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则通知。
【盘古】正式投入了开发使用,游戏正在进行测试之中。
本来自己的任务就是完成系统的智能开发,其他方面的事情其他人在自己开发【盘古】期间早就做好了,一切就绪,只差核心的灵魂。
现在游戏的顺利测试,也是在易可识的意料之中。
如果只是这样,艾米也不会这么说吧?
接着往下看,易可识看见的是由于【盘古】惊人的智能和几乎与人类无异的逻辑运算,让她获得了提名。
被称为计算机界的诺贝尔奖,图灵奖的提名,
这个是只要研究与计算机相关的人都知道的大名鼎鼎的奖项,如同它的命名者一样,计算机之父图灵为名设立的图灵奖,可以说是对这方面的学者最高的荣誉。传承了千年之久的图灵奖,名义上只是荣誉,得主也被认为是权威象征,可以说是计算机界的无冕之王。虽然只是提名,依照【盘古】之后在测试中彻底展露的先驱性,得奖也是毫无疑问了。
易可识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获得这个提名,虽然清楚自己领先于这个时代至少半个世纪,也清楚【盘古】是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仅仅是还在测试阶段,就已经引发了这么大的骚动了吗?
因为军方的任务而封闭式阻断了外界通讯的易可识,自然是没有收到这个通知的。
而本身保密级别没那么高的艾米,就作为亲属,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为什么艾米反而是这样的表现呢?
正要关闭面前的通知,扫到了下方的说明,易可识才算是反应过来艾米的态度缘由。
提名者需要前往古地球,现在残存的一区,也即是被现代技术强行维持的“旧人类”所处的区域,到那里颁奖才行。
古地球因为之前人类自身的原因导致了气候异常,环境发生变化,已经不太适合人类居住了,而到那里对易可识来说也有些危险。
更加重要的是,易可识决定前往那里的话,日期是在艾米没完成军方的委托之前,也就是说,从出生之后第一次,艾米会被她抛下,至少有5500公里,而最远的时候,则是4亿公里之远。
这对艾米来说无法忍受吧?
让易可识一直束缚在这颗星球上,即使离开也是带着她的情况,突然要变成这么远的距离。
“这是好事啊。”
易可识关闭了通知,低下头看着艾米依旧抱膝坐在地上。
“……”
对方没有回答,这也是当然的吧?
“艾米不为我高兴吗?这种不得了的荣誉。一年之中一般只能评选一个人,很少有两人,最近还空缺了三年。这样我还获得了提名,不该庆祝一下吗?”
“……”
拒绝交流的姿势持续着,艾米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怎么了?害怕我趁这个机会,把你丢在这里,然后跟康妮远走高飞吗?”
蹲在艾米的面前,易可识的声音依然没有多少温度,看似关心的话语,却带着嘲讽。
“……不要。”
细小的声音总算从艾米的口中发出,却引得易可识发笑。
“做个乖孩子的话,我心情好也许会带着你。”
“艾米会……乖乖的……不要丢下我……”
手指无措地抓紧了易可识的衣角,艾米嗫嚅着,指尖颤抖。
易可识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熟悉的白皙手指,心中非常平静。
现在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实际上,她清楚知道艾米所表现的也不过是虚假的顺从。
假装顺着自己,再到一定的时机就背叛。
为了所谓的恋爱,为了所谓的爱情,自己一直疼爱的妹妹,就会变成这样的面孔。
然而就算是这样,易可识还是选择,再挣扎一番。
如果这次任务还是无法扭转的话,自己无法改变艾米对自己的感情的话。
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只要还活着,自己这个身份还存在着,就表示还有机会不是吗?
“放弃跟我成为恋人的妄想,我就带你去,怎么样?”
明知道对方不会答应的情况下,易可识却还是要做这种无意义的尝试。
一次两次也许没用,三次四次呢?自己的行为,总有一天会撬动艾米的心吧?
如果在那之前,就必须按照系统所做的来的话。
选择自杀,也是没关系的吧?
对自己的生命变得无所谓的,自暴自弃的易可识,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为何变成了这般。
抬起头注视着姐姐的艾米,瞳孔放大,手掌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双方对视,没有一边移开视线。
“做不到吗?那我就丢下你,趁机跟康妮甩掉你这个麻烦。”
“……姐姐,那么讨厌我吗?”
“是爱哦。对妹妹的爱,所以才不想看到你误入歧途啊,艾米。”
咬着后槽牙微笑的易可识,看着只让人觉得狰狞。
“为什么,我不可以?那种人都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更爱姐姐啊,最爱姐姐,只看着姐姐啊。”
艾米收紧了手掌,用力到让易可识感到疼痛的程度。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艾米,你是我的妹妹,我不会对你有亲情以外的任何感情,你还不懂吗?”
“我不懂!我跟姐姐明明流着不一样的血!只是名义上的姐妹!为什么不可以接受我!为什么就不能看着我!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我!明明我更爱姐姐!比任何人都要爱!比任何人都要重视姐姐!姐姐就是我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
泣血的哭号,艾米变为跪在地上的姿势,紧紧地用双手握着易可识的手腕,像是抱着茫茫大海之中仅存的浮木一般。
“……”
看着这样的艾米,易可识没有再刺激她。
她们的想法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易可识无法认可艾米,艾米也无法认可易可识。
这样是无法相互理解的,也无法相互妥协的。
“为什么呢……我只是,想跟姐姐在一起啊……艾米知道姐姐认为这样的喜欢很恶心,很讨厌……可是我的心不是我的了啊!它为了姐姐跳动,为了姐姐活着……被讨厌,被排斥都没办法改变……我就是喜欢姐姐啊,爱着姐姐啊……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呢?为什么,姐姐愿意接受那种人……都不愿意接受我呢?就因为我是妹妹,就因为我站不起来吗?我现在已经站起来了啊,已经可以站起来了。我也能工作,好好学习,照顾姐姐。姐姐想要我有朋友,我也可以去找啊。姐姐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啊。不要把我丢下来……不要离开我……没有姐姐我会死掉的……不要……”
泪水不断滴落,从一滴两滴,变成了汹涌的细流。
艾米哽咽着,哭得颤抖,手掌的力度也变小了,只是这样依然没有放开手,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用上地,紧紧抓着易可识不放。
“姐姐……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艾米一个人……”
虽然脑子里还很清楚对方之前做的事情,那些发言,易可识却不知为何鼻子发酸。
深吸口气,再呼出去。姐姐将妹妹拥入怀中。
“呜啊啊啊……”
嚎啕大哭的妹妹,抱着姐姐的腰。那是许久没见过的,撕心裂肺一般的哭泣。
“做妹妹不好吗?我会抱着你,会关心你,会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为什么艾米一定要选择跟我谈恋爱这条路呢?妹妹也能陪伴在我身边不是吗?”
低喃的话语却没有传达过去,仿佛是要把自己哭干似的,艾米一直哭泣着,不放开易可识,也不说话。
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伤心极了。
易可识吸口气,咽下即将出口的叹息,发条讯息给科妮莉亚通知她过几天自己会去参加图灵奖的颁奖仪式。
再将阿尔法的工作日常安排得更为紧密了一些,需要加点班,至少要做到自己不在也能让剩余的专家顺利完成的程度。
这样抱着艾米,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小小的孩子在自己的怀中,如果放手对方就会死去。
不由自主地,易可识将手臂收紧,给予艾米更多的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