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犹如在森林中穿行一般的建筑内部,是易可识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试完婚纱确定好制作周期,科妮莉亚就被临时喊去军部了。已经是少将级别的人物了,一般小事也轮不到她出马吧?
虽然有点担心对方的安全,易可识也没有多说什么,自觉带着妹妹回家。
是停战协议要终止了吗?
还是说到了和平年代卸磨杀驴的时期了?
心中朝着负面情绪奔去的想法被遏制,如果真的是不好的事情发生的话,科妮莉亚的表情也不会这么平静吧?而且还会有些准备。
平时与易可识的相处看起来是处于弱势的一面,也很好骗的模样,那只是因为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
年纪轻轻就爬上少将位置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像在易可识面前表现得出来的那样毫无心机呢。
心中也清楚对方可能只是假装出单纯的模样,也见到过科妮莉亚那杀气腾腾的模样,不过只要对方依然喜欢自己,就不需要担心被这个纯粹的剑刃刺伤,而自己也会一直表现出喜欢的样子,站在安全的范围内,看着恋人对其他人攻击的姿态。
“姐姐……”
一直默不作声的妹妹,在易可识要进入房间关上门的时候,终于忍耐不住开口。
“怎么了?艾米。”
面带笑容的姐姐回过头来,完全没有之前的争锋相对感,但是这种仿佛回到之前的温柔也只是假象。
艾米清楚地看见对方的瞳孔中没有自己的身影存在,所谓的温柔也只是虚假吧。
低垂眉眼的妹妹,恢复了以往温顺的姿态,却没有唤回姐姐的温情,体贴的态度,比以往更为露骨的表面功夫。
“……姐——”
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抓住衣袖的瞬间,就因为被姐姐甩开的动作而扼住喉咙。
艾米脸色发白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手掌,易可识再明显不过的拒绝的动作,正是姐妹关系画上句点的证明。
“不要用你的手碰我。”
冰冷的语调,那双眸之中透露出的感情是厌恶与仿佛看到垃圾一般的神情。
“……”
窒息一瞬间将艾米包围,无法呼吸,连话语都无法发出,眼前一片黑暗。
姐姐,讨厌我了吗?
因为自己做出的将姐姐囚禁起来的举动,传达出自己心意的做法,被她所厌恶了吗?
怎么办,被讨厌的话,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不要……”
泪水自艾米的眼眶汹涌而出,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心情也变得乱七八糟,再一次伸出手去,抓紧了姐姐那比自己来得要娇小的手掌。
“姐姐……不要讨厌艾米……姐姐……”
哽咽得哭得不成样子的艾米跪在易可识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很久没见到妹妹哭成这样了,那是多久之前呢?还只是幼童的妹妹抱紧着自己不愿离开的样子。
是自己第一次上学的时候吧,哭得非常凄惨,以为自己要丢下她了。
易可识平静地望着一直温柔守护着,细心对待的妹妹,害怕得哭泣的模样。
“好可怜的样子呢……艾米……”
开口说出的话语,却带着讽刺,指尖轻轻拭去妹妹的泪水,易可识朝着打开门的房间走去,拖着挂在身上的艾米。
“姐姐……呜呜……姐姐艾米错了……不要讨厌艾米……”
无视妹妹的恳求,直到房间门再度合上,只剩下两个人独处,没有机器人,也不担心突然出现的外婆会打扰之后,易可识将房间切换为工作模式。
“艾米,你会好好听话的对吗?”
“会好好听话的……会听姐姐的话……艾米不会再惹姐姐生气了……”
取出一旁的湿巾,弯下腰温柔擦拭着妹妹的脸,被泪水与鼻涕染得乱七八糟,破坏了原本不错的长相。
“艾米喜欢我对吗?”
“呜嗯……”
因为哭得厉害而颤抖的妹妹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不断点头。
“想跟我恋爱的喜欢?”
“嗯……”
稍微有些平息泪意的艾米闭着眼睛。
“想要独占我一个人的喜欢?”
逼近到能感受彼此呼吸程度的易可识,让妹妹睁开眼,注视着面前深邃的眼眸。
“嗯……”
“想要我回应你吗?”
突然的问话让妹妹惊讶地睁大眼睛,姐姐这反复无常的态度,让她不知所措。
“想要吗?艾米,想要我回应你那不该有的禁忌恋爱吗?”
脸上感受到姐姐微凉指尖的轻抚,艾米犹豫也只是片刻,点头的动作毫无踌躇。
是的,自己想要姐姐,不管这个给予是真实还是虚假,即使只是欺骗自己的谎言,也希望能持续一会儿。
“诚实的坏孩子呢。”
相接的双唇,被姐姐主动亲吻着,不是自己的强迫而是源于姐姐自身的意志。
艾米不想去探明这个吻是怎样的感情,是不是想要将自己推入更深的绝望之前的甜蜜。
想要姐姐,无论是怎样的,都想要接纳。只要姐姐不将自己遗弃,不将自己拒绝,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最后的结果,得到还是失去,那是姐姐所能选择的,而自己,只有不断地追寻。
姐姐是自己的太阳,是自己活下去的动力与希望,所以绝对不可以失去她。
“舒服吗?”
天籁之音在耳边低喃,艾米睁开眼睛,第一次被温柔对待的吻,舒适得比从未奢求过的梦境还要美好,让她完全不想从这美梦中苏醒。
“嗯……好舒服啊……”
望着姐姐的面孔,那一直都以亲人的温柔对待自己的表情,与以往窥见的对待外人冷淡的面目,都变得模糊。
这是另一种,自己没见过的姐姐的脸。
明明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对姐姐却比起外人来更加一无所知。
说着喜欢自己的话,却没有感受到真实的温度,一直呼唤自己的名字,看着的也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艾米不喜欢吃甜的食物,而姐姐却总是带甜品回家,说着艾米不是最喜欢吃了吗,的话语。
她清楚的,姐姐看着的不是自己。非常明白的,姐姐一直都没有真正看着自己。
现在这种,仿佛敌对自己,又仿佛疼爱自己的态度,才是真正的注视着身为她的妹妹,艾米·易的自己。
恐惧着这样的姐姐,却又感到欣喜。
终于,在漫长的,有意识起就忍耐着的违和感,完结的一天到来了。
以后无论姐姐是怎样对待自己,都是真正地看着自己做出的,而不是作为某个人的代替。
“艾米说的没错哦,我一直都,透过你看着别人。”
温柔地注视自己的姐姐,双眼之中呈现的又是别的人。
“姐姐……”
“那个人叫做艾米,是我的妹妹。”
听到妹妹这个世界上专属于自己的称呼,独占姐姐的证明,变为其他人也有的存在。艾米咬着唇,忍着刺痛感。
“她有非常漂亮的红发,眼睛也非常可爱。听话,乖巧,一直保护我,一直都最重视我,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不可能的,姐姐一直跟自己在一起,跟自己一起长大,不可能会遇到这个人。
想要用事实说服自己,但从姐姐的态度上可以感受出是真实发生过的,艾米无法打断这样的姐姐。
双眼之中是真正的温情,对待自己的虚假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的姐姐的神情。
那个人,到底在哪里?抢走了自己的姐姐,将姐姐的宠爱夺走。这样的人,非常讨厌。
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憎恨,艾米压抑自己的感情,将其隐藏起来。
“她已经不在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为了保护我死掉了。”
明亮的眼眸中染上阴霾,易可识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妹妹的双唇。
“你说的没错,你找不到她的,她不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被你找到。”
轻柔的力道,让艾米无法动弹。重新焦距的眼中映射出妹妹的样子,易可识亲吻了她的唇。
“艾米,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妹妹。”
这个艾米,是自己吗?虽然在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妹妹却无法确认姐姐这时所说的话语。
是因为提到曾经的那个妹妹的缘故还是因为现在身体温度的感染,易可识心中沸腾的黑色渐渐平息,转为浅色的温柔。
“姐姐……”
“不要做出背叛我的事情,一直做我的妹妹就够了。艾米,明白吗?我希望你一直是我的妹妹。”
明明早先还决定要给这个人惩罚,现在却又变得心软。反正也没有血缘不是吗?为什么呢,真心地将这个人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
嘴唇蠕动,艾米想要说的话语,却无法传达出去。
只是作为妹妹看待的话,自己只能一直死守着这个独特却又饱受束缚的身份的话。
想要的姐姐,一定会去往自己到不了的地方。
不能答应,就算是欺骗,也不想对姐姐说出非真心的谎言。
“艾米,喜欢是这样难以控制的感情吗?强烈到就算失去我,跟我作对也无所谓吗?”
看透了妹妹的想法,温和的语调之中,暗藏着寒冰。
艾米面对这样的姐姐,摇着头,泪水又涌现出来。
“我喜欢姐姐……好喜欢姐姐……对不起,我的心已经不是我的了……它一直都,为了姐姐的事情拼命跳动着。只要看到姐姐就会很开心,见不到姐姐会很痛苦……不能忍受其他人出现在姐姐身边。想要独占姐姐,想要只看着我一个人,这样的感情是错误的吗?姐姐明知道我们没有血缘,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啊!跟那种人分手,跟我在一起啊,我绝对,绝对会一直看着姐姐,只爱着姐姐的……”
倾吐心声的话语,妹妹的心情要溢出来似得,将一直压抑的心情全部诉说。
易可识望着这样的妹妹,要说没有动摇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样接受是对的吗?
不想再经历因为攻略对象产生感情而有的痛苦,被妹妹这样喜欢的话,对方是自己的攻略对象吗?易可识不知道这个答案。
也许到了高级权限的时候,自己就可以知道谁是攻略对象,事半功倍了吧?
但是现在,她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来判断。
虽然清楚这个“妹妹”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这次任务的攻略对象,排斥感比以往还要强烈。
亲人是不能当做恋爱对象看待的,更别说是系统安排好的任务。
艾米不能变成那样的存在,所以无论她有多喜欢自己,都不会让这个关系变质。
“艾米,你是我的妹妹。”
一字一句,缓慢地,坚定地将自己的态度传达过去,易可识的眼睛没有一丝迷茫。
“……”
无法回应,艾米颤抖着抓紧姐姐的手臂,泪水无法停止。
被拒绝是当然的,自己一直都在被拒绝。不会有自己会被接受的妄想,她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想要尝试,将自己的仅有的赌注压上去。
身为天才的妹妹,艾米没有过人的长相,没有过人的才能,因为一直站不起来的缘故,还忍受着割裂身体的痛楚植入了纳米机械腿。就算做了这么多努力,姐姐还是不会看自己一眼,一直都,哪怕不是恋爱的视线,也一直都注视着那个人。
因为自己是妹妹吗?因为这个身份,所以姐姐才会,一直都拒绝自己吗?
“姐姐……是不是,是不是我不是妹妹之后,你就可以接受我了?”
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会询问,这样的行为是愚蠢的,艾米将手心中的温度更加抓紧。
“那我跟你就是陌生人了。”
易可识的回答更加深了艾米的绝望。
她对姐姐而言,只是妹妹而已,去掉妹妹这个身份,就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指尖颤抖的妹妹低着头,不敢抬头,也不敢确认此刻姐姐的表情,到底是冷漠的,还是厌恶的呢?
“一直做我的妹妹吧,一直做我乖巧懂事的妹妹。”
被姐姐抱着,却只觉得悲伤,艾米咬紧牙,泪水还是汹涌,怎么都不能停止自己的痛苦。
这份喜欢,迎来的只有绝望吗?
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一步一步离开自己,与别人踏入婚礼殿堂吗?
不要,只有这个,绝对不要。
为了自己是天才少女的妹妹而自豪骄傲,为了自己是世界上最棒的姐姐的妹妹而喜悦,这却成为现在最为沉重的束缚。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接受自己?对姐姐来说,自己是这么讨厌的存在吗?还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好看?没有让姐姐心动的优点,所以才会要求自己牢牢守着妹妹这个身份就足够了。
连想要抗拒的动作都做不出,不想再被姐姐仇视的目光注视着,也不想感受到冰冷的视线,不断的拒绝,所剩下的妥协就是承认自己的妹妹本分。
艾米蜷缩着靠在姐姐的怀中,透骨的寒冷让她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