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居然做到了……”
打破了死寂空气的是宙希，她的声音颤抖，不是恐惧，而是狂喜。
灰色的女神将视线移到站起来的宙希脸上。
勇者怔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女神堕落了，不会再有降下神谕诞生的勇者了。魔族也不会跟人类拼得你死我活了，至少可以保持在一定的平衡下。而不是只要有魔王，就一定有勇者，而且往往两败俱伤。
是的，现在女神回不去神界了，因为她所发出的光芒，已经不是纯洁的白了。
自己，是做了伤害到吉拉的事了吗？
为什么吉拉会被女神吸收呢？为什么吉拉会是魔王？为什么吉拉会那么强？
这一切的答案，仿佛触手可及，却又罩着一层纱，看不真切。
“莉雅……”
从始至终，女神只呼唤着勇者的名字。对宙希的存在，仅仅只是看一眼，就视若无睹。
然而就算被放过了，宙希还是站起来走上前去。
是对女神的仇视导致的理智失常吗？还是因为长久的夙愿完成了。
宙希做出的几乎就是挑衅的举动，她失控了。
虽然没有在意眼前无关紧要的人，但这个人不知好歹地挑战女神的忍耐，那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灰发的女神似乎对庇护人类这个概念，一点都不在意。
她伸出了食指，没有碰到宙希，离了一点距离悬在对方额头的位置。
接着勇者就看到勇者协会的会长，活了两百多年的长寿之人，被人类的信仰之神杀死了。
不是头部爆炸，而是整个身体都化为灰尘。
就像是原本由烟雾组成的一般，宙希几乎就是眨眼之间，从人形变成飞灰，之后消失不见。
勇者就这样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巧舌如簧的会长灰飞烟灭，她也无法做些什么阻止女神。
对方又看不到自己，自己也没办法动手。
“……要复活莉雅。”
女神挥手间，勇者的身体就浮现在空中。
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再次出现，蜜雪莉雅不由瞄了一眼女神的肚子。
那里倒是没有一点不同的地方。这个尸体是自己的吗？
从尸体出现的那一刻起，勇者就发现她自然被绑定在周围。
看样子，如果要复活的话，这个尸体跟原来的一样的效果。
但是。
勇者望着眼前浮着的复活选项，不管怎么想点下去，还是一动不动，自己还是死亡状态。
不行啊，还以为自己能活着呢。
沮丧的勇者叹着气，低头看着死去的自己那平静的面孔。
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是蛮稀奇的，而且长相跟现实中的自己几乎一样，只是看起来成熟了很多罢了。
女神的手悬在勇者尸体上空，灰色的光芒闪烁，那应该是要复活自己吧。蜜雪莉雅没有再做徒劳的呼唤，因为自己是不被看到的存在，所以怎么喊都没用吧？
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呢？
勇者看着透明面板上的任务提示，上面自己完成的文字还在。
难道是还有什么自己没完成的吗？
蜜雪莉雅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自己关闭的语音提醒打开来。
被勇者遗忘了许久的存在自然是渣养自带的智能系统，小智。
难怪自己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而且也完全将她抛到脑后。按照小智表现出的性格来看，根本不可能保持这么久的安静。
小智一被勇者解除了限制，就迫不及待地叽叽喳喳了起来。
蜜雪莉雅打断了对方毫无营养的废话，径直询问起来。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自己的询问是没有用的，但总比不去尝试要来得好。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没有结束？”
“还没有哦~任务还在进行中呢~”
小智的声音还是一样没有紧张感，但对勇者来说，有些怀念又有些厌恶。
就算被自己打断了，也没有透露出一丝不满的样子，说的内容也是若无其事。
毕竟对方是个ai，没有人类的感情也是自然的吧？
“任务怎么没有发布？还是说因为是正式做任务，所以不被我触发就不会提醒啊？”
反正没人听得到，蜜雪莉雅也不在心中默念，自然地说出口。
而勇者的面前，女神还在做着各种复活她的尝试。
“小可识好聪明~”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嘲讽。
“就像你说的那样哦~不到触发任务的条件是不会有提示的~”
“是吗。”蜜雪莉雅沉默地看了一阵女神，期间小智不断的抱怨也被屏蔽掉了。
“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是接近尾声了吧？这种时候给我一点提示总可以吧？不会影响到任务的评价什么的。”
“诶~小可识想作弊吗？~我什么都不会说哦~”
勇者抿紧唇，对小智那让人火大的话语，有了一些抗力。
如果是原来的她，大概早就又把她丢去禁闭了吧。
“你能说什么就说，不要废话，再废话我就接着关掉你。”
陈述着自己的行动，勇者的话语很像是威胁。
“小可识好凶啊！变得好坏！”小智那稚气的嗓音做着夸张的反应，显得非常假。
“人家也不知道啊~小可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好了嘛~反正小可识对做任务有很高的天赋啊~”
说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般的小智。
蜜雪莉雅却从中抓到了一丝信息。
做自己想做的事。
现在的自己想做的事情是——
勇者注视着灰色的女神，对方那跟吉拉一模一样的相貌，让她的心摇曳不定。
是吉拉吗？吉拉占据了女神的意识吗？
不知不觉勇者就不是漂浮在半空中，而是踩在了地上。
虽然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勇者还是清楚知道，自己除了能触碰到物体，并不能对其他人造成影响。或者说，她可以碰到地面，碰到石像，有生命的东西却是会穿过去。
当然自己能碰到的“物体”，自己的尸体是不算在内的。
蜜雪莉雅低头看得到双脚穿过自己的尸体胸口的位置，如果别人看得到她的话，这个样子就像是从人体内钻出的鬼魂一般。
勇者的衣着倒是跟死前一样，没有身披白布之类的吓唬人，从自己的角度看也跟活着没有区别。
也许生死唯一的区别，就是会不会被人看到吧。
蜜雪莉雅试探着朝着女神踏前一步，对方还是没有发现自己。
心中虽然有了猜想，蜜雪莉雅还是想要尝试一下，也许吉拉是特别的呢？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喜欢的恋人，是这次任务的攻略对象。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勇者还是觉得，也许对方能发现自己。
伸出手去，蜜雪莉雅的指尖试探地想要触碰女神的手指。
但是如预想中的一样，像是不在一个世界一般，自己的指尖轻易地穿过了对方的手。
失望之余，蜜雪莉雅也松了一口气。也许这样跟其他人差不多的表现，就说明了吉拉并不是自己的攻略对象吧？
“莉雅……”
勇者正要收回手，女神却握住了拳，并且唤出她的名字。虽然吓了蜜雪莉雅一跳，实际上还是没有被碰到。只是女神突兀的举动，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看得到自己。
“有莉雅的气息，是莉雅吗？”
环顾四周的女神，对于咫尺之地的勇者视而不见。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对方看不到自己。
女神的灰眸瞬间绽放出神采，不会怀疑自己的感受是错觉，她能感觉到，勇者就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方位。
蜜雪莉雅纠结地看着包含了恋人一部分的女神左顾右盼，自己也没有办法提醒。
不过低下头的勇者，却看到现在两人身处召唤阵范围外了。
魔法阵内由于之前召唤发生的事而变得清洁的地面，怎么都找不到可以在地上刻出痕迹的物体，到这里就看得到一些碎石。
想到了能跟女神沟通的方法，勇者眼前一亮，蹲下身捡起一颗小石头，在地面上刻画起来。
一直密切关注周围动静的女神，当然不会错过蜜雪莉雅的举动。
眼看着一块石头在没有外力的影响下上下浮动，之后还在地上画出文字，女神的身体有些激动得发抖。
不过女神没有贸然开口，原本悬浮的双脚落在地上，上前几步低头看着。
“吉……拉……我……没事……你……还好吧？”
跟着石头刻画的文字念出来，女神握紧了双拳，动荡的心神令空洞中稳定散发的灰芒剧烈涌动起来。
“莉雅，你在这里吗莉雅？”
“是我。”
蜜雪莉雅的回应，令绷紧神经的女神松懈下来。
虽然看起来还是神明的冰冷感，但那垂下的眼角，却显得是那么温和。
“太好了……你没有死……莉雅还在……”
勇者就站在女神的面前，只是对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蜜雪莉雅伸手想要抚摸对方的脸安慰她，却还是徒劳地穿过去。
这样真是，让吉拉伤心了啊。
从女神的表现看出对方是吉拉，这样重视自己的反应，除了吉拉，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太好了，吉拉的意识也还在。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勇者还是放心了，起码自己的恋人，还算是活着的。
“我一定会让莉雅复活的。”
女神吉拉，面对勇者书写的语句承诺道。
自己能不能复活倒是无所谓，蜜雪莉雅也清楚，目前吉拉这个情况，应该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她了。
即使是堕落的女神，也是女神吧？
虽然比不上自己的系统，起码这个世界中，吉拉已经达到了自己目标中的无拘无束的实力。
能满足这点就足够了，至于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吧？
将自己目前的情况刻在地上，勇者看着吉拉小心翼翼抱起自己的尸体。
现在的吉拉身高倒是跟自己相差无几，想到不久前对方还是堪堪才到自己的胸口，此刻却可以公主抱她。勇者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情，像是见证了守护对象的成长的欣慰，又像是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惆怅。
就在吉拉抱起勇者的尸体的同时，因为放出了小智，勇者的脑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上线。
“攻略完成。最后任务，诱导堕落女神殉情开启。”
笑容僵硬在嘴角，蜜雪莉雅握紧了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