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隼族族相府中,受伤归来的青翼跪在白羽跟前,浑身都是伤,发髻散乱的沾满了污血,“青翼愧对大人的嘱托!”他连磕三个响头,拔出剑便要抹脖子了。
白羽弹指放出妖力打中他握剑的手腕。
剑应声而落。
“大人!”青翼表情沉痛,甚为自责。
“好了,事已至此,死了又有何用?”
青翼、黑翼、灰翼是他麾下的三名大将,如左膀右臂,此次机关算尽却没能得到昆仑镜,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大为光火,但若因此失去一条臂膀也是不愿的。
“只要昆仑镜还没择主,我们就还有机会……”
青翼听闻,立刻请命,“属下愿将功折罪,前去龙宫将昆仑镜夺回来。”
暗藏在狍妖族的探子并没有随他和轩辕剑回来,蜀都等人准备去龙宫的消息也是刚刚才传回来。
“此时去龙宫并不是好时机,昆仑镜已落入蜀都的手里,以他之能必定会严防死守,你、灰翼、黑翼三人联手也未必能打赢他,就算服用了我提升妖力的丸子,也不过两败俱伤。至于龙宫那边,现下恐怕已经对她起疑了,再想利用她暗袭,已无可能。”
“都是属下的错,当时就该拼了性命将昆仑镜抢回来。”
“错也不完全在你,是那堃垚太不识抬举了。”对此,他自觉也有责任,将那堃垚想得太简单了,“起来吧,现下去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兰雨默现在在我手里,只要有她在,犬妖王等人绝不敢轻举妄动,倒是狍妖族你让人盯紧点,他们虽是弱族,但暗器不可小看,就怕他们会孤注一掷与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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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姬府里雨默正在闺楼里哄飞凰睡午觉,白嫩嫩的小娃娃躺在臂弯里的感觉已让她母爱泛滥,就是他皮了一个时辰还不肯睡,也依然耐着性子地哄着。
鹤姬刚喝过药,嘴里正发苦,让绿莺拿了蜜饯盒子过来,取了些好吃的梅子出来。
“兰姑娘,把孩子给乳娘吧,你抱着他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
“嘘,他开始困了,正眯着眼睛,一会儿就会睡着。”
飞凰其实在死撑,但小娃娃敌不过瞌睡虫,半眯半睁的眼睛很快就睁不开了,沉沉地睡去。
雨默将孩子递给了乳娘,手头一轻才觉得肩膀酸痛,揉了揉坐下道,“这孩子真是精神好,跟打了鸡血似的。”
“也就你能哄他睡。”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休息一下,喝口茶。”
“哦,谢谢。”
鹤姬坐在她对面,捧着茶喝了一口,眼神偷偷地瞥了瞥雨默,欲言又止,然后对着绿莺打了个眼色。
绿莺心领神会,带着乳娘走了出去,轻巧地将门关上后,在外头站着,谁也不让进。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这几日都是她在照顾鹤姬,两个女人虽然谈不上交情很深,但吃睡都在一起,总是有些感情的。
“你可想好条件了?”
条件自然是她难产昏迷时,雨默逼白羽许下的那个条件。
雨默看着杯中的茶水,“你是不是担心我会要他在自个儿面前抹脖子?”
同是女人,亦是妻子,将心比心,那份心思不难猜出来。
“姑娘会吗?”
“想过!”
鹤姬握着杯子的手僵了僵,洒了些热水出来。
“可惜……我心软,每每看着飞凰就做不出来了。”
“那……”鹤姬并不因此就安心了,因她知晓白羽摄了她的魂魄,致使她不得不困在此地,她必是恨极了白羽的,“鹤姬谢过姑娘的仁慈,我知他做了很多恶事。”
雨默哼笑道,“他做的何止是恶事,分明是丧尽天良,为了杀魅罗和得到神农鼎,他杀光了所有的白泽。同样为了得到崆峒印,他屠尽了崆峒一族,那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现下又为了盘古斧将我的魂魄摄走,害我不能与孩子丈夫团聚。换位处之,你可会不恨。”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他并非天生如此,他是被逼成这样的。”
“你说的这些我不爱听,害人就是害人,有什么逼与不逼的,有些人就是生存的环境再恶劣,也不会去害人,分明是心性如此,你不用为他说好话,我知你爱他,否则也不会冒着必死的决心为他生下孩子。可我不懂……鹤姬,这般的男人,你怎么会爱,我听鹂娘说,他和你们女王也有一腿……还生了个儿子。”
她对白羽的印象太坏,但这几日与鹤姬相处,却觉得鹤姬很不错,人美,心也厚道,这样的佳人怎么就会喜欢上白羽这个混蛋呢,或许分娩之日,白羽表现极为紧张他,一如魅罗待她那般,可是若真如此深情意切,心中怎么会还有别的女人,她笃定白羽和女王有情是为了让自己上位,抱了那女王的大腿,还无耻地诱惑女王和自己发生了**关系,最重要的是女王还是他的妹妹,想想都觉得恶心。
“不,你误会他了。”
“哪里误会了,这事在你们族里不是早已传开了吗,我听鹂娘说,女王最近正费劲心思的想要择个良辰吉日,与他举行大婚,让他这个王夫的位置坐稳了……莫非你不知道?”
鹤姬苦笑,“我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无动于衷?”她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装得是不是浆糊,“鹤姬,女人一辈子遇到几个渣男并不稀奇,但别一直渣下去,要及时脱身,不然会苦一辈子的。”
这心灵鸡汤洒得分外好,可鹤姬没听懂渣男是什么意思,这词可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界发明出来的。
“姑娘每次都会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虽听不懂,但大致的意思倒也能猜出个一二,“我与他是从小就有的情分。”
“哎?青梅竹马?”
她点头。
雨默更怒了,重拍了一下桌子,“那更可恨,比陈世美还可恨。”
按着先来后到,怎么说她也该是原配,正妻,女王是后来的,则是妾,可现在女王要与白羽成亲,成了正妻了,妻就成了妾……不,妾都不如,她还住在自己的府中,这就是暗通曲款,是偷情啊,名不正言不顺,万一被人发现了,就是**荡妇,也不知道山海界有没有浸猪笼一说。
总之就是一个虐!
“这又是何人?”
“就是渣男中的渣男!你别管那么许多,我只问你,难道你就没想过离开他?”她真心觉得这般好的女子被白羽给糟蹋了啊。
她摇头,面上一片坚定,“不,我不会离开他,只要活着一天,我就不会离开他。”
雨默扶额,“你这不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这让她联想到那些被家暴的妇女,被打的满身是伤,终日以泪洗面,可要她们离婚,离开残暴的丈夫,却是不愿的。
“你可是怕离开了他,一个人无力抚养孩子。”不愿离婚的家暴妇女通常都没什么可以维持生活的经济来源,“若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你可以跟着我,我必定照顾好你和孩子。你也不用担心会在犬妖族遭人歧视,我自有方法照顾你,你看可好?”
她是绞尽了脑汁想让鹤姬离开白羽,省得可爱的飞凰跟着父亲学坏。
“多谢姑娘的好意,我生是夜隼族人,死也是夜隼族之魂,断不会抛族离去,更何况……”她一双紫眸数番明灭,有着雨默看不懂的心思。
“何况什么……”
“没什么,有些事姑娘还是不知道的好。”
雨默只觉得可惜,本想说服她与自己一道走的呢。
“你想好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微笑,仍是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坚毅,“姑娘只需想自己的事就好,不用挂心鹤姬,其实今日我是想与你说,若是你想离开,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走。”
“哎?”
“当然,你的条件依然有效,也可用这个条件让阿羽放你走,可是我知道他的性子,他能让你走,也能再将你抓回来,若你要她这辈子都不抓你,他也有办法让别的人来抓你,说起玩文字游戏,自小我就没赢过他,恐怕你也不能。若是姑娘因此生气,直接要他自绝,我也不会怪你,但请姑娘是否可以高抬贵手,让我替他去死。”
这一番话说得雨默一颗心直接跌落了低谷,她拖延了那么久还不将条件说出来,就是怕白羽有的是法子破解,正如鹤姬说的,所谓条件就是一个文字游戏,与律师钻法律空子无异。
若说最安全的法子就是让白羽自己结果了自己,可是这心思如今也是不能了,眼前的鹤姬成了阻碍,她实在看不得这般好的女子替渣男受罪。
说来说去都是她自己笨,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一开始就让她和孩子死了得了,没见过面,就谈不上有感情,没有感情,心也能冷硬些。
“你这是何苦呢,为了这么个……”
“如姑娘爱那犬妖王一样,难道姑娘会因为犬妖王作恶多端就不爱他了吗?相信世事如何千转百回,他依然会是姑娘你心中最挚爱的人。”
“不,那不一样,但不否认你说对了一点,那就是在我如此深爱他的前提下,他真是做尽了坏事,我恐怕也离不开他,可他心中只有我,只会娶我一个,在认识我之前,他不曾碰过别的女子,在认识我之后,他也断不会沾染那些百花齐放的花丛,若说认识我之前有女人,那也罢了,断干净了就成,可若与我相爱后,他心中存了别的女子,瞒着我和人有染,或有一日准备讨个小老婆回来,那对不起了,我会斩钉截铁地离开他,想方设法地回到我原本的家乡去。”
说到此处,她暗暗在心中补了一句,离开之前铁定开神让饕餮切了他的命根子。
相比之下,白羽这个人在私生活方面就相当的混乱,有了鹤姬这般情深意重的姑娘,还沾染了女王,女王还是亲妹,简直人神共愤好吗?
“姑娘倒是个烈性子。”
“当然,女人什么都可以和别人共用,唯独牙刷和男人,还有男人这东西,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这般一想,她顿时想念起魅罗来了,是很想,很想,真希望能有东皇钟的本事,开一扇门就能扑回他的怀里去。
鹤姬听不懂牙刷是何物,但对后半句是能理解的。
“若不是夜隼族与犬妖族如今势同水火,我与姑娘必定能做一对挚友。”
“现在也行啊,只要你……”她仍是想说服她。
“不,我不会走。无论最终结果是他君临天下,还是尸骨无存,我都会陪着他。”她伸过手去握住雨默的手,“姑娘对我和飞凰有救命之恩,鹤姬永生都不会忘,但也请姑娘明白鹤姬的心思。”
她的心思?
她的心思不就是吊在一个渣男身上,这辈子也不愿下来吗。
雨默觉得可惜,也觉得可怜,更觉得不值。
罢了,人各有志,有些事,有些话,当事人若参不透,谁劝都没用,倒是自己,断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你打算如何帮我走?”
鹤姬一喜,知晓她是不会用条件逼死白羽了。
“姑娘别急,我自有办法,只是……你的魂魄如今在这具身体上,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只有崆峒印能做到……”
“你莫非打算帮我偷崆峒印?可是偷了也没用,神器只认主人,旁的人无法号令它。”
“这事我也知,我的意思是,姑娘先回去,先依靠此身体活着,魂魄归还的事,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启用崆峒印将魂魄安然无恙的还给姑娘。”
雨默细细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个方法对如今而言是最好的,可她忧心鹤姬真能在一个月内说服白羽吗,再者万一她放了他,惹怒了白羽,白羽杀了她怎么办?
“鹤姬,你会不会因此有危险?”
鹤姬握紧她的手,眼里满是温润之色,“你大可放心,在这世上,他宁负天下人,也绝不会负我!”
他早可以负了她,若是负了,他也就不会活得那么痛苦了。
雨默却仍有些惴惴不安,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门口放哨的绿莺敲了敲门,“小姐,大人来了!”
鹤姬听闻,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对着雨默道,“他来必定是看我的,姑娘不用多说话,就说累了,回房里休息去。”
雨默点头,“我走的事,你千万别逞强,若不能也就罢了,若你出了事,飞凰就没有娘了,没娘的孩子很可怜的。”
“我知道!”
话落,白羽就踏进了房门,“鹤儿……”
鹤姬绽开笑颜,迎了上去,“你回来了。”
白羽进来时见雨默也在,面色很冷,可等鹤姬到跟前,脸色瞬间柔和了许多。
“脸色还有些白,药吃过了吗?”
“吃过了,有兰姑娘照顾,我已好了许多。”
关于这点,白羽对雨默的本事也是很吃惊的,那剖腹取子的本事让他大开眼界,甚是讶异,竟还有这等救人的法子,一开始仍是担心,腹部都被切开了,鹤姬怎能活?可她偏是用了芨芨草将破开的肚子缝合了,缝了整整六层,之后孩子无恙,鹤姬也活了过来,但失血多了些,有几日一直昏沉,不见醒来。
她倒也尽责,一直看护着,写的药方子,他也看过,对症下药得很精确,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方子,用的都是很稀有的药草,古书上也早已失传,却被她一个个写了出来。
剖腹取子的本事,他认为是人类的做法,这古方,怕是神农鼎传授的。
为了能调养好鹤姬的身子,他将她留在了这里,这里不比族相府戒备森严,但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无法逃走,为了保护鹤姬,隐瞒她怀孕生子的消息,这府邸从一开始就被东皇钟的结界保护着。
谁来,都会进入到别的空间去,那个空间和这里一模一样,不过是他事先准备好的障眼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