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向来是山川灵秀,云雾遮山,峰峦起伏,一岳高过一岳。白日之下,聚灵气于山中,发散四周,而在夜晚,又有月华洒下,阴阳交汇,是以,蜀地乃是散修求道问长生的上上之选,即使那些灵秀之地已被大宗门占去不少,不过以蜀地之宽广,还是会有个不错的去处的。
而在这几日里,一处寻常不被常人所注意的峡谷道口上,却是布满了不少的散修修道之人,这些平常难得一见的修道高人,却是因为被先前连续数日的大战所惊,奈何修为有限,不敢轻入,所以犹豫徘徊于此地。
大多数的散修是希望能和大能之人来个相遇,不敢奢望被收为门下弟子,但是些许的指点,还是敢想的,属实是因为那几日的惊天之战,几乎将整个蜀地都给震动,由此可见,战斗的双方,其修为之高,实在不敢想象。
有人眼尖,一眼便认出,在一处独峰之上的一位红衣女子,正是被称为散修第一的女仙子,凤霞仙子。
其人如名,不仅修为高深,姿色美貌更是冠绝天下,号称是真人境高手中,第一美人。
而在凤霞仙子的不远处,却有一个道服邋遢的老道,一脸的隐晦之气,眼角的目光,不时的在凤霞仙子的身上来回扫视,而后有人认出,这人正是巴蜀之地成名已久的邋遢道人徐贵方。
为人阴险狡诈,好色如命,但其一身修为,却早已在真人境的巅峰,当初魔宗尚在西北喝风的时候,蜀地就有不少的名门正宗想要联合绞杀此人,但每次不是被徐贵方设计走脱,就是以名门正宗一方伤亡惨重而告终,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敢和此人叫板,路上遇见,那是能有多远便躲多远,深怕遭了此人的毒手和算计。
但在此刻,邋遢道人徐贵方,竟然和有号称散修第一女仙子的凤霞仙子站在一起,就不免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和联想,难道凤霞仙子,已经成为了邋遢道人的胯下玩物,亦或者,这二人已经勾搭成奸?
不管远处的那些人如何做想,也不管谁和谁的窃窃私语,凤霞仙子始终面不改色,并且冷淡的注视着下方被灰蒙蒙的雾气所遮挡的峡谷深处,而邋遢道人徐贵方,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阴戾的目光逐个朝着那些看向这里的人瞪起,直到对方退却的时候,才志得意满的嘿嘿冷笑,而就在这时,又有一人凌空飞来,邋遢道人嘴角的笑容随即收起,面色则是又一次阴沉了下来。
来人白衣如雪,长得更是玉树临风,一脸微笑的临近到凤霞仙子的不远处,然后和邋遢道人打了个招呼,后者冷哼一声的别过脸去,而这人也不以为意的再去和凤霞仙子说话的时候,凤霞仙子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
“是泸西剑仙,宋柏杰?”一个身穿神色道服的中年道人问向了同来之人。
那人微微点头,声音低沉道:“正是此人。”
中年道人有些难以置信的又是道:“真是奇了怪了,凤霞仙子,泸西剑仙,邋遢道人,这三个人怎么搅合在了一起?”
身旁那人则是嘿嘿冷笑一声:“魔宗都崛起了,有谁能想到当年差点踩破天的魔主,如今能再次君临天下,这世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
说起魔主,中年道人的眉角忍不住一阵抽搐,然后对身旁之人道:“巴蜀之地,我是不打算再呆了,打算去昆仑看看,如今,也就那里还算是个安生地儿了。”
那人转眼看了看中年道人,又瞅向逐渐散去的人群,无奈的叹息一声:“前几日,吴熙老和尚就在自己的洞府内,遭了魔宗崽子的毒手,这里的确是不能呆了。”
二人又商量了一阵,然后同时看向还在不远处的邋遢老道三人,于无声中,消失了身影,而在此刻,邋遢道人的目光则是转向了宋柏杰道:“一年之后,你我三人,就在那里集合。”
凤霞仙子依旧是清冷的表情,宋柏杰则是笑着说了一声:“然!”邋遢道人冷哼一声,则是起身离去,而当宋柏杰转身想和凤霞仙子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只有苦笑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鳖灵谷,坐落于蜀地腹中之地,乃是一处颇为凶险的所在,此地毒虫妖兽无数,人迹罕至,终年被一股瘴气所笼罩,而在这鳖灵谷的深处,更是终年见不得阳光,谷内潮湿阴暗,总是一股腐肉一样的气息在时时弥漫着。
可就是这样一个连鸟兽都不会来的地方,却在此时站立着一位黑衣青年,黑发垂地,一脸苍白,在其眉宇之间,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蛇印记,更为此人添了几分妖异之感。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和鬼皇有过一战的许麟,那日之后,他便在此刻开辟了一处隐秘洞府,一是为了稳固刚刚突破的境界,二是能让自己更加适应这具新生得来的躯壳,更是为了他!
许麟回头,目光冷冷的看向那个四肢被钉立在墙壁上,不人不鬼的东西,然后倾听着他喊破喉咙后的嘶哑叫骂声,许麟冷笑着一挥手,一道血剑好似一条血蛇一样,便斩杀在了那人的手臂上,让其又是一阵痛苦的嘶嚎,而许麟则是收回目光,悠悠然的望向谷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蜀魂千年尚怨谁,似是春风诉亡国!”呢喃出声的许麟,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洞府,而在进洞之前,看也看被挂在洞外的血痕道人,只是想着那个传说中的故事,想着那个叫做杜宇的痴人。
相传蜀人最崇奉的祖先唤作杜宇,而在他的手下,有一位鳖灵,擅于治水开山,为其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杜宇以为自己的才能不如鳖灵,于是学起先贤让位于鳖灵,却不曾想到,终于如愿以偿,并手握大权的鳖灵,竟是包藏祸心的家伙,不仅强占了杜宇的妻子,更加残暴不仁的鱼肉百姓,而无力反抗的杜宇,只能心有不甘的变成了一只鸟儿,飞进宫去,成天高叫着“民贵呀!民贵呀!”直到叫出血来,嘴都染红了,这才感动了鳖灵。
识才不识人,这是许麟给杜宇的评价,却没有丝毫怜悯于杜宇的悲惨遭遇,只是觉着,这还真是自作自受。
嘴角裂开一丝冰冷的笑容,许麟端坐于洞府之内,除了稳固境界之外,并一心两用的控制着游离在血痕道人体内的龙蛇剑,感受着他所能感知的痛苦,龙蛇剑一剑九剑,再分而化之,撕咬在血痕道人的丹府之内,并时时吸取其一身的血气精华,却每次只取三分,犹如附骨之疽一样,钉在他的体内。
许麟自在了,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放松,在洞外血痕道的一声声惨嚎声中,他竟然能有这样平静的心态,是他不曾想到过的,在那些被仇恨的火焰,熊熊灼烧的日子里,许麟痛苦过,挣扎过,而直至今日,一切都结束了。
于是他安静的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这具只有一丝余温的身体,感受着心潮中波澜不惊的心绪,然后他平静了。
许麟做了一个梦,近几年,他总是在做着同一个梦,他梦到了那片连绵起伏的大山,还有一道垂挂而下的溪泉,然后有一位白衣女子,静静的蹲在清澈的溪水旁,扬起一片水帘,晶莹剔透的水花飞溅在四周的时候,女子忽然转过了头,看着许麟,然后她笑了。
一个看似平常的梦,却激起了许麟一阵怒火,因为他在恐惧,不知是恐惧什么,也不知是在恼怒什么,而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依旧是漆黑如墨的山洞,耳畔响起的,还有血痕道人半死不活的呻吟,然后他开始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让他身体里仅存的一丝余温,也骤然熄灭,而他的眼眸之中,再也没有一丝的情感,只剩下冰冷的一片。
那女人,到底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