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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影(30)

从办公室出来, 看到等在楼下的于晓曼,林雨桐有些诧异。

“想请林先生吃顿饭, 不知道肯不肯赏脸?”于晓曼问了一句,不等林雨桐拒绝就借着道:“要不去喝咖啡也行,前天我还在一家咖啡店学了手艺……哦,对了!好像还看见林先生去了那家咖啡店。”

前天, 自己和曲桂芳见面的地方, 正是咖啡店。她这是意有所指。

林雨桐笑了笑:“还是我请吧。吃饭就不用了,我得回去做饭, 就去最近的咖啡店吧。那里的甜点不错。”

于晓曼越发的认为林玉彤不是个简单的人。被自己撞破了也没在她脸上看过丝毫的慌乱。她眼神闪了闪, 这才笑道:“那好!一起去尝尝。”

这家咖啡店的生意不错,里面的侍者都是穿着女仆装的白人, 金发碧眼,特别吸引人。两人选了角落的位置, 两侧都是墙, 靠墙坐着, 能看清楚整个大厅的情况。

林雨桐对咖啡其实没有多少热情, 点了一杯红茶, 要了两块蛋糕,就拿起刀叉慢慢的且起来。这是在外面,在家里早拿在手里直接啃了,这么吃着实在是麻烦。

于晓曼看着林雨桐将蛋糕切成大块,用叉子插起来松在嘴边小口的吃,就觉得十分有意思。这不是一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甚至是个十分不拘小节的人。她心里单方面对对方又多了几分好感。

她抿了一口咖啡,含笑低声道:“林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我接近你们是有目的的。”既然对方不是个普通人,就不用这么藏着掖着。坦诚也许能事半功倍。

林雨桐对于晓曼的手段是赞赏的,至少自己当时没发现她就在咖啡店,将自己跟曲桂芳见面的事看了个正着。其实,自己对田芳和欧阳一一心里都有些戒备,就是对如今的曲桂芳也一样做不到放下戒心。但对于晓曼,她并没有多么提防。因为从她的身上,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恶意。就像此时一样,明知道她手里握着把柄,她也一样能坦然。蛋糕松软又不甜腻,正是自己喜欢的味道。她咽下去,眼睑都没抬的去插下一块,“什么目的?能问吗?”她接着对方的话。

“我的确从辽东逃出来,我的未婚夫是辽东军的一个副官,后来辽东军撤出辽东之后,就失去了消息。我去找过,有些说是负伤了,有些说是阵亡了。反正就是不见了。我当时身无分文,又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刚好当时有个电讯班招生,包吃包住不要学费,只要考上就行,我就去了。然后顺利的考上了。一年后毕业,被选入侍从室,再之后,就被选出来,到京城来执行一项保护你们的任务,这就是全部。”于晓曼的声音很小,脸上带着笑意,将自己的经历说的轻描淡写,但林雨桐也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不容易。一夕之间,家人死了,家也没了。唯一能依靠的未婚夫失踪了。天下之大,无处可去。再加上千里逃亡……林雨桐一叹:“那段日子……很苦吧。”

“一直很苦。”于晓曼鼻子酸了一下,“国仇家恨呐!真是刻骨铭心的痛。”只要想起,就觉得疼的发苦,苦的人从里到外,就剩下一股子恨意支撑者。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但心里对于晓曼的来历还是吓了一跳。侍从室出身,是有直达天庭的本事的。她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你是想问跟我见面的女人的事?”

虽是问局,但却十分笃定。

于晓曼收敛心神,微微的点头:“上次阴差阳错被我撞见了,下次就不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撞见。而如今,她已经进了三十八号。你能不跟她联系还是别联系的好。这个女人太危险。”

林雨桐接受她的好意,“本就是为了那个隐藏在芳子背后的男人才保下她的。如今有三十八号盯着,想来这个男人想要挖出来也不是多难的事。我自然就不会再关注那个女人了。不过你说的对,这个女人很危险。她没有什么信仰和坚持,就是个生存主义者。只要能活下去,没有谁是不能背叛的。用她,更得防着她。另外,她最大的本事就是魅惑,就怕一开始存着警惕的你们那位乔站长,用不了多久就成了她的裙下之臣。那点警惕之心,恐怕也早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喂狗了。”

“我记下了。”于晓曼含笑看向林雨桐,“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经过什么专门的训练呢?”

这话有几分试探在里面。

林雨桐摇头:“三教九流见的多了。自然就什么都看的懂了。说到底,都是尔虞我诈罢了。唯一的区别就是本色演出与扮演角色,仅此而已。”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话题跟着一转,“你不仅是为了保护我们,还是为了监视我们的吧?”

于晓曼的手一顿,“上面没有这层意思,不过三十八号却也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不过你放心,我知道我得向谁负责。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我不会说。金先生能安心的做研究,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雨桐诧异的挑眉,她感觉的到,对方说的是真的。“明目张胆抗命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于晓曼嘴角的笑意大了一些,“在上面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可到了下面,才知道这里面的水又多浑。欺上瞒下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真是长了见识了。每个人都有想法,每个人都想从这里面分得利益,真是一言难尽。”

“那你以后呢?就这么混着?”林雨桐抬眼,“然后跟田芳接触,再去渗透到对方内部?以田芳自己的本事,你能得到的,最多也就是个鸡肋。”

于晓曼摇摇头:“之前我想听令的,现在不用了。在侍从室,我还是有几个好友的,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定期将这边的事情传递上去。”

也就是不监视自己和四爷,改监视三十八号以及京城的其他事宜来体现其价值。

这个办法倒也聪明。这也是防着她在这边不听命令的事情被乔汉东打小报告做准备。只要将三十八号的事情定时传回去,想来乔汉东不管怎么告于晓曼的刁状,上面都不会信,只以为这是在打击报复,排除异己。

很聪明的手段!很聪明的人。

“以后常到家里坐坐。”林雨桐发出邀请,她是真的挺喜欢于晓曼这个人的。

于晓曼笑了:“以后有什么时候,你别出面,我去办吧。保护好你们的安全,意义重大,这一点,我明白。”

两人一个端着红茶,一个端着咖啡轻轻的碰了一下,算是有了些默契。

林雨桐回去的时候就跟四爷说了这事,“我觉得,这个人基本是能信的。”

四爷点点头:“那就接触着吧。”能在乱世中保全自己,又能保持初心的人,难得。

正说着话,槐子带着铜锤来了。

四爷带着人去了书房,林雨桐在外面守着。

四爷跟槐子和铜锤交代:“到了沪上,你们从迈克那里将零件取出来,然后走斧头帮的门路。上面答应的两套设备如今就在他们的仓库里,你将咱们的零件想办法混到一套里面,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由孟畅出头,将咱们需要的设备从水路先运到胶州。记住,不要跟韩春林那□□混了。”

铜锤听的云里雾里的。槐子却听懂了,也就是说着其实是三套设备。当局给了两套,一套明处,一套暗处,而自家这妹夫又私下买了一套。他应该不光是害怕明处的不可靠,也害怕暗处的靠不住。所以打算不动声色的,再藏一套。

只是这运回来以后再怎么将这套运出去,就是个问题了。

四爷明白槐子眼里的意思,他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才叮嘱:“切记,这事除了咱们,谁也不能叫知道。”

这事防着孟畅手底下那些人吧。不过有这担心也对,这世上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人,该谨慎的是要谨慎些。

槐子应了一声:“我心里有数,这次我请假亲自过去。”

四爷低声道:“你也要小心,你身边只怕也有别人的眼睛。欧阳一一的事情就已经泄露出去了。所以,更得谨慎小心。”

槐子愕然:“欧阳一一的事情……”当时自己只跟一个人说过。“怎么会呢?”他的面色有些难看,要是这个人出卖了自己,那事情就大条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这事我知道了。在走之前,我会把尾巴处理干净。”

晚上的警察署,还有一样灯火通明,该值班的还是要值班。

槐子站在外面靠在墙上抽烟,从里面走出一个甜美的姑娘,“你找我?怎么不进去?”

“为什么?”槐子看向这姑娘,“陶桃,为什么?”

这被叫做陶桃的姑娘面色一变:“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将欧阳一一的事情说出去?”槐子看着陶桃,眼里有些冷意。

陶桃抬脚就踢了槐子一下,“你真是个蠢蛋!闹了半天,你觉得我背叛了你?”

槐子没有说话,只看着陶桃:“没有吗?”

“麻烦你用用脑子。”陶桃左右看看,“光是你们策划着杀了齐恒,挑动着三十八号跟倭国人干起来,就够你墙壁十回八回了?要是我背叛你,为什么不拿这件事说话?要是我背叛你,你干这些事的时候我就不会配合你?”

槐子没有言语,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陶桃深吸一口气:“我是郑东的秘书,但你不知道,当初我能进警察署,是走了郭楷范那老东西的路子的。”

“署长?”槐子皱眉问道。

陶桃点头:“没错。我的工作就是将郑东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郭楷范。至于欧阳一一的事情,我却是透露的,但却没说是你的意思,而是说你是奉了郑东的密令才放的。仅此而已!”

槐子的神情并没有放松,就那么看着陶桃。

陶桃苦笑一声:“你想说为什么非得汇报?不瞒你说,没点实质性的东西,我没办法交差。我姐姐被他霸占了,当成外室在外面养着。我要是不听话,我姐就得被折磨死。你要是能把那老东西给弄下来,弄死,我以后只听你的。”

女人都会做戏。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陶桃的话。虽然三十八号那边的警报解除了,这件事带来的不利影响也被消弭了。但所带来的危机却久久的留在了心里。今日她能为了她姐姐私下透露这样的事情出去,那么以后还会不会因为别的再透露其他的事情呢。

槐子心里转了一圈,始终也做不到对这个女人一如既往的信任。

陶桃一把拽住槐子的胳膊:“我不会背叛你。不会害你!你难道都没有心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槐子自然明白。他嘴角动了动,安抚道:“我……我阿玛你知道的,他太固执了。”

这是说娶媳妇要娶满姓贵女,上三旗最好。

陶桃眼睛亮了一下,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对自己未必就无心呢?“这都什么年月了,还讲究这一套。”

“年纪大了的人,能怎么办呢?”槐子笑了笑,“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夜里怪凉的。”

陶桃放开槐子:“那什么……欧阳一一的事情到底是我不对,你来问我也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不会说任何一件对你不利的事情。而且,我还有个想法……”

槐子挑眉,静静的等着。

陶桃低声道:“其实,我最开始想的是,用郭楷范将郑东拿下,那么,郑东空下来的位置又该谁来坐呢?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可郑东岂会甘心,他定是要找姓郭的晦气的。咱们在暗处配合一二,那么姓郭的不死都不行。如此以来,你就又能再往上进一步。我虽恨姓郭的,但如今弄死他,可不就便宜了郑东。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槐子看着陶桃说话时脸上时不时露出来的甜美酒窝,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既然你的姐姐在受难,你怎么还能这么理智的谋划利益?你若是求着我暗地里废了姓郭的,我心里反而会好受一些。如今,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冷。谁说女人的心里没有丘壑,不是每个女人都跟自家额娘和杏子似得。

他的心慢慢的硬起来,这个姑娘……要是继续留在警局,会成了一个祸患。她的心性,太难把握。将心里那点最后的怜惜慢慢的收起来,他脸上笑的愈发的柔和:“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一个姑娘家,不能总这么在警署里混着吧。跟一帮大老爷们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

陶桃就笑起来了:“这不是咱们谋划着将来吗?等姓郭的死了,他的钱财足够我姐姐带着我父母和弟弟去香江过好日子的。以后,你就成了大署长了,我还怕没好日子过?”

看来,她心里早就一点一点的谋划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欧阳一一的事情她以为会是个契机。

陶桃见槐子没说话,就低声道:“这事咱们也不能着急。那边至今没有消息过来,也没有对郑东发难,这却叫我有点想不通。不过没关系,我在郑东身边,总能找到机会的。”

槐子笑了笑:“你说的是。快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又去仙乐楼?”陶桃一把抓住槐子的胳膊,“那个萧红……就那么好?”说着,就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槐子攥起拳头强忍着没将她甩开,只道:“你想哪去了?你去问问,我什么时候去过过夜了?不过是那地方消息灵通……”

“那也少去。”陶桃自觉跟槐子更近了一步,“我……你老去,我心里不高兴……”

槐子笑了笑:“郑东和乔汉东在那里吃饭,就约在今晚。你说我去不去?”

陶桃马上撒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那是该去。赶紧过去吧。”

看来这份喜欢,也并没有多少。

槐子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以前将她当做是一个需要怜惜的小妹妹,如今再看,却是走了眼了。

说郑东和乔汉东在仙乐楼吃饭,这个槐子倒也没说假话。这个消息他事先也并不知道,是萧红刚刚递出来的消息。他如今要做的,就是在郑东去见乔汉东之前截住他。

所以郑东在半路上被气喘吁吁的槐子有些惊讶,他将车窗摇下来,探出头问道:“怎么了?又出大事了?”

槐子朝前面的司机看了一眼,这才对郑东招手,示意他下来说话。

郑东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打开这门就下车,两人走到十几米远,槐子这才道:“有件事我要跟郑署长你提前说一声,这事我也是刚知道。”

“你说。”郑东又朝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司机往这边张望,心里越发的疑心。槐子示意自己避开司机,不用问也知道,大概是自己的身边人出现了问题。

“郑署长,我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您在警局一天,我的日子就好过一天。所以,我万万没有害你的心思。”槐子递了一跟烟过去,又给对方点烟。

郑东点头,两人没有不和,也没发生过不愉快。自己欣赏槐子的办事能力为人处世,当然了,对方对自己也是够意思。芳子的被捕,欧阳一一的被击毙,都是他一手办的。自己也因此立了大功。要不是上面有姓郭的挡着,单凭着这些功劳,署长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他吸了一口烟,拍了拍槐子的肩膀,“咱们是兄弟,我信得过你。”

槐子这才道:“既然您信得过,那我有话就直说了。您知道乔站长今儿约您,是什么事吗?”

除了联络彼此的感情,还真想不出其他的来。

他看向槐子,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槐子左右看看,低声道:“有人愣说是咱们放走了欧阳一一……”

“什么?”郑东大惊,私放倭国间谍等同于叛国,是要掉脑袋的。

槐子拉住惊怒的郑东:“您别急!假的终归是假的,有些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欧阳一一有个跟她长相相似的表妹叫曲桂芳,他们找到了曲桂芳,愣是说这是欧阳一一。还指正说是我奉了您的命令李代桃僵的。可他们不知道,这曲桂芳实际上是三十八号乔站长的人……”

“啊!”郑东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他娘的,可不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槐子点点头,脸上的忧虑却更重了,“这次咱们侥幸,但是下次呢。您想啊,那曲桂芳的长相谁见过?这茫茫人海,怎么就这么快找到了这个人?”

郑东大大的吸了一口烟,他有些明白槐子的意思了。欧阳一一的表妹领尸体,因为是女人的关系,都是叫女警去的,而警察署里唯一的女警就是自己的秘书陶桃。如果陶桃见过曲桂芳,并且一眼看出她跟欧阳一一相像。她要真是自己的人,多少会提醒自己一句。但是她没有,随后就有了因为此时被人算计一事。那么是不是说,陶桃背叛了自己呢?她将这些消息告诉了署长郭楷范,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对方能不声不响不动声色的将曲桂芳找出来的事了。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是阴差阳错曲桂芳恰好是三十八号的人,那么如今,自己只怕被三十八号逮捕投到死牢里,而不是请自己去仙乐楼吃饭了。

想起槐子故意规避司机,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那个背叛的人。他低声骂了一句:“这个贱人!”

槐子叹了一声:“还得从长计议。”

郑东点点头:“我心里有数,兄弟。你先去忙,咱们随后再商量这事怎么处置。”

槐子应了一声:“我回局里盯着,您去忙。”

看着槐子走远,郑东将烟头一扔,用脚碾了碾,这才转身上车。

槐子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这还得见了乔汉东听他怎么说,才能弄清楚。

两人见面,没叫姐儿相陪,谈的都是正事。当然了,也跟初次见面,大家读比较矜持有关。

乔汉东将一沓照片递给郑东:“这是你们警局的人寄过来的照片,这照片上的人是我们三十八号的。她不是欧阳一一,这个我可以跟你们保证。”

郑东将照片翻了翻,整整的欧阳一一她见过,跟这个女人倒是真有□□分相似。说是一个人真是一点也不过分。心里疑惑,但却坚决不会说这是一个人,自己还不至于犯这样的傻,“欧阳一一我见过,比照片上的要端庄一些。”

这话是瞎扯。

但乔汉东却很满意,这件事就这么盖棺定论了。两人推杯置盏,最后郑东叫了画眉来,伺候乔汉东歇着,这才从里面退出来。

其实这事透着蹊跷,真有这么相似的表姐妹?他心里不信。如今这架势,要么这欧阳一一本来就是三十八号打入倭国的,要么就是警察局有人私自放了欧阳一一又反过来咬了自己一口。至于如今的欧阳一一,大概真是乔汉东看到了价值,才收入门下的。

心里明白这事,但却打死都不能说出口。欧阳一一的事是槐子办的,难道是他私自放人?没这个道理。

那么说来说去,问题还事出在了郭楷范的身上。自己有了功劳,而他的年龄可不小了。只怕再有点功劳,他就得给自己让贤了。所以,这才对自己出手了。

这个老匹夫。

当天晚上,他就秘密叫人查一查司机和秘书陶桃,结果第二天就接到消息,陶桃的大姐住在郭家后巷,两家的后门紧挨着。今儿一早天不亮,姓郭的那老东西就从陶家的后门出来进了郭家的后门。

这个老小子,这次弄不死他都不算完。

槐子此时正跟四爷和林雨桐说昨晚的事,随后又叹道:“对陶桃……我还真是……以前瞧着,是个挺好的姑娘,只是从来都不知道这心思这么沉……”

四爷将碗里的粥都喝完了,正将最后贴在碗边的几粒米往嘴里扒拉,“郑东势必要对郭楷范出手的。这对咱们来说,未必是坏事。韩春林你知道吧?”

槐子点头。自家这妹子妹夫最烦这个人,“想顺势将他给打发了?”

四爷将碗放下,“郭楷范是个机会钻营的人,这韩春林是从上面直接派下来的,所以,他最近跟这位打的火热。一力的想往金陵的大衙门钻营。敲掉了韩春林,郭楷范顺势就掉了。”

“什么样的罪过能牵连这么广?”槐子皱眉,这事得掂量。

四爷想都不想,“自然是泄露国家机密罪,牵连的最广。每个环节牵连到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槐子愕然的看向四爷:“你想好了?”

“你就要去运设备了,这事在你回来之前必须处理好。韩春林留着,太碍事了。”四爷下了一声,听在人耳朵里,不由的叫人心里紧了紧。

槐子心道:这位又要出手了,也不知道这回要搭进去多少人。

“你只管请假去沪上,剩下的事情都不用你管。”四爷笑了笑,“每件事里都有你的影子,太扎眼了。这回……你别跟着掺和。”

槐子应了一声,也就不多问了。等他走了,林雨桐才问四爷:“不只是将韩春林和郭楷范弄下来吧?”

“嗯!”四爷起身洗手,准备出门去学校上课,“这回不把京城这些牛鬼蛇神拔起来都不算完。既然曲桂芳找不出来人,咱们就放饵料钓,还就不信他能耐得住。”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四爷的意思了。这天去学校的路上,林雨桐跟着四爷去了电报局,看着四爷给黄涛飞发了一封电报,电报上是这么说的:“果子熟了,可尝。”

林雨桐眼睛微微一眯,就明白这话的意思,大致是说有一定的研究成果了,可以试着投入生产了。

这对于鼎力达成此事的黄涛飞有些怎么的意义简直不敢想象。

当天晚上,两人都快歇下了,大门被敲响,就见黄涛飞已经站在门外了。

“接到金兄的电报,我是乘坐转机来的。”黄涛飞进屋就拉着四爷的手不放,“什么样的成果?还请金兄透露一二。”

四爷带着黄涛飞去书房,林雨桐见黄涛飞的样子就知道是马不停蹄来的,也不打搅两人,干脆去厨房做了宵夜给两人送进去。

进去的时候黄涛飞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兴奋劲,眼睛亮的吓人,“……只要做到第一步,就是了不起的进步。机器马上能运到,年前应该能投产吧?”

四爷摇摇头:“黄兄没见韩厂长吗?如今厂址还没定下呢。这天眼看就冷了,厂房也没法动工修建了。只怕投产得等明年。明年开春后建厂房,等秋后大概就能正式调试机器了。”

黄涛飞一愣,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王八蛋,整□□上面要钱,半点屁事都没办。”他在屋里转了几圈,“不过没事,如今才九月份,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盖厂房了。你放心,有我盯着。”

四爷就不再说什么,只催着黄涛飞赶紧吃点东西。

而韩春林正在家里睡的香甜,电话铃突然就响了起来。他将怀里的女人推了推,这才伸手接了电话,“喂?”语气不好,有点烦躁。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真是恨不能隔着电话给对方一枪。

“韩春林!”电话里的声音叫他一个激灵,是自己的表姐夫,自己能来京城任职,完全是表姐夫一手推动的,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姐夫,是我,您请吩咐。”电话是从金陵打来的,又是半夜,肯定是出事了。

对方在电话里暴跳如雷:“韩春林,你他娘的能不能给老子干点正事!叫你去京城是干什么的,是为了叫你管好那个厂子,手里有了那些能杀人的铁家伙,就有了权力。跟谁说话都不需要软气。你可倒好,到如今了,你的厂子一个屁影子都没有……”

“不是!不是!姐夫!你听我说。”韩春林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没有这回事的姐夫。厂子建好了,不信你过来看……”

“看个屁!”对方再一次爆粗口,“半夜三更,委员长的侍从室奉命亲自打电话问询,难道那消息是假的。你还不老实说!”

韩春林这次是真的被吓住了。侍从室就够吓人的,再加上一个‘奉命’,这 还了得。侍从室只奉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委员长。不用说,这是惊动了最上面了。

他娘的!谁给老子将这事给捅出去了?

他来不及细想,赶紧道:“姐夫您放心,我一准一个月……不!半个月之内,将厂房给建好。”

“最好给我办好,否则……直接吃枪子吧。”那边吼了一声,‘啪’一下就将电话给挂了。

韩春林手里握着电话愣了半天,才擦了一把冷汗将电话轻轻放上,好似怕惊扰了电话那端的人。

床上的女人裹在被子里,像是大虫子似得蠕动,“亲爱的,赶紧睡吧。人家都冷了……”

冷!冷个屁!

韩春林装了半天的孙子,这会子心里正憋气,他起身一下子将被子掀开仍在地上,看着这女人赤|裸着缩起身子然后赶紧起身惧怕的看过来,心里才稍微舒服些,“睡什么睡,还不赶紧起身伺候梳洗?”

那女人唯唯诺诺的,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光着出去了。他也一边穿衣服一边琢磨,这猛地来催自己是几个意思?难道那个姓金的真的研究出什么来了。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他顿时有些后悔没跟这书生好好的沟通沟通,要不然也不至于叫自己这么下不了台。

但即便再恼怒,也知道这真有了好东西以后,这厂子有多要紧,就像是表姐夫说的,腰板直了也硬了。就是那一个个司令将军的,谁不得给咱几分脸面。这是什么?这就是最实际的权力。

于是,韩春林在这天早上,就动用了他这段时间在京城结交的各路关系网络,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厂子给建起了。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是想在十天内将厂子给建起来,一下子招了数千人做工,稍微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了。他这小半年都没动静,这会子着急忙慌的,傻子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黄涛飞想拦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消息早放出去了。

就连田芳这个不怎么出校门的都知道,学校里图书馆的后期工程不能做了,人都调去建什么厂房了。她的眼睛眯了眯,看来还得继续拜访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