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自己醒来就在御皇柒的军营大帐之中这件事,如音自己也是觉得匪夷所思,于是问:“你发现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
御皇柒眸光颇为无奈,脸『色』依然微沉,“有人留了信号,引我到栈桥边,看到马车,内里只有一个昏『迷』的你,还有半死的它。”
他的目光扫向榻旁的地面,如音的目光便随他望去,地垫上,盘着一只白『色』的小宠,是她的月光。
“月光,你没事了?!”
月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懒懒蜷回去,窝躺着。
御皇柒的脸『色』不好看。
御皇柒这个人,从以前她就知道他傲娇,心情不好不高兴的时候,说话语气尤其凉,甚至毒,比如此刻。
可她此刻心虚,不敢与他计较了。
“我……只是去了一趟郊外,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些意外,幸好有个人救了我,再然后那人驾马车回城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睡着啥都不记得了。”
如音刻意将经过简化。
御皇柒凝着她,那眸光让她惴惴不安,又低头喝了一口水,听到那人清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还瞒了我什么?”
如音觉得脑袋犯晕,身子已经不是之前在寒潭的那种冷,却是有些热。
“……没有呀。”
一杯水被她喝得很慢,仿佛需要喝很久才能喝完。
御皇柒也不着急,只是又去倒了一杯,换掉她手里明明已经见底的那杯。
“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去放杯子,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的那个布袋脏兮兮,里面也不知是什么,我扔了。”
“不要扔!”
如音猛然抬头,急了。
御皇柒站在榻旁望着她,也不说话,那风清月朗的清俊模样,如音晃了神,却很快清醒过来,苦着脸:“不能扔。”
她可怜巴巴地伸手攥着他的衣摆。
御皇柒不为所动,在榻旁负手而立,居高睨着她。
如音叹息:“大人,小女子这就全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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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帐外传来恭敬的轻唤,如音辨出那是陶衍的声音。
“不许再『乱』跑。”
御皇柒起身时,修长手指在她鼻尖划过,眼神在对她说:若是再『乱』来,决不轻饶。
今天发生的事情如音刚才全招了,此刻乖巧地一笑,“嗯嗯,你赶紧去。”
她拥着被子坐在榻上望着他,等他转身出屏风外,整个人立刻就瘫倒下来。
刚才御皇柒说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发热,她在寒潭泡了那么久的冰水,又吹了那么久的寒风,受凉了一点都不意外,没有发起高烧就好——
想到这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这才终于低头看自己身上,此刻她身上穿着的是洁白的里衣,再仔细闻一闻头发,身上,已然都没有血腥脏臭味……
难道她昏『迷』的时候,御皇柒为她沐浴更换了衣裳?
……虽然是夫妻,也同床共枕亲密无间,可此刻想想御皇柒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做了这些,还是会觉得脸烧起来,比身上不适的那种发热还要热。
拿着被子捂着自己的脸,越想越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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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屏风,宽敞的大帐外间,陶衍得到许可后进来候着,要与御皇柒禀告刚得到的消息。
隔水而立的罗曼国士兵依然未退,与昭月军队依然对峙着,战事,随时有可能一触即发。
御皇柒虽然身为监军,领着从皇城而来的援军支援瞿山关,但当军队与这边御翎皓的人汇合,他便知道,自己没事可干了。
军符在御翎皓手中,他才是此次领军的统帅。
“岳泠溪果然私底下与四王爷碰面,王爷猜得没错。”
将皇城的密报告知与御皇柒,陶衍又低声禀告道。
御皇柒神『色』淡漠,讲一截小小的香料放入鎏金小薰炉中,下层的碎碳散发的热气,蒸腾出一室的微香。
此香有安神的功效,他想着,等会将它摆放到榻旁,让如音好好睡一觉。
“孤山城,可有什么不一样的人和事出现?”
他突然这么问,倒是让陶衍一愣:“似乎并未听闻,王爷,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御皇柒一手执袖,一手摆弄着案上的香料,捻了一小块凑到鼻端轻嗅,将如音在郊外遇到神秘黑衣人的事说与他听。
“这……”
陶衍摇头,江湖中隐藏着许多不出世的高人,单凭王妃简单的叙述,他倒是想不出来是什么人。
御皇柒心思向来缜密,思虑也颇多,即使如音口中那个神秘黑衣人此次对她出手相救,但他还不能就肯定,那个人与他们是敌还是友。
只是从如音的叙述中,他可以断定的一点,那个神秘黑衣人,或许真的不简单。
他查看过月光身上的伤口,也听了如音的叙述,能在短时间内将月光救活的人,身上定是有着常人没有的秘术。
偏偏当时,把他引到栈桥边,只剩下马车,并没有看到多余的人的身影。
这件事,他当放在心上。
如果是敌,那么只怕,是一个不容轻视的敌人。
“苍梧郡那边如何?”他又问。
“都照之前的布置进行,目前一切顺利。”陶衍又答。
御皇柒将鎏金小薰炉盖子合上,边缘相扣发出轻微且清脆的声音,“距离过年,只有六天了吧。”
是的,明日,便是腊月二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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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计划留在御皇柒身边时,如音就做好了要乔装打扮成士兵的打算,却不曾想,一趟城郊寒潭之行,让她发起了烧,只能躺在榻上休息。
御皇柒的大帐原本就禁止外人入内,除了陶衍,所以现在依然如此,也不会有什么人起疑,只是,如音自己倒是郁闷起来。
“咳、咳咳……我原本是、咳……”
她想说话,嗓子难受,御皇柒倒了水过来喂她喝,声音温淡:“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刚才陶衍亲自送了晚膳来,还搁在一旁,如音轻推他手臂:“不用管我,你先用膳。”
御皇柒握着杯子坐在榻沿不动,“等你一起吃。”
如音想说自己并无胃口,但又不敢说实话,怕御皇柒又要念叨一遍她擅自出城遇险的事。
看她喝了半杯温水,御皇柒亲自端来一碗清淡的米粥:“四哥的人刚才来过,说是有事相商,陪你用了膳,我便放心去。”
说着,执起勺子轻轻搅拌了一下微烫的米粥,吹了吹,才递给她。
他都细心到这个份上了,她再不接都对不起他,而且估计是米粥清淡,她闻着也还行,便慢慢吃了两口。
御皇柒就这么看着她吃,如音渐渐觉得不自在,“……你的饭菜都要凉了。”
“不打紧,你先吃。”
他依然道,如音就继续乖乖喝粥,一时间帐内沉默,只有边上架着的炭火偶尔噼啪微响,只是,帐外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一室静谧。
是御翎皓的人,来请御皇柒过去议事了,听说主要将领们都会在。
御皇柒临走前,轻捏她的脸颊:“乖乖听话,吃了就休息。陶衍在外面,有事唤他。”
如音想说他饭菜没吃一口就走了,怕声音一起惹帐外的人注意,噤了声。
刚才还觉得米粥挺好喝,这人一走,她也没胃口了,剩下小半碗起身去搁着,月光自从受了伤一直懒懒地在睡觉,如音蹲身抚了抚它的皮『毛』,想起城郊救她的那个黑衣人。
这一趟出来,果真又见识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人事。
想起带回来的那两朵花,忙去找来布袋子,打开,还算完好,只是光泽已经没有刚采下那时候的洁白明亮。
糟了,她得赶紧制成『药』粉,才能保存。
下午从客栈出来,她一路采购,除了去过『药』材铺,还专门买了一些研草『药』需要的基本工具器皿,这会,倒是全都堆到案上,开始忙碌起来。
陶衍本该随着御皇柒一起去往议事的主营帐,但御皇柒曾交代要他留守如音身边,为了不让人起疑,他只能候在营帐附近,却不敢直接现身。
就在如音低头忙碌配制『药』粉的时候,大帐外,走近了一个人。
“什么人?”
守在大帐外的是陶衍部下的侍卫,这道声音让帐中的如音手里研『药』动作一顿,耳朵便注意到外头去了。
“我是四王爷的人,遵吩咐给七王爷送来些『药』膳补品。”
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道。
“七王爷已经去往主营议事,你不知道吗?”帐外守着的侍卫道。
“我只是依照吩咐,将东西送来便走,不敢劳烦七王爷亲迎。”
那陌生的声音坚持,两名侍卫相互看了一眼,那眼神在对话,然后伸手去接那『药』膳补品:“交给我们吧,一会送进去。”
七王爷不在帐中,而这是四王爷派人送来的东西,也不能不收,两名侍卫有这个打算。
送东西来的人略微犹豫之后,还是将手里的几个盒子递了过去,看着那侍卫端着东西转身就进了大帐中。
大帐内主人不在,灯火通亮而安静,入来的侍卫只是将那几个盒子搁置在了外间的桌案上,就立马退了出去。
等外面再没有说话的声音,估『摸』着来送礼的人也走了,如音才从屏风后出去,看到了案上那几个大小不一的精致木盒。
同时,帘帐突然被人一把掀开,如音心中一跳,转头去看,吁了口气。
陶衍本是负责守在附近,但刚才突然收到密报,耽搁了过来的时间。
在帐外,他已经从侍卫那儿得知这几个盒子的来历。
如音目光看着那几个盒子,莫名微微皱眉:“陶衍,你打开看看。”
“……王妃,不等王爷回来么?”
陶衍压低声音询问。
如音依旧盯着那几个盒子,摇头:“不等,现在,就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