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皇柒的声音如此淡漠,那脸色亦是平静无波,就连那墨色的眸中,也没有一丝丝的情绪。
孟澜衣的手指依然捏着他的敞袖,指间触到袖边那织锦的暗纹。
这是她第一次敢这样靠近他,还拉着他的袖子,以前,这是不曾有过的。
这样的接触让她不想放开,甚至,她想要靠他更近一些撄。
心中委屈,她道:“是啊……我习水性,可就没有一个万一?”
“最近我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大好,掉下去,真不是故意的……你怎能说我是玩花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哭腔,因为她委屈,脑海里还记起当时在湖边,所有人都紧张地将她救起来,却是这个她放在心上的人,对她无动于衷。
是,他现在示于人前的形象,是不该轻易漏出破绽,但是,她不是别人啊,她是他身边的人,为了他入了宫,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他却在她有危险的时候,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一点也不关心偿?
御皇柒望着她,只是道:“是不是意外,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还有,之前安排了要送你出宫,现在这情况——”
听到这一句,她捏着他敞袖的手无力地滑下,抬头对他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这个样子,这……这不是我的本意!”
她知道他说的是她有了身孕的事,她怀的是他父皇的孩子,那么便是他的手足,他一定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
“不用跟我解释,你自己决定。”
他转身要走,她忍不住跑上去,将他拦下。
御皇柒没说话,只是,那眸光真的淡漠到一点感情都没有。
咬咬唇,她楚楚可怜地仰头望他:“爷……澜衣对你,从以前一直到现在都——”
御皇柒突然看向门外的方向,微蹙了眉,孟澜衣的话蓦然顿住。
“参见四皇子——”
门外有侍女的声音,“娘娘,四皇子殿下求见——”
“请他进来。”
御皇柒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却让孟澜衣莫名地心中一紧。
他已经往外走了出去,她跟了两步,无力地顿在原地。
“七弟,你还在?”
御翎皓挑眉看向刚从殿内走出来的御皇柒。
“嗯。四哥你呢?”
“我从父皇那儿过来,顺路给贵妃送来一支千年老山参——”
御翎皓示意了下手中的盒子。
“四哥倒是有心,那我便先回去了。”
御皇柒只是淡淡瞥了眼那盒子,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御翎皓看着那拄着手杖的背影下了台阶,转身往殿内走去。
遣退了侍女的内殿空荡荡,只有孟澜衣靠躺着床头,闭着眼。
御翎皓一步步走近,在床榻边抱着手臂,看着那面含病容的美人儿。
孟澜衣睁开眼,道:“你来干什么?”
御翎皓将手里的盒子在旁边几案上放下,道:“只是奉父皇之命,给你送来千年老山参。”
他突然俯身,挨近她,轻声道:“我父皇还真是疼你,现在你又有了身孕,啧啧,在这后宫更是不得了了——”
孟澜衣抓紧锦被,瞪望着他。
他伸手,捏上她的下颌,道:“好像,你不是很开心……对了,你喜欢的,是我七弟……”
他笑看着她,她想要躲开却躲不掉,下颌被他捏着。
如果不是因为不能露出破绽,不能用武,她真想将面前这个男人踹翻,离她远远的。
“怎么办呢?原本我还说帮帮你,可现在,你有了身孕——”
他的目光垂下,望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
抬手拨开他的手,她抱着被子往后退:“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御翎皓笑了:“就喜欢你这样聪明的。”
“上次我让你跟我父皇进言,让我七弟纳妾的事情,如何了?”
“皇上已经同意了,这个需要一些时间。”
“很好。至于那个太子妃,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御翎皓俯身过来,她便更往后挪开,他也没有强迫,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他走了,孟澜衣紧绷的全身才放松下来。
厌恶地看着那门的方向,如果不是不能暴露自己,她一定不会容忍御翎皓那样轻薄自己。
他不知道她与御皇柒的关系,只看出了她对御皇柒的心思,想用这个作为筹码,让她为他做事,而他担保,以后一定让她与御皇柒在一起。
御翎皓想要皇位,御皇柒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御翎皓想要弄太子下台,御翎皓还想要画如音……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御翎皓是想要将画如音与御皇柒分开的,这个她很肯定。
御皇柒知道御翎皓找过她的事,那是她自己告诉御皇柒的,但她有所隐瞒,她只说了御翎皓想找她帮忙,却没有说出御翎皓让她去皇帝跟前进言让御皇柒纳妾的事情,她更没有对御皇柒说,御翎皓答应她,事成之后,让她与御皇柒在一起的事……
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一直渴望的事情。
她从来不想背叛御皇柒,她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只是,她也希望,自己所做的,最后能够得到想要的回报。
御翎皓计划得很好,即使御皇柒在众人眼里没有什么威胁性,他也要安插好自己的人,这样才好注意七王府的一举一动。
另一方面,御翎皓想要弄太子下台……这两件事,都可以利用到她,因为她现在是获得皇帝盛宠的女人。
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竟然有了孩子,却不是御皇柒的……
不,这个孩子存在的话,她就不能跟御皇柒在一起了,她使劲摇摇头,不行,即使皇帝对她确实不错,可她,不能留下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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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
“老七,今天是怎么回事,那么吵闹?”
房子里,坐在堂前椅子上的中年人身材瘦小,靠着椅背,两只垂下的袖子空空荡荡。
“前山今天举行武林大会。”
哗啦啦的声音,高壮的男人正往屋内水缸里倒水,倒完了放下木桶,道:“今天,在前山有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
坐在椅子上的正是妄八,尖细的声音微微提高,道:“现任的盟主任期尚不满三年,那么,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便是要出稀世珍宝了,会是什么?”
“哪次不是最后才揭晓,现在不晓得。”粗哑的声音,是妄七的回答。
妄七抹了一把脸,走到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即使眼睛看不见,他对屋内以及这四周的一切都计算精准。
“老七,要不,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妄八的声音带了几分好奇。
妄七沉默一会,道:“今天初赛,没什么可看的。”
“也是,那就等决赛了去。”
“说起来,镇国府那丫头许久没来了,这里冷静得慌,还挺想她的。”妄八又道。
“……听说宫里形式不对,怕是不太平。”妄七缓缓道,语气似乎有几分担忧。
“嘿,就陵绝那小子,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儿,他应该不会让那丫头吃苦的。”妄八靠着椅背,荡着腿儿道。
……
前山,刚被两位妄老前辈念叨的如音,此刻站在台下,正被一群来看热闹的人围着。
虽然她换了男装,不容易看出来身份,可夙微生还是担心了,如果如音有个什么差池,他可不好像御皇柒交代。
而这时,大赛的主事从台后走了上去,扬声道:“既然这初赛第三场有了些异议,那么大会决定,便加赛一场,比试技艺。”
可是那霸刀门的弟子手受了伤也不能比啊,台下有人道,主事又解释,这一场,由那霸刀门弟子的表弟,与刚才出手的白衣公子代表双方上台比试。
那个霸刀门弟子的表弟,正是先前挑衅如音与夙微生的那个男子,这一下众人又开始看好戏了。
夙微生却蹙了眉,她并不想让如音多露面。
“没事,比技艺嘛,武艺的话我可能打不过,技艺难道我还能输了他。”
如音瞥向那男子,刚入场的时候他还被夙微生浅浅地伤了右手臂呢,那么一个粗狂的疯子,她还不信他能身怀什么绝技赢过她了。
夙微生点点头:“你且小心。”
“华弟,一定要小心。”一直跟在身边的余宣也道。
如音对两人点头:“放心。”然后便往擂台走了上去。
那个男人已经站在台上抱着手臂,一脸不屑地看着走上来的如音。
如音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看都不看他,一脸云淡风轻地摇着折扇。
比试技艺,台上的双方自选一样自己拿手的技艺展示众人,技高者胜。
依然是一炷香的时间,结束时分出胜负。
台下的人都很关注,而夙微生也一直望着台上。
他身边的余宣,望着台上的目光有些紧张,夙微生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他,心中的疑虑更扩大。
刚才如音跟他讲了她与这个余宣相识的经过,他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但也说不上来,只能再观察观察。
此时,擂台的左侧,那男子的身前已经架好了桌案,大赛的主事命人给送去纸张笔墨,看那样子,像是要作画。
一切准备就绪,那男子拿起毛笔沾了墨汁,俯身开始在宣纸上摆弄起来。
这一边的如音却一点都不着急,她也并没有让大赛主事为她准备什么,而且,她还摇着折扇,缓缓走到了那男人的身边,去欣赏起他的作画来。
那男子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转,抬头看是如音,嘲笑道:“你如果没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认输便可,不用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
如音听到这话也不恼,还笑了,道:“你先把你的画好吧,可别为了我分了心啊,输赢还没定呢。”
那男子对她很是嫌弃,看了眼那在燃烧的香柱,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怎么还没有开始啊?”
“对啊,他怎么尽在别人身边转,自己什么都不干——”
“不会是真的什么才艺都不会吧?”
观赛的人开始低声交谈,对着台上的如音指指点点。
余宣也是心急,为什么如音在台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围着那男人的身边一直看呢,时间真的不多了。
夙微生半眯着眸看着台上的如音,他也看不出如音在想什么,可是看如音的神色,他应该对她信任。
“这里,远景的山水应该画得再淡一些——”
如音指着桌案上那幅画,而那男人已经快被她烦得脸都黑了。
“我抗议,她一直在打扰我!”男人停笔,转头对大赛主事道。
“我可没有,我离他是有距离的,没碰他也没打他!”如音一脸无辜。
大赛主事有点头疼,但还是道:“抗议无效。”
那男人继续将画作完成,在那柱香最后的香灰掉落的时候。
停笔的一刻,他已经觉得自己赢了,高傲地看向如音,道:“你就认输吧。”
拿起桌案上的画作,示向台下的众人,他是一脸的得意。
但是——
台下的众人,反应却不如他所想,因为那幅山水图,画得真的很一般啊。
但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即使他画得很一般,可如果如音什么才艺都没有展示,那么还是算他赢的。
“认输吧。”男人转头,却发现如音这会儿倒是离他远远的了。
如音只是笑,一脸不着急,用收拢的折扇指了指他脚下,道:“你先看看地面——”
她扬声的这一句,台下众人也都听到了,纷纷看向擂台上的地面。
那男人低头一看脚下,顿时脸色大变,惊慌嚷道:“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