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脉脉醒来时,犹自浑身疼痛,好似被一百只犀牛踩过一般……
身体提不起力气也就罢了,被火烧毁后重生的筋脉十分脆弱,灵力一过就疼痛不已。
还好她的养炁诀能自动温养筋脉。
她深深觉得自己引气期学习养炁诀真的是再正确不过。
君无忌阴沉着脸站在她身旁,看到她醒了,脸色稍微缓和,说:“你醒了?你和石莲心火一起得到的岩浆石乳呢?拿出来服用一滴。”
这小气鬼看她受伤倒地,竟然连丹药都没舍得喂她一口……庞脉脉无语地掏出装岩浆石乳的玉瓶,倒了一滴在口中,一股馥郁的灵力热腾腾地传遍她全身,虽然筋脉还是痛的,但至少比刚才好多了。
庞脉脉慢慢爬了起来。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自己走都有点勉强,更别说背人了。
君无忌显然也发现了她这点,很不耐烦地一边阴沉地看着她一边想法子。
“这样吧,”他不满地说,“我贴近你一起走,如果看着快要打雷,就跳你背上。”
庞脉脉还能说什么?
君无忌似乎也发现自己这话有点说不过去,摸了摸鼻子,又补充说:“我还能搀着你走呢。”
于是庞脉脉提前享受了一下老奶奶被孩子搀扶过马路的体验,不过人家天真未泯的孩子是小心地扶着老奶奶,这个假孩子是跟拿东西一般一手托着她肘部,他灵力深厚,力气也大,有时一不注意使力大了,庞脉脉整个人都被他托起来了,轻飘飘的,又不能用飞行术,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受罪。
大晚上的,景色也看不太清楚,原本美貌的杏花林,在暗夜里仿佛鬼影重重,阴森可怖,好在修士的神识过人,暗夜视物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不至于被根枝条打了脸惊跳起来之类的。
而林子外头,依然毫无动静。
这样黑灯瞎火的,君无忌还不准她用照明术,说怕会改变内阵的“气”和“格”,引起阵势变化不好对付。
庞脉脉也无所谓,反正没有照明她也能用神识看见,反正又不是她在那儿摸黑算步子。
这回还算顺当,虽然也时时要停步计算,但是到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前进了很大一截,杏花林的边界已经清晰可以看到了。
而君无忌的小脸上,也有了明显的喜色。
这时候,天上再次轰然作响,响声未落,庞脉脉已经背上一沉,暖烘烘的一团又贴在了她背上。
这次她还没来得及起鸡皮疙瘩,只觉得雷声一响,君无忌就如一只受惊的猴子一般跳到了她背上,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因为是雷声响才跳的,混乱中甚至可以看到君无忌的鞋底长出了几缕长长的根状物,往泥土之中扎进去,因为君无忌的脚悬在她膝盖处,甚至她的小腿还能感觉到其中一部分根须。
君无忌脸色大变,也不知道他如何运力,只见鞋底的那些根慢慢地枯萎脱落,但同时,他也脸色变得苍白萎靡了不少。
庞脉脉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春雷生发如此厉害。
她虽然讨厌君无忌这个变态,但是却也不希望他此时丧命,否则自己也走不出这里了。
春雷一响而过,这次也没有春雷火种了,天色已亮,杏花更显娇艳,除了君无忌明显发白的脸和低了一层的气焰,似乎一切都无变化。
庞脉脉小声道:“要不我还是背着你吧?这会儿恢复了些气力了。”
君无忌在她背上沉默了一会儿,因声音太低,也不知道有没有从鼻子里哼一声,才说:“那你背着我吧,过会儿也就出去了。”
庞脉脉于是咬牙背着他,虽然因筋脉受创手足无力,走路也不稳,但是也没有比几年前背铁块时更加难,当时都能咬牙撑过来,此刻自然也能。
好在君无忌的计算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只有在林子最后跨出去那一步时,他陷入了沉默,许久不叫她走哪一边。
庞脉脉都摇摇欲坠了,也没敢催他。
最后他长叹一声,道:“竟然算不出来……这里何为生门,何为死门……也罢,天生万物,生死彻终,一念生,一念死,不过一时气运而已,你随便走吧。”
庞脉脉本来身体疼痛,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发花,听了他这话,也不由骇了一跳,清醒了几分。
这意思是说他算不出来,让她听天由命?
她自然是迟疑着不敢踏出去这一步。
一步走错,就是两个人的命啊!
君无忌在她背上轻喝一声:“走罢,犹豫作甚!不过是赌一赌你我二人的气运!修士虽均求长生,却也不当畏死!”
庞脉脉听了,倒是点了点头,干脆闭上眼睛,直接凭直觉跨出了那一步。
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终跨出的是左脚还是右脚,是向东北还是向西北。
脚下站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才睁开了眼睛。
杏花林已经在她身后,她已经站在了原先隔着杏花林看到的那气派不小的洞府门口,面前就是那两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乌金色木头的大门门板,头顶便是那“流木别居”四个大字。
走出来了!
自己竟然运气不错!
君无忌在她肩膀上兴奋地一拍:“好,决定了,你气运正盛,天赋也好,够格做我的徒弟!”
说着从她背上跳下来,看她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又好心托了她一把,还问:“要不要我抱你?”
庞脉脉脑海里出现自己被小小男孩的短胳膊打横抱着的样子,打了个寒噤,连连摇头拒绝了。
这时候也出了杏花林了,君无忌显然也不怕大规模使用灵力了,掌心贴在她背心上,木系灵力渗入她筋脉,不过刻许时间,庞脉脉便觉得筋脉舒展,浑身通泰了。
君无忌收回手,看她不由自主地伸展了一下双臂,脸上露出惬意的微笑,他也咧嘴笑了笑:“好了就走吧。”
说着自己转身,先推开了那两扇大门。
庞脉脉紧随他身后,走进了那个洞府。
一进去,庞脉脉就惊呆了。
里面竟然有人!
刚才还陷入外阵的那几十个修士们,竟然十有七八都在这里,他们都或多或少有些狼狈,而少了的那些,恐怕是阵里折损了。
不对啊!
自己和君无忌破了内阵才得以入内,这些人连外阵都够呛,根本没进内阵,又是怎么能入内的?
还是说,他们进了别的内阵?
内阵不止一个?
可是那两位会阵法的元婴修士似乎对阵法的修为还在君无忌之下,又是怎么能够比他们更早破阵的?
庞脉脉不由自主揉了揉眼睛。
君无忌恰好看她揉眼睛,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揉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那也要用灵目术再看看是不是幻影,揉眼睛有什么用?”
庞脉脉一边脸红一边着急:他们二人有隐身令,那些人是看不到他们,但是不代表这么大声说话人家也听不到啊!又不是聋子!
君无忌见她急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想要捂自己嘴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哈哈大笑,直笑弯了腰。
“你……你这个笨蛋,哈哈哈……笑死我了……”
然后他一边笑一边直朝着那些修士们走过去。
说也奇怪,这些修士们还在议论纷纷吵吵嚷嚷,根本没人听见君无忌的笑声。
君无忌指了指坐在那个合一宗元婴修士身边的端木无伤,说:“那个小白脸你认识是吧?”然后便径直朝着端木无伤走过去。
庞脉脉吓了一跳,这个君无忌行事难测,喜怒无常,不知道要对端木无伤做什么。
却只见他在端木无伤身边站下,缓缓伸出手,插向他头部,动作很慢,特意让庞脉脉看清。
他的手就这样没入端木无伤的太阳穴,整个没入他头部,甚至还在里头搅了搅……
庞脉脉吓得脸都白了白。
没有血流出,什么都没有。
端木无伤甚至还蹙眉扭头,对那位元婴真君说:“师叔祖,据您看……”
什么事都没有。
也没有任何感觉。
君无忌把手从他头部取出来,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更别说脑浆了。
而端木无伤还是好好的,恍若未觉。
简直太玄幻了!
庞脉脉觉得这是很多鬼片之类的常用情节,一个人的存在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只是虚影。
那么,谁是虚影?
庞脉脉摸摸自己手臂,是实实在在的,肉质紧实,皮肤光润。
那么,是不是这些修士实际上是幻影或幻阵?
她向君无忌问出来这个问题。
当着一堆看不见自己的人大声和别人说话的感觉……好奇特。
君无忌道:“你当人人都能进入内阵么?进不了内阵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蛮力也好技巧也好,破了外阵,进的就是外洞,而我们破了内阵,进的就是内洞。”
庞脉脉皱眉。
内洞?外洞?
“难道说,他们现在在外洞,而我们在内洞?那我们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
“哪里在一起了?”君无忌恨铁不成钢地说,“蠢材,若是在一起,我刚才那一下你家小白脸会没事?”
“什么我家小白脸啊,那只是一位同门师兄,根本并不相熟……那为什么我们能看到他们呢?难道是投影?”
“不熟?你之前在杏花林外为什么盯着人家看?……内洞和外洞本来就在一起的,但是我们在内洞可以看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内洞里的情景,明白了么?”
这算什么?空间折叠?
庞脉脉皱眉思索了半天,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法术造成的。
君无忌看她还不明白,指着右侧一条石壁光滑的岔道说:“比如说,这条岔路就是内洞的,而他们根本看不见。”
庞脉脉定睛一看,果然,有不少修士从那里经过,来来回回,可是根本没人朝那洞里看一眼,好似那儿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再仔细观察,会发觉有两处空着的地方不但没人,而且有人经过也会刻意绕开那里。
显然,在那些修士们眼中,那里是岩壁或者岩石……
她不禁好奇起来:不知道在这些修士们眼里的这个石洞是什么模样的?
静静想了片刻,甚至心里动了动:而我们所处的世界,又会不会是别人眼里的外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