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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这边信件的传送,都由官府承办,虽然费用贵一些,然比较安全。也有熟人私下捎信,去往某地,便帮人带信,然这种机遇,终归可遇不可求。云门这样的大门派,自然也有自己的通信渠道,只是平民百姓,都指望不上。

望月倒是能指望得上。

然而,她的信加了密,指名道姓给原映星。上交门派的话,送给原教主的信,云门这方定然慎重再慎重,拉她去旁敲侧击都是正常的。而望月的往来信件,又需要时间。所以最后,她决定,还是用驿站这种比较传统的方式好些。

贵是贵了一些,然而……她当初刚上云门时,不是宰了风掌门一大笔钱财嘛。在云门日常又不需要花销,这些银票,用来送信就够了。

杨清找到望月,还算比较容易。两个人虽然都很忙,他甚至很难找到时间与她见面,但私下里,他也关注着她。知道望月不怎么去习武堂了,知道她常窝在藏书阁,也知道她寻各种借口往山下跑。杨清还知道,外门的长老教训望月,她再这样静不下心习武,明年开春,可能就会被云门赶下山了。

杨清见到望月,正是烟火缭绕、万家灯火之时。

百姓们排着队寄信,杨清站在人边,看到少女一手信、一手热乎乎的包子。她低着头啃包子,睫毛长长,面颊粉白,热气蒸腾,她的小脸莹莹带着一层光,干净的,连面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见。一个小吏提着灯出来,挂在屋檐下。那盏灯呈半月状,做工精致,光线亮堂。

夜光葳蕤,灯火如暖,少女就仰着脸去看灯,眼尾微扬上翘,瞪得很大。眸子黑漆漆的,洒着一层金光。

她像一片花瓣,一团火焰,娇艳又热烈,宛然而生动。

观她一眼,就能猜到她那一望见底的内心世界——太浅薄而干净了。

杨清看到她,不知为什么,就有些想笑。

心情很愉快。

他站在她斜后方一点,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她手中信件的记号。那记号,他是眼熟的。魔教教主原映星的专属记号,近两个月,杨清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风掌门和原教主通信很频繁,虽然原教主回信回的很应付、敷衍。

杨清咳嗽了一声,少女还在边啃包子、边看灯、边排队中。腮帮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

然他咳嗽一声,她都没听见,没反应过来。

杨清“嗯”了一声,声音重了些。

少女立刻扭头,往这个方向看过来,目中有着迷惑后的惊喜之色。她嘴里还塞着肉包子,嚼啊嚼,没法开口说话。她还在排队,也不能跑过来。但望月明显是很兴奋的,拿着信的手冲杨清挥。

她吃着包子的嘴,终于发出了一声:“嗯!”

打招呼完毕。

杨清:“嗯?”

他眼皮向旁边一处茶楼撩了一下,然后疑问地看望月。

望月笑眯眯地“嗯”了一声,正好小吏喊她,她就扭头进去了。

杨清转身走,在他旁侧排队的一个老妪摇摇晃晃欲倒,臂上挎着的篮子往下滑。蔬菜瓜果滚了一地,旁边人骂骂咧咧,老妪连声道歉。杨清伸手扶一把老人,并蹲下身,帮老妪捡篮子,还有滚了一地的蔬果。

老妪对他感激无比,看他好说话,又好奇八卦,“公子,刚才那位姑娘,是你的小情人吧?”

杨清笑了下,“很明显吗?”

看他不置可否,老妪脸上的皱纹也笑开了,又道,“老婆子我一看你们打招呼的方式,就知道你们感情很好啦。你们就嗯了几声,话就说完了,对方还能听明白你在讲什么……不是感情好,谁听得懂啊?”

杨清但笑不语,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这种常年被人说“冷清”“寡淡”的人,也有被夸感情好的时候。

望月真是带给了他很多个第一次。

帮完了老妪,杨清便去了刚才那四声“嗯”中,与望月约好的茶楼,叫了一壶清茶,一盘瓜子,等望月过来。

一炷香后,少女上楼,看到他坐在窗边闲闲嗑瓜子,囧了一囧后,飞了过来,给自己连倒两杯茶,口渴才缓了下来。

望月托着腮帮看他,打趣道,“师叔,真是难得。你还会下山啊?找我什么事吗?”

见到杨清,她心情大好。

杨清问她,“我看到了你报名下山的事。”

“哦。”望月叫来小二上菜,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杨清耐心问她,“徐长老跟我说,你频频下山,武功也不好好练。你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望月抬起眼,看他一眼。她现在挺忙的,原映星的身体出了问题,被她划入了第一重点对象。她常日在藏书阁中翻阅资料,越看,心中便越不乐观。好消息,也就是旁敲侧击下,没有觉得原映星有什么问题。

然后现在,魔教跟正道这边的合作,也出了问题。

出不出问题,望月现在不在魔教,这些事,她也信原映星能应付得很好。她只是想办法,看能不能给原映星的身体问题,提供些帮助。

她忙的时候,杨清也很忙。她偶尔去过他院子两次,他那里,每天人来人往,到深刻,灯火都不灭,望月也没机会与杨清见几次面。

弄到现在,就是这样了。

杨清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告诉他的?

望月笑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吧,我自己就能处理好。师叔你快快批下让我下山的通告就好啦。”

杨清眼睫垂了一下,看着对面的少女,“我看到你给原映星去信?”

望月正在低头玩筷子,闻言,面上有点儿意兴阑珊的表情。她最近,挺忙的。一般忙起来的人,事情得不到解决前,心情都挺烦躁。胸口有把火,一直在闷烧着,尽量不灼烧到别人,但有人非要凑过来,又很难忍得住。

望月最近脾气不好,对谁都是一张冷脸,语气奚落。得罪了不少同门弟子。

她也就对杨清有点儿好脸色,然而杨清又问她原映星。

望月看着杨清,淡淡道,“那又怎样?我没有背叛你。你还不许我有个朋友联络吗?”

杨清愣了一下,没料到望月说翻脸就翻脸。他想:她心情不太好?

杨清解释,“我不是……”

“够了杨清,”望月起身,略有些焦躁,“你一来见我,就是为的这种事吗?本来开开心心吃个饭,说说笑话谈谈情,多好啊。干什么非要往这些事上扯?”

“我没有……”

“我知道你的套路,”望月站在对面,人已经离开了桌边,抱着胸,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不就是又不高兴我跟原映星交流吗?又要问我干什么,又要追问我和原映星之间的事……然后你又要醋,又要跟我吵……我现在挺烦的,争风吃醋的事,平常是意趣,现在对于我的状况来说,就不是了。你要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冷静冷静吧。”

杨清看着她,默然。

看她都不听他把话说完,自己一个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就叫来小二结单,还冲他一笑,“我请客,你慢慢吃吧。”

杨清心很细。

他见到望月,就在观察她的状态。眼底有疲色,抓着筷子时手一直在抖,跟他说笑时,也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望月已经背身,准备下楼了,听到青年温温和和的声音在后面,“阿月,你要睡一觉吗?”

望月扭头,看到桌前,白衣青年也起了身。

其实这家茶楼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生意称不上好。杨清不了解情况,邀望月上来后,茶他都只是抿了一口,就没有喝下去了。现在两人对站,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站在楼梯口,二楼上稀稀疏疏,只有两三个客人看到他们。

杨清轻声,“你很累的样子,要睡觉么?”

望月手扶着楼梯栏杆,偏头问他,“我睡不睡觉,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来我怀里,我抱你睡。”

望月扬了下眉,心中涟漪轻颤。像一只蝴蝶停留,溅起圈圈波纹,让她心头酥-痒。

杨清眉目温润清朗,灯火尽在他周身,包着曾柔光,“你不是喜欢抱着我睡么?不是喜欢我照顾服侍你吗?你把我当催眠工具用呢。”

望月翘起唇,看他走过来,有点想笑了——

那点儿烦躁,在他山涧清泉一样的声音中,有流走的痕迹。

看到她停下来,肯听他说话。杨清便向她走过去,站到了她面前。伸手,在她面上抚了一下,他说,“你走什么?不是想下山么?你不巴结巴结我,我给你把报名卡在那里,要你一辈子下不了山,你到时候怎么办?小心你现在给我甩脸子,日后吃亏在你。”

望月:“……”

半晌,她道,“你不是滥用私权的人。”

杨清微笑,反问,“我不是吗?”

望月:“……”

侧过脸,好吧,杨清是。

杨清是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也好说话。除非涉及原则问题,旁人大都在他耳边吹吹风,他就答应下去了。而杨清的原则……除了大是大非,在他那里,就没什么是特别讲原则的事。

好说话得不得了!

什么刚正不可摧、坚毅不苟言,全都跟杨清无关。望月跟杨清闹开了,杨清还真可能给她个小惩罚,卡着她,让她做不成她想做的事。

望月被他弄笑了。

气氛一缓。

少女仰头靠他,想了想,“但是你不要跟我吃醋,不要跟我争原映星的事。我不喜欢总是就这个问题,和你吵啊吵。”

杨清说,“谁和你走得近,我都觉得是看上你;你跟谁玩的好,我都心里不舒服。这也是没办法控制的事。但我尽量控着,只是有点苦……”

望月说,“我喜欢你。”

杨清眸子闪了一下。

望月再接再厉,“我爱你。”

杨清的眼睛,幽黑中,亮了亮。

少女眸中有狡黠笑,“还觉得苦吗?”

两人对望,他撑不住,笑了。伸出手,把她搂入怀中,“好吧,不苦了。”

两人拥抱。

茶楼的饭食不如何,两人勉强吃了一些茶,就离开了。在山下镇上的街市都没怎么逛,就相携回了云门。绕开守门弟子,杨清跟望月回她的地盘。望月说,“我住的地方那么远,为什么不去你那里?”

杨清答,“因为苏铭和沈长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过去了。”

望月嗤一声,“你在被查房吗?”

杨清微笑,“是啊。”

沈长老都查了他两个月的房了,他出个门,都能偶遇沈长老。幸而这两个月他表现得较好,沈长老才放松了警惕,杨清下山,他没有非厚着脸皮跟上去。

望月同情看他,“真可怜。”

她想跟谁好就跟谁好,想睡谁就睡谁,从来没人说过她。就是原映星,都没有指责过她,说她非要跟正道的楷模弟子好,是不妥当的行为。望月过过了无拘无束的生活,现在身为云门外们弟子,束缚也不多。

然杨清,从小就是被看着长大的。

他连谈个情,成个亲,都要长辈们一眼一眼地看着。

什么都在长辈的眼皮下,现在,连人身自由都快失去了……望月挺同情他的。

两人回了望月住的地方后,洗漱结束,上了床。望月抱着他的腰,舒服地叹口气:好久没睡到杨清了。

床帐间,男女呼吸滚烫。皆是好久没有碰到对方,大火撩开,有些难灭。

衣衫解开,她亲他亲得火热时,杨清问她,“你为什么要给原映星写信?”

望月:“……”

她真是服了杨清。

想知道的事,到现在,都还记着呢。执着得不得了。

望月:“咱们能先睡一睡,改天再聊吗?”

杨清:“先聊,再睡。”

望月:“凭什么听你的?”

杨清:“那凭什么听你的?”

望月:“……”

杨清笑,“剪刀石头布。”

望月:“……三局两胜!”

杨清嗯一声。

月悬明窗,清辉洒地,两双鞋履。

纱帐后面孔通红、衣衫凌乱的男女,正在就着那点儿微弱的光线,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

两人的影子映在床前墙上,一高一低,挨得很近,在玩游戏。

也是蛮独特的相处方式。

三局过后,望月惨败,嗷一声后,倒在青年怀中,抱着他的腰,恋恋不舍,“长夜漫漫,我不想浪费在让你可能吃醋的故事上……”

杨清说,“愿赌服输。赖皮的话,下次就不陪你玩了。”

望月:“……不要。”抱怨道,“你们云门的弟子都超级无趣,一个个都玩不起,总是要我练武啊练武。你要是也不陪我玩,我会闷死在你们这里的。”

杨清微笑,“讲吧。”

望月:“……”

杨清,“讲吧,不要挣扎了。”

望月仍然有点儿不情愿,“我把原映星当兄长,当亲人,你可想好了啊。”

杨清嗯一声,“知道。你不用管我怎么想他。”

望月诧异坐起,在一片漆黑中,捧着青年玉润的面孔,眸子睁大,诧异问,“我怎么会不管你如何想他?你的想法,不就应该是我的想法么?我们不是爱人么,不应该是一样的吗?”

杨清:“……”

怔了一怔。

他没有表现对原映星的嫉妒,但他心里是嫉妒的,是一直忍着的。

每次遇到原映星的问题,他都会不甘心。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五年,拒绝了她整整五年。

如果他早早答应,也许望月对原映星的感情,不会那么深。

但杨清又想,即使那时候答应也没用。

他的小情人,和原映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么深的情谊,他根本插不进去。

除非他能回到望月小时候,能在她依赖原映星之前,就让她依赖自己。

否则,他就是比不上原映星在望月心中的重要性。

原映星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让望月离不开他。

可是杨清,他真正让望月喜欢上自己,也不过一年而已。

当然人生路很长,他还有时间去追赶原映星,一点点引诱望月,把望月引到自己身边来。

但是私心,还是嫉妒。

他不嫉妒苏铭,不嫉妒别人,不嫉妒望月欣赏的各式美男,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望月当初喜欢他,本来看中的,也就是他的长相而已。论长相,杨清很自信自己对望月的吸引力。他唯一胜不过的人,就是原映星了。

别人的事,望月不愿说的话,他都不会多问望月。只有原映星……

不过,望月现在跟他说——“我怎么会不管你如何想他?你的想法,不就应该是我的想法么?我们不是爱人么,不应该是一样的吗?”

杨清心中不甘退下去,俯身,亲了亲她眉眼,温柔道,“对,我和你是一样的。”

幽暗中,少女瞥过脸,不让杨清看到自己微得意的表情:哈哈,她就知道,杨清吃这一套。

望月这才窝在杨清怀中,跟他讲原映星的事,“……他精神出了问题……原因似乎在我……小玉姐姐,就是右护法,说他有分裂之症……”

杨清低头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我下山……并不是为魔教那些滥杀白道的人,只是想找下我之前在藏书阁里查到的一些药材,还有传闻中法师之类的……”

杨清嗯一声。

望月抬头看他,“你不吃醋吧?”

杨清:“……不吃醋。”

望月放心了,高兴地搂住他,在他唇上啄一口,笑道,“我就知道清哥哥你很大度。之前聆音给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千万不要在你跟前主动提原映星。我被她吓着了,以为她说的多对呢,原来不过如此……我就知道清哥哥你是最宽容的啦。”

杨清勉强笑了一下。

心想:我忍的很辛苦好么?不嫉妒?我都快嫉妒疯了。你不喜欢跟我论此事,我也不喜欢啊。没办法,我想知道你和原映星的事,就得忍下去。不然……真怕你再不跟我说了。

望月见杨清如此好说话,心中快活。

她对原映星的担忧,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人跟她分享,让她心情憋屈,情绪暴躁。她本就是感情丰富的人,需要时不时找人宣泄下。然望月又不喜欢把自己的感情,跟路人发泄。她又觉得杨清不会喜欢听她讲原映星,就一直忍着了。

然后今晚一讲,发现也不过如此。

谈性一起,望月又想讲自己和原映星旁的事了,“那我再跟你说说为什么我觉得原映星变了吧。他小时候啊……”

杨清:“……”

笑容僵了僵。

他为什么还要听望月讲原映星小时候的事?

望月咬唇问,“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应我?你睡了吗?”

杨清得了灵感:“我们睡吧。”

“不,我现在有很多话要说。你听一听嘛。”

“……”

“哥哥?”“师叔?”“清哥哥?”“杨清?”

“……你讲吧。”杨清无奈道。

……

两人盖棉被纯聊天,聊到杨清昏昏欲睡,望月仍兴致盎然。望月还需要杨清回应,杨清初时那点儿不高兴,已经完全被睡意打败。他都生不起嫉妒原映星的心情了,就想睡一觉。

望月却不放他睡。

她可怜兮兮,“我们好久没说话了,你就这么不想听我说话吗?”

杨清:“……你说。”

一直折腾到次日寅时二刻,望月才睡下,杨清才解脱。

她睡着后,青年就摸索着下了床,准备离开……他还得回去应付晨练的苏铭呢。

望月将近两个月的烦闷,在杨清这里宣泄完毕,心中大石落了地,踏实得不得了。等她睡醒,已经过了晌午,神清气爽。出门吃饭晃了一圈,一外门长老喊住她,告诉她,她下山的那个请示,柃木长老已经批示完了,她可以下山。

望月心中雀跃:杨清办事效率真是高!

在他找她之前,望月等了近五天。他才和她聊了一晚,第二天,批示就下来了。

同意她下山!

并没有计较她是为了原映星的事!

望月决定要好好感谢犒劳杨清!

问了杨清在哪儿,望月就找去了。

后山一处山间,有座凉亭,石桌石凳,一应俱全。杨清坐在凉亭中,刚把一大沓纸交给苏铭,吩咐他交给长老和掌门去核对。苏铭走后,山间凉亭,就剩下杨清一个人。

杨清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昨夜一夜未睡,早上又一直忙到现在,他是挺累的。

望月偷偷摸摸溜达过来,看看左右无人,坐到凉亭中,青年在她对面扶额而睡。已是入了冬,山中有些冷,他衣着单薄,坐在凉风中,有一种温怜飘逸的美感。

桌上放着一盘不当季的鲜红樱桃。

望月眼热:长老就是好。她在云门,就没尝过这种不当季的水果。

放一颗樱桃,到口中。

想继续欣赏美男时,对面的美男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叫了她一声,“阿月妹妹。”

望月:“……”

杨清很少这么叫她。

常叫她“阿月”,在云门,很多时候,他都是叫她“杨师侄”。

他突然喊一声“阿月妹妹”……望月眉目间染了笑意,倾身凑过去,看他在面前放大的冷玉般的俊雅面孔:哦哦哦,杨清刚睡醒,还迷糊着呢。

他刚睡醒的时候,都特别可爱,特别好糊弄!

望月再放一颗樱桃到口中,向杨清眨着眼,“哥哥,我教你一个吻法——樱桃接吻法。要不要学?”

青年嗯道,“好。”

望月心中笑得不行:太好说话了。

果然没睡醒。

换平时,他肯定不会在这种露天地方,接受她的索吻的。

一颗樱桃咬在嫣红唇间,少女起身,坐到了他腿上,揽住了他的脖颈,低头亲上他的嘴,唇不动、声音从喉中挤出来,“张开嘴,别咬、别咬……樱桃不是给你吃的!……你刚睡醒怎么这么傻啊……”

一颗红樱桃,半哄半推,到杨清口中。

他特别顺服。

她给他,他就吃。望月连忙舌根一舔,舔上他的牙龈,不许他咬。舌与舌碰上,青年的睫毛眨了一下,雾濛濛的眼睛看向少女。

望月忧愁:真傻。

如果有人要杀杨清,趁他刚睡醒时,就是最好的动手机会了。

她可要好好保护这个时候的杨清才对!

舌与舌纠缠碰触,唇齿相缠,青年搂着她腰的手,越来越近。

有鲜红的汁液,顺着两人的口流下去……吞咽声清晰……

吻得忘乎所以。

他的眸子越来越亮,放在少女腰上的手,也不再那么规矩了,摸进她的衣襟中,摸上她的小乳……

正浑然忘我时,一道暴喝声在后,“杨清!你在干什么?!”

望月一吓,忙推开杨清站起来。

杨清被推得身子晃了一下,手扶住石桌,抬起头,看到沈长老铁青的脸。

望月衣衫不整,忙抱胸后退,大脑飞快转动。

然她一看杨清,就绝望了: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衣衫从肩上滑下去一点,肩头有清晰的吻痕,他的发冠也有些歪,长发半乱,抬头看沈长老的眼神……望月心头重重一跳,挪开目光。

清冷的神仙中人,常年禁欲的人,忽然下来凡尘、与民同乐,那种震撼惊艳感,一般人真消受不起。

杨清手扶住额头,有点儿醒过来的痕迹,但也没有全醒。

沈长老都顾不上看那个女弟子,最恨铁不成钢的人,是杨清。

……身为长老,居然坏门下弟子的名声!

青天白日,不知检点!

沈长老恼恨,劈了杨清的心都有。

大步跨进亭子,一把拽住青年松垮的衣襟,让他站起来看自己——“杨清,我们从小都是怎么教你的?我平时都是怎么跟你说的?长辈和晚辈之间,你真的分不清轻重吗?你不懂我为什么总在你跟前转吗?那种不可明说的感情……你就必须要尝试吗?”

杨清沉默,有点儿疑惑地看着沈长老。

沈长老更是暴怒,“不可告人的感情!我天天对你耳提面命!你想想,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杨清:“……您别拽我衣服了,我想就是。”

沈长老:……居然还敢反驳!

他咬牙,“长辈和晚辈之间!我天天……”

杨清被他吼得头疼,他本来就有点禁不住人不停地说话。他扶着头,几下挣开沈长老的控制,往后退了两步。依然用那种慢吞吞、湿漉漉的神情,不急不缓,又带点儿试探道,“您是想说……您是我爹?”

沈长老:“……你说什么?!你还跟我开玩笑?!”

“长辈和晚辈,”杨清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下,提醒沈长老,“不可告人的感情……您不是在暗示我,您是我爹吗?”

沈长老:“……”

如被雷劈。

杨清:“爹?”

此时的杨清,有气死人的能力,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