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自海平面冉冉升起,夺目的金辉沉入碧波,粼粼而动。
一座僻静的院落中,宁玥缓缓睁开了双眼,动了动身子,酸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昨夜真是得意忘形了,居然由着他要了那么久,尽管他一再放缓速度,十分温柔,但到了早上才明白,还是被他吃得不轻。
宁玥摸了摸床铺,一片冰凉,唤了冬梅入内。
冬梅笑嘻嘻地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套改了尺寸的裙衫和肚兜:“跟姑爷和好的滋味儿任何?”
宁玥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都会打趣我了是不是?”
“嘿嘿,奴婢这不是高兴嘛?老实说,奴婢以前特希望您在外头来个第二春什么的,不过后面转念一想,姑爷也挺好的,您要是有了第二春,姑爷就惨了。”冬梅笑着说。
宁玥一记眼刀子飞了过去,真是个无法无天的丫头!还盼望她的第二春!
话说回来,玄胤算不算她的第二春啊?
好像算。
不知想到什么,宁玥摸上了自己的脸,尽管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那年轻的肌肤还是宛若新生的一般。
“唉。”她叹了口气。
冬梅给她换上肚兜:“您叹什么气?”
“我叹气我总笑耿皇后一把年纪了还在打玄胤的主意,其实自己也不年轻了呢。”活了两辈子,前世今生的年纪加起来——
不敢想了。
冬梅如今倒是有些相信宁玥的前世之谈了,给宁玥系好丝带,半开玩笑地说道:“您呐,就是活一千岁,姑爷也只能喜欢您呐!”
宁玥忍俊不禁,活一千岁,那不是千年老妖了么?
穿戴整齐,宁玥去洗漱,冬梅到小厨房把蒸好的燕窝与早点端来。
宁玥依旧有些害喜,胃口不大好,强撑着吃了几口燕窝,又问:“玄胤是去陛下那边了吗?”
冬梅道:“是呀,一大早,锻炼完便去了。”
还锻炼?大半夜才睡,早上是怎么起得来的?不愧是军阀世家的公子,在这方面,从未放松过自己。
宁玥弯了弯唇角,道:“他吃早饭了没?”
“没,说是到陛下那边去吃。”冬梅给宁玥倒了一杯煮过的牛乳,“大少爷说,这个对孕妇好的。”
宁玥喝了半杯。
……
今天是接管凤印的第一天,该宣布的事项必须及时宣布清楚,免得日后闹出什么笑话来。
早饭后,宁玥让冬梅给后妃们带了话。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妃们三三两两地到了。
第一个到场的是李顺妃,自打小产后,李顺妃便夹起了尾巴做人,不管谁设小宴,都第一时间去捧场,大夫说小产后需要多多调养,才不至于落下病根。但这个节骨眼儿上,李顺妃哪里敢叫人瞧出端倪?打扮得反比平时精致些。
“顺妃娘娘精神头不错,想来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宁玥面含微笑地说。
李顺妃生怕宁玥抖出她和六皇子的事,面上闪过一丝惶恐:“托长孙妃的福,我好多了。”
宁玥浅浅一笑:“怎么是托我的福?要托也是托陛下的福才对,顺妃是陛下的人,自然有陛下庇佑。”
李顺妃的腿当即就软了,四下看了看,压低音量道:“长孙妃,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不该听信谗言去算计你,但你相信我,我也是……也是迫不得已的!”
“好一个迫不得已!你自己犯了错,却诱我去撞破,还想杀了我成为你们一辈子的感情筑基石,我命大地活了下来,但绝非你的仁慈!如今你却叫我原谅你,还相信你是迫不得已?我是冤大头么?”宁玥冷笑。
严惠妃嘲讽她,至多是逞口舌之快,而李顺妃,却实实在在地算计她性命,要不是根基不稳,她早把这桩风流韵事捅到陛下跟前去了。
李顺妃急了:“我……那个……长孙妃,你……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讲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看着宁玥失了耐性,忙一咬牙,道:“好,你记恨我,我认了!但请你不要为难六皇子!他是无辜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我胁迫他,他身不由己!还有,那天算计你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自始至终不知情,而且最后,他也放了你!还请你看在他放过你一条生路的份儿上,不要去找报仇!”
“哈!”宁玥不可思议地笑了,“你的意思是我要感激他没有杀我咯?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我又不是罪人,他也不是审判官,他本就不该杀我!杀我是他的错,他及时纠正了自己的错,救赎的是他自己!关我什么事?难道我要为他的洗心革面衷心地感激他?”
“可是……如果他不放过你,你已经死了,他……他救了你一命!”
“哎哟。”宁玥快要被顺妃的逻辑整服了,“照你的说法,我随便上大街上抓个人,扬言要杀他,之后又放过他,自此,他便欠了我一条救命之恩是不是?顺妃我告诉你,挟持皇室本就是一桩重罪,我没治他的罪,才是真正的救了他一命!”
李顺妃被噎得面色发白:“……好……就算……就算是你说的这样,我们……我们都欠你的,但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也是听信了谗言……”
“听信谗言是你自己有贪欲,讲到底,还是你私心作祟。”
李顺妃显然没料到宁玥的思维与正常女子如此不同,普通人经历了那样的事,早对六皇子感激涕零了,她却一点思想包袱都没有,而且她强调了自己被人误导,她却一点都着急追问她是被谁误导!
“郡王妃,你……你难道不想知道幕后操控着一切的人是谁吗?”她咬紧了唇瓣。
“不想知道。”宁玥慢悠悠地道,心里却道:这么弱智的问题,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出是谁,还用你告诉我吗?这不是等于接受了你的示好?
李顺妃还想再说什么,刘贵妃与严惠妃来了。
刘贵妃一宿未眠,容颜憔悴,扑了厚厚的妆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鸦青,她进屋,先是朝宁玥翻了个白眼,随即在左下首处坐下。
严惠妃与宁玥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严惠妃友好一笑,宁玥微微颔首。
这一幕,被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宁玥的刘贵妃尽收眼底,刘贵妃讥讽出了声:“哟,昨儿是谁暗讽长孙妃是不干净的破鞋的?今儿就跪下来舔人脚丫子!不嫌恶心!”
严惠妃笑了笑:“某些人不是已经跪舔过了吗?怎么样,滋味还好吗?”
刘贵妃气得险些掀翻桌子。
严惠妃挨着李顺妃坐下。
很快,张丽妃也来了,她瞅了一眼刘贵妃旁边的作为,有些纳闷。按照位份尊卑,刘贵妃之后便该是严惠妃才对,严惠妃却抢了她的位子——
张丽妃打了个呵欠,在严惠妃的位子坐下,扯了扯严惠妃的袖子问:“喂,你是不是跟贵妃吵架了?”
不待严惠妃回答,刘贵妃冷嘲热讽道:“你还跟她好呀?当心被她卖了都不知道!人家现在是长孙分眼前的红人儿,你最好识相些,别给冲撞了!”
张丽妃生平最讨厌接近皇位的人,谁能耐谁是她敌人!她厌恶地松开严惠妃的袖子,往刘贵妃身边挤了挤。
宁玥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仿佛没察觉到妃嫔间的暗涌。
很快,珍儿入内,对着冬梅耳语了几句,冬梅躬身,压低了音量道:“岳公公求见。”
“哪个岳公公?”宁玥问。
“皇后身边的新内侍长。”
“宣。”
冬梅给珍儿使了个眼色,珍儿退出去,不多时,一名肤色白皙、身形清瘦的中年太监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奴才岳东海,叩见长孙妃娘娘,叩见贵妃娘娘、惠妃娘娘、丽妃娘娘、顺妃娘娘。”
宁玥不疾不徐地说道:“岳公公一大清早过来,可是有事?”
“今儿是长孙妃上任的第一天,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能前来道贺,特备了一份薄礼,命奴才送来,往长孙妃笑纳。”岳公公像只笑面虎,奉上了锦盒。
冬梅将锦盒接在手里。
宁玥淡淡地笑道:“娘娘客气了,替我转告娘娘,我稍后再去向她老人家谢恩。”
听到老人家三字,岳公公的面上浮现了一抹僵硬,但很快,又掩了下去,躬身道:“奴才告退。”
冬梅嘀咕:“什么嘛?故意拿乔!故意给下马威!”
她不拿乔才奇怪了,昨儿发生那么多事,先是当众出丑,再是失去秦公公,晚上又被玄胤夺了凤印,只怕一整夜都在生闷气。宁玥道:“把东西收好。”
“是。”冬梅转身进了屋。
有丫鬟给妃嫔们奉了茶。
宁玥扫了众人一眼,道:“今天叫诸位娘娘过来,除了正式与大家见一面之外,也有一个重大消息宣布。”
刘贵妃冷笑:“什么消息呀?别是陛下又多出个什么孙子吧?”
宁玥的脸上始终挂着平和的微笑:“我倒是希望如此,陛下舐犊情深,自然是子孙越多越好,我今日宣布之事,与子嗣无关。”她说着,打开了桌上的盒子,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石。
众人定睛一看,瞬间傻眼。
这不是……凤印吗?
怎么会在长孙妃的手上?
宁玥抚摸着凤印,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后娘娘抬爱,昨夜将凤印赐给了我,从今往后,将由我代替她执掌六宫。我初来乍到,对六宫诸事还不太熟悉,会尽心向皇后娘娘请教,也请各宫娘娘不吝赐教,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会虚心接受。”
一席话,如大石落井,咚的一声,震得众人面色骤变。便是严惠妃,也露出了惊诧万分的神色。
谁都知道耿皇后有多宝贝凤印,当初耿皇后受命与太子共同打理朝堂,无暇六宫之事,不知多少后妃上赶着去打凤印的主意,全都被耿皇后压下了。况且别说执掌六宫,便是协理六宫也闻所未闻。如今这黄毛丫头,一成为长孙妃便跳过了协理六宫的板儿,直接蹦上了执掌六宫的高度。这种能耐,不得不令人佩服。
可是,真的是皇后主动把凤印交给马宁玥的吗?
为什么皇后没来道贺呢?只派了个内侍长。
她们绝不相信皇后是病得不能下床了,因为就在昨天,皇后都还生龙活虎。
或许是没脸出来见人?
众人心里冒过巫无数猜测,但无一例外的,看向宁玥的眼神不若先前那般怠慢了。
望着这些口无遮拦的妃嫔,诚惶诚恐地“跪拜”在自家小姐脚下,冬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散席后,严惠妃借着如厕的名义短暂地留了下来。
“长孙妃。”她叫住宁玥。
宁玥屏退了宫人:“惠妃有话要对我说?”
严惠妃正色道:“我听说,昨晚长孙殿下去探望陛下了,皇后也在,长孙殿下没靠近皇后吧?”
宁玥摇头:“没有。”
“那就好。”严惠妃松了口气。
宁玥狐疑地眨了眨眼:“真有……这么厉害吗?我是指她身上的……”
严惠妃叹了口气:“若非我亲眼所见,也是断断不会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邪门的东西。”她随手掐了一片叶子,仿佛陷入了十分惊恐的回忆一般,轻轻地抱紧了双臂,“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小产,陛下体恤我,特地恩准了我娘家人入宫来看我,我哥哥也在随行的行列。按理说,外男不得在后宫留宿,但我实在病得太重,陛下怕我就这样撒手人寰,便许哥哥和娘亲彻夜在床前守着我。我醒了,说想吃外头的馄钝,哥哥出宫去买,半路撞到了耿皇后。
耿皇后没有怪罪我哥哥,温柔地问他,惠妃怎么样?醒了没?要不要吃什么?我哥哥对她印象极好,我也因为这件事对她稍稍改观。
可惜好景不长,我病愈后不久,便听说了哥哥自杀的消息。我匆忙回家,娘亲告诉我,从宫里归来后,哥哥便像中了邪似的,成天抱着一方帕子,拼命地闻,闻着闻着,还疯癫地呢喃,说什么没了、没了。我起先不懂,后面无意中听到秦公公与皇后的对话,才知是皇后害了他。皇后表面没惩罚他的冲撞,却赐了他一方有特俗香气的帕子……是她,她害死了我哥哥!却还在嘲笑我大哥愚蠢!”
严惠妃转过脸来,眸中满是泪水,“你说我能不恨她吗?我能不夺了她的皇后之位吗?!”
宁玥拍拍严惠妃的手:“别太伤心了,她不会有好下场的。”
严惠妃抹了泪,平复了情绪,说道:“老实讲,我哥哥不是唯一一个中招的。”
“陛下会不会也是中了她的……”宁玥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香气。
严惠妃轻轻摇头:“陛下那边,我不清楚,我猜是的,陛下曾经那么宠爱陈皇后,怎么会看上她呢?寂寞?我们都不差啊,却从未得到过陛下的欢心。”
“她的体香,对女人有用吗?”宁玥问。
严惠妃道:“没用,对太监也没用。那香气也不是特别浓厚,隔近了才能闻到,正常的交往见面是不会被影响的。你让长孙殿下防着她,别让她近身就是了。”
……
主院的暖阁中,南疆王与玄胤用了早膳,由玄胤搀扶着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见天色不错,又叫小德子在树下的石桌上摆了一副棋盘。
“你身边也没个跑腿儿的。”南疆王拿起茶壶,给玄胤倒了茶,如百姓家的老者,疼爱自己的孙儿一样。
玄胤颔首,道:“有个小厮,在大帅府。”说的是冬八。
“小厮哪里够?等你入了宫,小厮就不能带咯!”南疆王喝的是罗汉果茶,味道很怪,他咂了咂嘴。
玄胤倒是习惯,喝了好几口。
南疆王道:“宫中规矩大,还是得有个机灵的人,你看小德子怎么样?”
玄胤想起了梦境中,小德子的确是南疆王留给自己的内侍,当下,也没说反驳的话:“挺机灵的。”
“他是朕从老虎爪子下救回来的!那年朕去狩猎,他是守林的小太监,给老虎喂食,结果老虎不吃兔子,非得吃他,朕一箭射死了老虎,顺便把他带在身边了,论忠心,没谁忠心得过他。”南疆王看向玄胤,“给你吧!”
不带玄胤开口,南疆王又道:“朕驾崩之后。”
玄胤的手臂僵了僵:“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南疆王笑笑,没有说话。
小德子从屋里端出一盘散发着热气的椰子糕,放到桌上后,乖乖地退到了廊下。
“老赵这儿什么都难吃,就这椰子糕味道还凑活,来。”他把盘子推到了玄胤面前。
椰子糕是混合了牛乳与椰肉熬制的,玄胤不喜奶味儿,随意吃了几口,吃到一半的时候,心口突然抽了一下。
见他蹙眉捧心的样子,南疆王关切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玄胤揉了揉心口,又没事了:“没有。”
“什么没有?你呀,跟太子一个样,不舒服也总自己撑着,好像看大夫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南疆王瞪了瞪他,对小德子道:“小德子,把梁太医叫来。”
“不必了,我真……”话未说完,心口又抽了一下,他噎住。
梁太医是荀太医的徒儿,医术没师父精湛,但荀太医年纪太大,不好舟车劳顿,才使了他随行灵蛇岛。他给玄胤把了脉:“回陛下,长孙殿下的脉象并无异常,请问长孙殿下除了心口抽痛,可还有别的不适?”
“没了。”
“现在还痛吗?”
“不痛了。”本来就不痛,只是一抽一抽的不太舒服,好像被什么给勾住了,微微地发痒。
梁太医拱手道:“这些都是正常的,就像打嗝一样,若是长孙殿下再有不适,我再来给长孙殿下诊治。”
玄胤点头:“有劳梁太医了。”
南疆王端详着玄胤:“真没事吗?下午有一场狩猎,你若是身体不适,就留在这边陪朕。”
玄胤不甚在意地说道:“真没事,皇爷爷请放心。”
……
岛主院,赵岛主又浑身发痒了,不是皮肉,而是骨头,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一直咬入他的心脏,他难耐地推开了房门。
爱妾端着一碗补汤走来:“老爷,老爷妾身炖了你最爱的老鸭汤。”
赵岛主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大门外走去。
爱妾把汤给了一旁的丫鬟,提起裙裾追上去:“老爷!您去哪儿啊?您早饭都没吃呢!”
赵岛主闷头疾走。
爱妾扯住他袖子:“老爷您最近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病了!”赵岛主厉害着甩开了爱妾的手。
爱妾纳闷,老爷是中邪了还是怎么?这么凶?!
“老爷!”她再一次抓住了赵岛主的袖子,“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不把话说清楚,妾身就不放你走了!”
赵岛主啪的一声,甩了她一耳光。
她当场怔住。
赵岛主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张嘴,似乎想道歉、又似乎想安抚,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仓惶地离开了院子。
赵岛主狂奔到耿皇后的住所:“我要见皇后!”
小太监入内,通传了一声,依旧是岳公公见的他,岳公公手执拂尘,面上含了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娘娘凤体欠安,还在歇息,赵岛主何事?”
赵岛主抓住了岳公公的手腕,双目赤红:“我……我要见她……就一面……一面就好!”
岳公公瞥了一眼他死死钳住自己的大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岛主这话说的,好像娘娘是您什么人似的,您呐,得主意分寸。”
赵岛主揶揄道:“我明白,可是我……我……岳公公你应该知道的,对不对?”
岳公公从宽袖里拿出一方绣了蝴蝶的帕子,擦了擦额角。
赵岛主眼尖儿地瞥见了帕子上的蝴蝶,一把抢在手里,拼命地嗅了起来,但很快,他怔怔地看向帕子:“不是她的……”
岳公公笑道:“是奴家的,岛主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赵岛主恶寒地扔回了岳公公怀里:“快叫她出来!我……我受不了了……”
岳公公抚上了赵岛主肩膀,倾过身子,在赵岛主耳畔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您说是不是?”
……
午饭后,宁玥为玄胤换了一身清爽的行头:“水、干粮、金创药还有火折子都在里头。”
玄胤抱着她好笑:“狩猎两三个时辰便回来了,你弄得像远行似的。”
“还不是担心你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吗?上次地宫的教训还不够?”
“上次被困在地底的好像不是我吧?”
“正因为是我,我才比你有经验,知道出门必须要带什么!”宁玥一本正经地说。
玄胤抚摸着她柔软的脸蛋:“其实你就是舍不得我,说一声,我就不去了。”
宁玥睨了他一眼:“不去,留在这边干什么?”
“干你。”他的手探入了她罗裙。
宁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拿出他在她腿间作乱的手,将他推出了房门。
……
艳阳高照,森林中光线斑驳,气温湿热。
赵岛主一马当先,领着诸位皇嗣与公子以及一些略懂骑射的千金往丛林深处而去,他笑着道:“不是我吹啊,我这灵蛇岛的猎物个个儿都是宝贝,你们在外头见都见不着!”
有人抬杠地说道:“都有什么宝贝?说给我们听听!”
“四只爪子的蛇,你们见过吗?”
“四爪蛇?那不是传说中的蛟龙吗?”那公子问。
赵岛主爽朗地说道:“对,就是蛟龙,我这林子里有蛟龙,看你们谁能猎到!”
信蛟龙的,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不信的,鄙夷地嗤了几声,转头搜寻别的猎物去了。
过了警戒线后,赵岛主勒紧缰绳,对众人道:“千金们就别进去了,里头都是凶兽,你们就在外围猎些兔子啊小鹿啊什么的。”说着,对一旁的随从比了个手势。
随从会意,悄悄地放兔子、放小鹿去了。
今日来狩猎的皇嗣中除玄胤之外,另有二皇子宣王、三皇子与六皇子,许是得了严惠妃的指示,三皇子一路上待玄胤十分恭敬,遇上好猎物必先让给玄胤。
宣王就不同了,自打知道玄胤是皇长孙,便对玄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玄胤要猎什么,他就去抢什么,抢不到便一通乱射,搅得猎物全被惊走。
六皇子不耐烦地蹙了蹙眉,策马离开了大部队。
“二哥,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弄得我们谁都猎不到东西!你要是不行,就自己另辟新路吧?别老碍我们的事儿!”三皇子毫不客气地说。
宣王冷哼:“路是大家的,本王爱往哪儿射往哪儿射!不高兴啊,不高兴你就走呗!”
三皇子与他争执了起来。
赵岛主摇摇头,对玄胤道:“走,赵伯伯带你到那边猎熊瞎子去!”
玄胤点头,撇下争论不休的宣王与三皇子,与赵岛主进入了丛林深处。
一路上,二人碰见了不少狮子与豹子,玄胤志不在它们,全都轻松避过了,他只想弄一张虎皮给儿子做冬衣,弄一对熊掌给玥玥补身子。
越入内,人声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耳畔回旋着蝉鸣与鸟兽的吼叫,如置身兽园。
一条黄金蟒在枝桠上优雅地爬过,蛇尾耷拉着,险些碰到玄胤的脸。
赵岛主笑道:“别怕,它其实挺温和的,你不招惹它,它不会攻击你。”
玄胤看了黄金蟒一眼,黄金蟒朝玄胤吐了吐蛇信子,不过终究,没发动任何攻击,摇摆着肥胖的身躯离开了。
又走了一段,枝叶太繁茂,光线完全暗了下来。
玄胤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轻轻拉开了弓箭。
东南方,猛地窜出一头猛虎,呲牙咧嘴朝玄胤袭来,玄胤波澜不惊地凝凝眸,松开手,箭矢斜斜地打进猛虎的心脏。
猛虎跌落在地,扑腾两下,断了气。
赵岛主赞赏地怕了拍玄胤肩膀:“好小子!快有陛下当年的风范了!”
玄胤弯了弯唇角,拔出匕首,将虎皮干脆利落地剥了下来,装进宁玥给他准备的袋子,说来也怪,那袋子不知是何材料而制,竟不漏水也不变质,新鲜虎皮放进去,扎进封口,便如同被保鲜了一样。
这之后,玄胤又射了一只黑瞎子和一头豹子,赵岛主也射了不少,可惜一箭没射中。
玄胤看了赵岛主一眼,道:“赵伯伯是不是有心事?感觉心不在焉的,其实您不必陪着我,有什么事尽管去处理好了,我自己可以。”
赵岛主的表情僵了僵,干笑道:“哪儿有什么心事?是老了,不中用了。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一射一个准儿,后面慢慢的,懒了,不想动了,疏于练武,你瞧,如今连个三石的弓都难以拉开。你可别我知道吗?日后,哪怕是做了皇帝,该吃的苦还是要吃!”
玄胤淡淡一笑:“皇爷爷万寿无疆,皇帝一事,还早。”
“早也是迟早,反正是你的,谁也夺不走。”赵岛主似有感慨地说。
轰隆隆——
天际闪过一声惊雷。
赵岛主眉头一皱:“不好,要下雨了!岛上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都没个准儿的!咱们赶紧找个山洞避避雨!”
……
宁玥在房中给小宝宝做虎头鞋,外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是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惊得她手一抖,针扎进了肉里。
她拔出针,将流血的手指含住口中。
冬梅抱着衣裳进门:“什么天啊?说打雷就打雷!珍儿!快去收衣裳!”
“好,知道啦——”外头的珍儿应了一声。
冬梅看了看宁玥:“小姐,您怎么了?扎到手指了吗?”
“嗯。”宁玥看着红肿的指尖,“长久没练,都生疏了。”
“快别做这些了,缝衣服做鞋子都交给珍儿吧,她手艺比您的好!”冬梅将针线收入篮子。
宁玥没接她的话,望了望已经在飘雨的窗外:“不知要下多久,怕是今晚回不来了吧……”
……
玄胤与赵岛主就近找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山洞,约莫十来平方,里头有些细小的石缝,不知是通往哪里。洞内积满了灰尘,角落里有些小动物的骨骸。
赵岛主简单清扫了一下,在洞口拾掇了一些尚未被雨水打湿的枯枝:“有火折子吗?”
玄胤从布袋里取出火折子。
赵岛主接在手里,燃了一小堆篝火,褪去外衫:“把衣裳烤烤吧!岛上湿气重,当心生病。”
玄胤也褪了外衫,放在火边烘烤。
“瞧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不知那些人怎么样了。”赵岛主说着,打开了包袱,拿出几个果子,“就带了这些,凑活着吃吧?实在饿得不行,就把那头豹子给烤了。”
玄胤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袋子里取出一盒糕点、一袋馒头、一袋糖炒栗子。
赵岛主目瞪口呆。
“玥玥准备的,真是有先见之明。”玄胤与有荣焉地说,想起她不知有没被惊雷吓到,有些后悔出了门。
该留在她身边的,他心想。
赵岛主食不知味儿地吃了一块椰子糕,见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而雨势没有丝毫渐弱的迹象,就道:“看来今晚我们要在山洞过夜了,你睡吧,我守夜。”
玄胤没有推辞,靠上石壁,缓缓合上了眼眸。
半个时辰后,玄胤被赵岛主的惨叫声惊醒,他睁开眼,就看到赵岛主抱着手臂满地打滚,洞口,一条通体黝黑的毒蛇刺溜爬了出去。
玄胤抬起赵岛主的右臂一看,竟是被毒蛇咬了:“什么蛇?看清了没?”
赵岛主疼痛难忍地说道:“是岛上的蝮蛇。”
蝮蛇毒性太强,普通人被咬上一口,几分钟就死掉了,赵岛主内功深厚,可以抵挡半日,却也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
赵岛主陷入了半晕厥状态。
玄胤浓眉蹙了蹙,握紧他手臂,帮他吸起了毒血。
约莫半刻钟后,赵岛主的面色不再发黑发紫,却依旧气息微弱。
玄胤打开宁玥给他准备的布袋,发现有不少草药丹药,其中一味便是应对毒虫叮咬的。
“不知对蛇毒管不管用,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赵伯伯。”玄胤喂赵岛主服下一颗丹药。
大雨,瓢泼地下着。
玄胤让赵岛主睡在篝火旁,自己则警惕地望着洞口的方向。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谁?”玄胤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果然有人啊!太好了!”是一个中年太监的声音,“我们是跟岛主一起狩猎的,下大雨迷了路,听到这边有人尖叫,才跑过来瞧瞧!”
话音刚落,他搀扶着一名容貌倾城的女子来到洞口前。
当玄胤看清对方的容貌,眸光瞬间凉了下来:“皇后?”
耿皇后如同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浑身湿漉漉的,她拂去狼狈地贴在鬓角的秀发:“是本宫,这么巧,皇长孙也在,刚刚尖叫的人是你吗?”
玄胤下意识地朝一旁挪了挪,与她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不是我,是赵岛主。”
“他怎么了?”她站在洞口,问。
岳公公嗔道:“娘娘!您能不能进去再说话?再淋下去,您不得病,奴才都得病了!”
耿皇后点了点头,在岳公公的搀扶下坐到了火堆旁。
玄胤用剑挑起外袍穿上。
耿皇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岳公公道:“娘娘,您肚子饿了吧?”又望向玄胤,“长孙殿下,您那儿有没有吃的?”
玄胤没理他。
岳公公自讨没趣,目光落在还剩一半的椰子糕与糖炒栗子上,也不管玄胤同不同意,趁着玄胤看着外边儿,偷偷地给拿了过来:“娘娘,给。”
耿皇后略吃了些糕点。
洞内,十分寂静。
玄胤坐在洞口。
耿皇后与岳公公坐在洞内,她对面,隔着一堆篝火,是昏睡不醒的赵岛主。
“赵岛主……没事吧?”耿皇后轻声问,那语气,像个无辜而温柔的少女。
玄胤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会自己看?”
耿皇后的睫羽颤了颤,柔声道:“你似乎对本宫有些意见。”
“娘娘多虑了,您是我皇祖母,我怎么敢对您有意见?我像那么不孝顺的人吗?”玄胤夹枪带炮地说。
耿皇后最讨厌别人喊她皇祖母,她明明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却有一堆“孝子贤孙”凑到她跟前,祖母祖母地叫——
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你可以叫本宫皇后。”她直言。
玄胤不屑地笑了:“您难道还怕我把您给叫老了?您是我皇爷爷的妻,可不就是我祖母?祖母大人,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闭上嘴巴安静一会儿吧!”
耿皇后眸光微变。
岳公公气白了脸,想发作,被耿皇后按住了手。
洞内,恢复了宁静。
不知是不是给赵岛主吸出毒血时也不小心沾染了一些,玄胤的胸口有些闷。
凉风夹杂着雨丝打在脸上,如情人的手,温柔地抚摸。
痒痒的,从脸颊到心口,再到四肢百骸。
越来越痒。
如蚂蚁在啃咬。
身体,渐渐地感到了一股空虚,仿佛在叫嚣着,在渴望什么。
石缝里吹来一阵凉风,吹起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帕,轻轻飘在了他脸上。
一股幽幽的体香钻入鼻尖,如清泉一般,洗刷了浑身的难受。
他拿起帕子,回头望了一眼。
耿皇后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没有勾引,没有挑逗,纯粹如一捧清溪。
他厌恶地将帕子扔入火中。
谁料夜半,那股让人抓狂的痒意又来了,比先前更加浓烈。
“难受吗?”一只素手搭上了他肩膀。
那醉人的体香,丝丝绕绕,笼罩了他。如干涸的沙漠,陡逢甘霖,却又只有一滴两滴。
“想要吗?”她轻轻地抚上他脸颊。
脑子里轰的一声,玄胤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