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们在琉锦院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孙瑶知书达理、琴儿矜持温柔、宁玥风趣幽默,还会变戏法……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与新奇,这是她们在其他地方赴宴不曾感受过的。而且,来之前,她们还心怀忐忑,怕王府的女眷自持身份处处高人一等,没想到如此平易近人,她们玩得忘了时间,直到碧清过来催她们去紫兰殿用膳,她们才意识到外边的天已经黑下来了。
陈小姐握住琴儿的手,低低地说道:“你们家真好玩儿,我下次还可以过来吗?”
琴儿看向了宁玥,见宁玥朝她点头,她才抿了抿唇说道:“当然可以,我三嫂、四嫂都很好客的。”
“嗯!”陈小姐开心地笑了。孙瑶好客她倒是看出来了,可是对于宁玥,她从头到尾一直满面笑容,却不知为什么,她总得那样的笑容太过完美,反而像戴了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当然。即便如此,她也能深切地感受到宁玥对琴儿的疼爱,大概只要是琴儿的朋友,宁玥都会非常热情地招待。她心中忽然滋生了一种艳羡,“你的嫂嫂对你真好!”
千金们站起身,纷纷感谢了宁玥的款待,还说在她院子闹了一下午,希望没给她添太过乱子。看得出来,她们是真的玩好了。
宁玥微微一笑:“琴儿初入京城,朋友不多,希望你们常来这边陪陪琴儿。”
这不是客套话,是真心实意的。
众人心中动容,应了声是,又给宁玥和孙瑶行了礼。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琴儿已经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宁玥、孙瑶对她们这么好,也是在给她长脸,琴儿感激地看了二人一眼,轻声道:“多谢三嫂,多谢四嫂。”
宁玥摸了摸她脑袋,宠溺地说道:“傻孩子,这儿就是你的家,跟自家人说什么谢?以后想请谁过来尽管请,想去谁家玩,跟三嫂和我说一声,我们差人送你去。当然,还有王妃。”
琴儿点头,微微湿了眼眶。
一下午,绝大多数人都玩得非常尽兴,若非说有什么例外,那就是司空静了。司空静出身高贵,不论在任何场合,她都是宴会的核心,今天这些赴宴的千金全都是她的跟屁虫,好东西她先吃、话儿她先说、路她先走,然而刚刚过去的一两个时辰,她完全被这些家伙给忽略了!
她们全都围着一个愚蠢的、上不得台面的、话都说不完整的傻丫头,和谐得不得了!
不就是有两个会做人的嫂嫂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也有嫂嫂,只是……没这么好罢了。
一想到她带手帕交回府时,两个嫂子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再看宁玥与孙瑶恨不得把大家留下来长住的样子,司空静的心里一阵烦闷!
如果宁玥和孙瑶是她的嫂子就好了,哪怕只有一个也行。
如果宁玥知道司空静此时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好笑地告诉她,她们早在前世便做了姑嫂,可惜司空静从来没有珍惜过她,更没善待过她,只是跟刘婉玉一起不停地给她使绊子。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便人生再来一次,也没谁会在原地等待。
众人簇拥着琴儿往外走去,她们不会承认,她们之所以这么快地喜欢上琴儿,一小半是琴儿身份尊贵性格温柔,绝大部分却是因为琴儿有两个世间绝好的嫂嫂。
司空静愤愤不平地跟在众人后头,压根不被关注的缘故,她怀疑自己摔一跤都没人理。她恶作剧地闪进了一间屋子,想等大家发现她不见了然后着急地找她,然而令她失望了,所有人都跨过了月亮门也没察觉到她们“走失”了一个成员。
司空静简直气得爆炸!
随手抄起一个垫子扔到了地上!
随后,她眸光一扫,在垫子原先垫着的地方看到了一件披风,这披风异常眼熟,不是她大哥的,又是谁的?
“你们几个,去把暖阁收拾收拾,晚上多备些热水。”冬梅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过来。
司空静眉心一跳,躲到了门后。
冬梅将晒干的衣裳拿进里屋。
司空静吞了吞口水,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宁玥的房间。奇怪,她房间里怎么会有司空朔的披风?
来不及多想,司空静将垫子放回远处,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冬梅挂好衣裳,突然想起昨天把陌生男子的披风藏到垫子下的事儿,后面与宁玥聊天,聊着聊着居然聊忘了。
冬梅来到外屋的贵妃榻前,拿起垫子,看到披风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暗暗松了口气!
司空静追上了大部队。
宁玥站在紫兰殿门口,热情地招呼千金们入席。看到司空静,宁玥的笑容很淡。司空静并不认为是自己哪里做错惹宁玥不高兴了,事实上,她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如果别人不喜欢她,问题一定是出在别人身上。她想来想去,最终归咎于玄家与司空家的恶劣关系。
而既然两家关系这么差,宁玥为什么会有她大哥的披风呢?是宁玥与她大哥有一腿,还是她看错了?
那边,诗画拧着一篮子鲜花走来:“我刚摘了好多玫瑰,大家要簪花吗?”
西凉女子是非喜爱簪花的,越新鲜越喜欢。大家各自从诗画的篮子了挑了一朵,相互戴在鬓旁。等下入席会见到世家公子,簪了花能显得更精神些。
陈小姐给琴儿戴上:“真好看。”
琴儿礼尚往来,给她戴了:“你的也好看。”
司空静走到琴儿身边,冷冷地递过花道:“帮我戴一下。”
琴儿不司空静这种使唤人的口吻,但来者是客,她又不像宁玥性子那么烈,还是接过花给司空静戴了。
玄昭与公子哥儿们大踏步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精神抖擞。
“妹妹!”陈二公子笑着朝陈小姐挥了挥手,行至跟前,却太着急,两脚绊了一下,撞到琴儿,琴儿又撞到了司空静。索性撞得不重,二人仅仅退了两步便稳住了身形,只是头上的花掉下来了。
“对不住!”陈二公子忙蹲下身去捡,仓皇中先捡了琴儿的,随后才捡起司空静的。
琴儿微红着耳朵道了声“我没事,多谢”,司空静却气得脸都绿了。早在她娘给她物色未婚未时便与她提过陈家的两位公子,说陈家虽非簪缨世家,但两位公子都是才貌双全的正直人,她嫌陈家门第低没放在眼里,可她能嫌弃陈家,陈家却不能不敬重她。这个陈二是怎么回事?故意跟她对着干是不是?为什么先捡玄琴儿的花?她一整天都在被玄琴儿抢风头,已经受够了!
“哼!”她跺跺脚,甩袖进去了。
陈二公子扶额:“那个……我是不是得罪司空小姐了?我……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捡了才发现第一朵花是玄小姐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宁玥噗哧一笑,拉了拉孙瑶的袖子道:“这是缘分吧?”
刚才在草场上,孙瑶只顾着看陈二公子的狼狈样子,没细看对方容貌,眼下隔得近了,细一打量,孙瑶才发现陈二公子生得十分俊秀,不若玄家的爷们儿妖孽,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而且谦逊有礼,自成一派清贵儒雅的气质。
“倒也不是那么不入眼。”孙瑶呢喃,很快,又叹了口气,“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他是个庶子,就觉得他还是配不上琴儿。”
宁玥耸肩:“玄胤也是庶子。”
孙瑶张了张嘴:“玥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玥微微一笑:“放心吧,我知道的。”拍了拍她肩膀,“等下问问母妃和三哥,看他们是什么意见。”
众人很快入了席,男宾们在左边,女宾们在右边,中间以几扇镂空的梨花屏风隔开。
王妃、刘婉玉、绿衣夫人、紫衣夫人、陈夫人以及另外四位夫人坐了一桌,宁玥等人坐了一桌。宁玥的左边是孙瑶,右边是琴儿,原本琴儿想与陈小姐坐一起,司空静却一屁股坐了陈小姐的位子,害陈小姐只能往后挪了挪。
这一幕,恰好被王妃和夫人们看到,王妃是主人,不好发表意见;刘婉玉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见;陈夫人是自知身份低,不敢为女儿打抱不平;其余的夫人……用余光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想笑,却堪堪忍住了。
精致的菜肴被一盘接一盘地呈了上来。
宁玥让膳房准备的是地道的南方菜:蜜汁烧鹅、夫妻肺片、白切鸡、豆角炒叉烧、鼎湖上素、蒜香骨、清蒸鲈鱼、百鸟归巢、生地龙骨汤、玉米甜羹、白灼虾、清炒白菜、凉拌三丝、金钩鲍、以及清蒸大闸蟹。
大闸蟹是一人两个,倒不是宁玥舍不得,而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吃筵席是非常讲究的,一样菜只动一筷子,大闸蟹就更不会吃多了。摆两个是做样子,谁都知道没人会真的去拿第二次。
偏偏司空静又给破了例。
司空静吃到第四个的时候,刘婉玉的脸子已经有些挂不住了。都怪她平时太宠着女儿,没让女儿守这些世俗规矩,弄得女儿养成了我行我素的性子。这种性子在几百年后或许会为人称道,然而眼下,却只会令人感到没教养。
王妃给打了个圆场:“把大闸蟹给小姐们拿去。”
碧清把夫人们的另一盘蟹端过去,一人分了一个,还剩下几个,碧清拿到男宾席那边,分给了公子们。
司空静吃完第四个,发现大家的盘子里都多了一个,唯独她没有,皱眉道:“为什么我没有?”
碧清正在给玄昭拿螃蟹,听到这话,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
孙瑶忙把自己的大闸蟹给了司空静,司空静这才消停了。
一顿饭下来,众人对这个司空家的小姐真是失望透顶了,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以往在一起吃饭,司空静总挑剔别人的饭菜做的不如自家好吃,动两块自便不动了,她们只觉得她清高,却没意识到别的。而今看了她贪得无厌的样子,才发现她真的好没教养!
司空静其实也并非毫无感觉,但宁玥准备的菜实在太好吃了,尤其那种螃蟹蘸的酱,美味得让她恨不得把舌头给吞进去。
男宾席那边还不知道司空静出了丑,他们之中好几个是习武的,没女人那么多讲究,一桌子菜上来没多久,便被他们风卷残云地“收拾”了。
他们在京城长大,鲜少吃南方菜,主要是吃不惯,然而今晚的菜肴却让们有种怎么吃都吃不够的感觉。明明已经很撑了,但他们发誓,哪怕再来两桌,他们也能一点不剩地干光!
“你家的厨子是哪儿请来的?借给我几天呗!”司空成摸着饱饱的肚子,意犹未尽地说。
玄昭笑道:“想我四弟回来削了你,就只管去借。”
司空成困惑地看着他,随后,又看向对面的陈二公子:“陈二傻,你听懂玄昭说什么了吗?”
陈二公子被人唤做傻子,竟也不怒,平静地说道:“我想,这顿筵席应该是郡王妃准备的。”
司空成的嘴巴张大了。
玄昭挑挑眉。
司空成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个小病秧子会下厨?”
“当心点,这话让我四弟听见,真的会削了你。”玄昭给他斟满酒。
想到玄胤出征那日那股从头到脚都令人胆寒的气势,司空成头皮麻了麻:“见鬼了真是。”
“什么?”玄昭问。
司空成摇头:“没什么,不过她真的……太令人意外了。”一般的姑娘家都嫌厨房油烟重不肯进去,尤其在这么热的天。
玄昭瞧他表情,知道他想岔了,手搭在他肩膀上说道:“你想多了,这是她教厨子做的。”她自己做的,怕是比这个还要好吃一些。
司空成扭过头,透过镂空的梨花木屏风望向了女宾席的宁玥,其实刚刚在门口,他便碰到她了,因知道对方是人妻,并没多看,只觉得气质独特,厚重、沉静、成熟、内敛,眼下再一端详,才发现对方真的长得非常诱人,别的尚且不论,单是那白天鹅一般修长美丽的脖子就让人充满了幻想。
“喂!”玄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司空成吓了一跳,又听得玄昭低低地说道,“别打我四弟妹主意,不然,不用等我四弟回来,我他妈就会削了你!”
司空成打了个哆嗦。
正餐过后,丫鬟们又奉上了糕点,给男宾席的是十二生肖的芋头糕,一端上来就被抢光了。
“我属龙,龙是我的!”
“我属马,我要吃马!”
“别跟我抢,我也属马!”
男宾席一阵开心的哄笑,笑声传到这边,惹得众位女眷纷纷侧目,好久没听他们在饭桌上如此活泛了。
女宾席的糕点是栩栩如生的菊花糕,点缀了一些奶油,天人菊、皇帝菊、粉毛菊、杭白菊、牛膝菊、草原松果菊……今儿是赏菊宴,这份糕点准备得再合适不过了。
糕点做得太精致,夫人们都有些下不了口,不愧是王府,连一份糕点都精致到了如此程度,她们真是拍马都追不上。
“王妃有心了。”一位夫人由衷地赞叹。
“是啊,不是我夸大,这一顿筵席比婚宴当天还做的好呢!”
王妃干干地笑了两声。
散席后,众人又在偏厅歇息了片刻,随后起身告辞。
司空成搂住玄昭的脖子:“昭哥,我下次再来你家吃饭吧。”
“想得美。”玄昭拿开了他的手。
千金们围着琴儿,都舍不得离开,夫人们瞧着她们依依不舍的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以往去赴宴,天不黑女儿们便吵着要回家,今天都这么晚了,还不想走,可见玩得极好。
她们心中,对琴儿的印象又好了几分,都希望能将琴儿娶回家做儿媳,端看王妃挑没挑中她们了。
刘婉玉看了看众星拱月的琴儿,又看了看备受冷落的司空静,一口浊气堵住了喉咙,这么丢人现眼,难怪不招人待见,回去得好生生说说她才是。
“下次再来玩。”王妃朝离去的夫人们挥了挥手。
刘婉玉眼珠子一转,凑近王妃道:“那事儿你可别忘了啊。”
“我知道。”王妃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她的手。
刘婉玉舒心一笑,虽然女儿表现不佳,亲事可能泡汤了,但她即将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这一趟没白来!
宁玥承诺过送猪肉脯给千金们,让冬梅包好后交给琴儿,由琴儿拿给大家,琴儿第一次送人东西,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宁玥鼓励地看着她道:“去吧,送大家上车,临上车前,把礼物给她们。”
先前一个人入明厅,是因为宁玥就在身后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现在……却让她独自走那么远。
“我……我不行的,四嫂。”
宁玥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鬓角,说道:“你行的,大家都很喜欢你。本来应该我和你三嫂送客,但是我们都很累了,琴儿能不能代劳一下?”
琴儿吞了吞口水,点头:“……好。”
琴儿与众人离开后,宁玥回紫兰殿分配了一下收拾的任务:“我先去一趟文芳院,回来的时候希望这边已经收拾干净了。”
下人们福低身子:“是!”
宁玥与孙瑶一同去了文芳院,王妃累了一天,快虚脱了,沐浴过后坐在贵妃榻上看玄小樱玩玩具。
“母妃。”宁玥、孙瑶入内,齐齐行了一礼。
王妃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二人坐下。
玄小樱甜甜地唤了三嫂四嫂。
很快,玄昭也来了。
玄昭把玄小樱抱起来转了一圈,逗得玄小樱咯咯发笑。
碧清奉上清茶,王妃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水中沉浮不定的茶叶,道:“今天辛苦你们几个了,办得不错,夫人们都很喜欢。”
孙瑶就道:“我跟三爷没出什么力,都是玥儿前前后后的张罗。”
王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孙瑶尴尬。
宁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对她摇头。
王妃慢悠悠地放下杯子道:“今儿来了这么多世家,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看哪个更适合琴儿。”
每次她说听听你们的意见的时候,其实心中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宁玥抿了抿唇,道:“三哥觉得呢?”
玄昭扶额,小丫头真狡猾呀,一下子把球踢给他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他道,“说实话吗?我觉得陈二傻不错!”
王妃蹙眉:“昭儿!”
“陈涵之,好了吧?”玄昭从碧清端来的托盘里取了一杯茶。
王妃无可奈何地嗔了他一眼,又看向孙瑶道:“瑶儿觉得呢?”
“我……”孙瑶被王妃犀利的眸光看得不敢撒谎,“他长得挺俊的,看上去也老实,就是……陈家的门第稍微低了些,他又是个庶子。”
王妃点了点头,问向宁玥:“玥儿的意见呢?”
宁玥如实道:“我赞成三哥。”
“有眼光!”玄昭道。
王妃沉吟片刻:“陈家的门第嘛,确实配不上咱们。不过低嫁也有低嫁的好处,至少不必担心他们会苛待琴儿,只是……只是庶子,终究太上不得台面了。”
宁玥端着茶杯的手顿住。
玄昭没反应过来王妃口中的庶子有何不妥,他虽与玄胤从小打到大,但在脑子里没有庶子嫡子的观念,只有同母不同母的认知,他说道:“母妃你是没看到陈二傻,不是,陈涵之,那家伙的眼睛里……有东西。”
他指的是一种沉静的情绪,哪知玄小樱忽然抬起头来:“是眼屎吗?”
噗——
一屋子人全都喷了。
商议一番后,三人起身离开,王妃叫住了宁玥:“玥儿留下,我有些话与你说。”
孙瑶瞪大眼,怎么回事?
宁玥微微摇头。
“走吧,母妃又不会吃了四弟妹。”玄昭搂着孙瑶走掉了。
碧清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婆媳二人,气氛有些诡异。王妃轻轻地笑了笑:“你回春堂近日的生意怎么样?”
王妃没事扯她的回春堂做什么,宁玥顿了顿,答道:“还行。”
“只是还行吗?我听夫人们说,你那儿的生意好的不得了了,她们每次去瞧病都得排老长的队,偏你那儿规矩严,使银子都排不到前头。”
宁玥听出了王妃的意思,淡淡一笑道:“我回头与掌柜说一声,母妃的朋友来了,直接带到我房中去看,不收她们的钱。”
王妃没料到宁玥答应得这么快,还顺带着把她没说出口的话给说了,这反而让王妃有些无所适从,半晌,才又说道:“该收的……还是得收,她们不缺银子,只是别让她们久等,好歹是我手帕交,这点面子我还是得她们。”
说完,就后悔了,说好的白送东西呢?
宁玥笑道:“母妃的朋友就是我的长辈,送些薄礼是应该的,我明天就吩咐掌柜。”
王妃松了口气。
“母妃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先去紫兰殿那边看收拾得怎么样了。”
“那个不必你亲自过去,叫碧清去就是了。”
所以……这究竟是有话说还是没话说?
宁玥纳闷地看向王妃。
王妃如坐针毡,先前答应得太快,仔细一回想其实有些担心儿媳会拒绝,毕竟,那是宁玥自己的铺子,听说接手的时候亏损得不行,愣是被她一天天做起来的,如今成了全京城最大的药房,付出了多少心血,恐怕非常人所能想象。
宁玥挑了挑眉:“母妃有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王妃正了正身子,有什么好怕的呢?自己是她婆婆,婆婆的话她敢不听吗?再说了,也是为了她好,她若觉得亏,大不了自己给她送个别的铺子,“众人拾柴火焰高嘛,你铺子越做越大,将来需要的人手想必也越来越多,我这边刚好有个朋友想开药房,你们不如一起做吧!”
宁玥眯了眯眼:“母妃的……朋友?”哪个朋友?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司空夫人。”
司空夫人刘婉玉正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笑眯眯的,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
司空静在脂粉堆里受了冷落,心情不爽:“……娘!我跟你说那么多你到底听见没?”
“听见了。”刘婉玉敷衍地摆了摆手,“你放心,等你娘做了回春堂的东家,你想要多少吃的没有、多少漂亮衣裳没有,娘全都给你买最好的!”
那不过是小丫头,自己先入股,等时机成熟了慢慢地把铺子拽在手里,届时还不是什么都她说了算!日进斗金的店铺啊,自己只花三千两便入股了,郭玉那个蠢货,居然只抬了两千两的价,三千两换回春堂一成的股,娘啊,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司空静一听娘亲要与马宁玥合伙做生意,不悦地撇过了脸,看向一旁抱着一盒猪肉脯发呆的司空成,娇嗔道:“二哥!我被人欺负了!你明天,把她们的哥哥全都打一顿!”
司空成以前的确这么干过,一个千金小姐在宴会上抢了司空静的风头,回头司空成便把她哥哥打成了残废。今天玄琴儿也抢了司空静的风头,但玄琴儿的哥哥不是司空成招惹得起的,司空静唯有把怒火撒在其他千金们的身上了。
司空成没坑声。
司空静推了推他:“二哥,二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呀?”
司空成满脑子都是宁玥白皙而修长的脖子,那肌肤,真是吹弹可破啊,往上是娇嫩的红唇,往下是饱满的丰盈……
这样的尤物,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
碧县,观州与云州交接的地方,玄家大军在此扎营,此时正值晚膳时辰,大家围坐在冰冷的草地上吃饭,他们的伙食很简单,两个老面馒头、一碗小米粥、一点酱菜。酱菜是宁玥准备的,油水足、盐分高,适合需要大量透支体力的他们。玄胤的伙食好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点,风干的腊肉、带着沙子的米饭、酱白菜,再没多的了。
仗打得太久,国库空虚,军饷不多,不可能把一群士兵当成千金小姐们养着。而且士兵们也明白,军费开支过多的话,朝廷会往民间增收苛捐杂税,为了家人过得好一点,他们宁愿自己苦一点。
玄胤吃着碗里的饭,吃着吃着,咯嘣一下,咬到了一颗小石子,他吐掉,漱了口,继续吃饭。
杨幕僚看了他一眼,几乎无法把他同那个锦衣玉食的小纨绔联系起来。
饭后,玄胤拿出舆图,定定地看了起来。路上得到消息,都古的城主叛变,主动投靠了南疆。辽江以南,只剩下云州与奥城还在苦苦地撑着。
“临淄、冀州、辽城、都古,已经丢失那么多城池了。”杨幕僚叹息着说道,“西凉从没这么惨过,南疆这次……来势汹汹啊。”
玄胤神色不变,唇齿间流泻出一丝冷笑:“不就是兵器厉害吗?”
“说到兵器……”杨幕僚顿了顿,“臣得到消息,南疆造不出厉害的兵器了,据说是材料没了,他们这次攻打云州,与我们用的兵器是一样的,真是天助我也!”
天猪?怕是有人暗中相助才对。
“他们用的材料是玄铁吧?从天机阁买的。”玄胤道。
杨幕僚点头:“情报上是这样说的。”
“这可真是有意思,天机阁是司空朔的地盘,司空朔一边挑起战乱一边朝敌军贩卖军火材料——”玄胤冷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杨幕僚问:“要告发中常侍吗?”
“你觉得眼前的时机合适?”
“不合适。”杨幕僚如实道,“皇上本就忌惮玄家,因着有四公子一直给玄家拖后腿,皇上尚且能忍,如今连四公子都出落得这么优秀了,皇上恐怕要将玄家视为眼中钉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弄垮中常侍。中常侍是唯一能牵制玄家的人,一旦他倒台,玄家就直接威胁到皇权了,皇上会不惜一切代价干掉玄家。”
狡兔死,走狗烹,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玄胤一掌按在舆图上,像按住了整个江山一样:“迟早把他们都拔了!”
“报——报——”门外,响起了士兵的通传。
玄胤抬手,杨幕僚道:“进来。”
士兵把一封信函交到了杨幕僚手上,杨幕僚看完,对玄胤说道:“四公子,南疆大军已经在云州的南门外扎营了,他们一共有一万兵力——五千骑兵,五千步兵,主将是南疆公主皇甫燕。”
皇甫燕?母夜叉的姐姐?
苏府
皇甫燕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从苏沐手里拿过来的情报:“玄胤在北门外扎营了。”
“是,就在碧县,离北门仅仅五里。”苏沐讨好地答道。
皇甫燕将情报丢在了桌上:“既然是你们朝廷的援军,你就去把迎进来吧!”
“啊?这……”苏沐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他进来的话,公主殿下……”
“你这边能调动的兵力一共多少?”
“一万五,另外五千驻扎在各个县城,要调动也不是不可以,得等。”
皇甫燕不甚在意地摆手:“不必了,你的一万五,加上我的一万,对付玄胤的铁骑绰绰有余。好了,你赶紧大开城门,把他们迎进来吧!”
“公主是想……”
“瓮中捉鳖!”
……
“客卿,客卿,客卿……客卿!”
马援陡然从昏睡中惊醒!浑身都冒出冷汗来,怔怔地望着帐顶,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皇甫珊探过脑袋,杏眼圆瞪地看着他道:“袁术,你醒啦?”
马援扭头一看:“珊公主……”
皇甫珊眨了眨眼:“袁术,你都昏迷一整天了。”
“是吗?这么久……”马援说着,再一次望向了帐顶,他并不是想看什么东西,而是想思考一丝事情。
皇甫珊趴在床头道:“袁术,可清是谁呀?你一直在叫这个名字,是你女儿吗?”
不是可清,是客卿。马援的脑海里浮现起那张熟悉的俊脸,尽管过了十年、尽管变了不少,可那模子,依旧是他的客卿啊!
“公主。”他虚弱地说道,“容卿……容卿的父母是谁?”
皇甫珊想了想,说道:“他没有父母啊,他跟大帅一样都是孤儿。”
马援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他尽量克制,不让皇甫珊瞧出自己的异样:“我听说他是个茶商。”
“是呀!很早便自己做生意了,白手起家,厉害吧!”谈到容卿,皇甫珊的眼底闪过抑制不住的自豪与笑意,但很快,又沉下脸道,“但他那家伙啊,超级可恶!我上次就摘了他几颗菩提子,他就把我打了一顿!”
说着,她摸了摸屁股,过了那么多年,回想起来还隐隐作痛呢。
“对了,他为什么要抓你呀?他是不是看本公主不顺眼,所以才想教训本公主的人啊?”
“他……没告诉公主吗?”马援反问,他很期待,儿子是怎么与皇甫珊说的。
皇甫珊嘟着小嘴儿道:“他什么也没说。”
马援听到这话,微微地笑了。
菩提宫
容卿刚沐浴完毕,少年把他抱到床上,拿帕子为他擦干湿漉漉的乌发:“容卿,你说那家伙醒了没?要不要把他抓来问问。”
容卿翻开一页书,他衣襟半敞,莹润的肌理若隐若现,在烛火的映射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诱惑:“不必了。”
“不必了?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少年换了一块干爽棉布,继续为容卿擦头发上的水珠,他的眸光不敢往容卿身上看,明明是个男的,却生得比女子还诱人,真是!
容卿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也没人找我,我可能本身就没什么亲人。”
“马宁玥呢?”少年说道。
“一个名字罢了。”容卿又翻了一页书。
少年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上次……其实不是闭关,是去西凉了,我找到了五个叫马宁玥的。”南疆没有姓马的,所以他才去了西凉,“京城那个马宁玥好像家世不错,开了间药房。”
就是人蔫坏蔫坏,跟你一个德行,少年心里补了一句,又道:“你说京城的马宁玥会不会就是你什么人?妹妹或者……媳妇儿?啊哈,媳妇儿你就没辙了,人家已经嫁人了!”
讲这话时,少年整个人都透出了一股欠揍的嘚瑟。
容卿叹了口气:“你回去吧,我睡了。”
少年赖皮地扑到床上,抱住他腰身道:“我不回,我要跟你一起睡!”
“别闹。”
“就闹!”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紧接着,是素衣温柔的禀报声:“公子,夙火求见。”
漆黑的夜,一道暗影悄然溜出了房间。
他右手手腕骨折,缠了夹板与绷带,用起来十分不便,加上容卿那一阵的药效并未完全散去,他的武功也施展不出来,只能等到宫人们换班的空档,才从东宫溜了出来。
之后,他直奔菩提宫。
之前不敢闯,是认为自己闯不进去,然而现在,他知道那里面住着自己儿子,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一去了!
菩提宫的外墙极高,若是轻功还在,倒是能约过去,可惜现在——
徒手爬也不行,右手腕断了。
马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菩提宫转了一圈后,终于在东南角的位子发现了一个狗洞。
堂堂七尺男儿、西凉伏波将军,钻、狗、洞?
是自尊重要还是认回儿子重要?
马援一咬牙,跪着爬进去了。
素衣来到正门口,对黑袍老者欠了欠身:“夙火大人,公子有情。”
黑袍老者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菩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