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再冷静,这一刻,心脏也不受控制地悸动了起来。
宁玥呆呆地望着蔺兰芝,有些发懵。
蔺兰芝噗哧笑了:“乐傻了吧?”转头吩咐丫鬟们道,“冬梅,你给玥儿沐浴更衣,红玉你去请十全奶奶进来,秋香,你去小厨房看馒头好了没?”
三人忙不迭地应下,秋香与红玉一块儿打了帘子出去,冬梅赶紧将宁玥搀进浴室,给宁玥泡了个花瓣澡。
与平日里用的香料不同,今天夫人特地交代加了点儿东西。冬梅看着那东西,抿唇偷笑。
宁玥没注意到冬梅的窃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耳畔仿佛静音了,只听得到自己心若擂鼓的声音。
沐浴完毕,冬梅给宁玥换上大红色肚兜、大红色里衣和中衣,这边,秋香端了馒头进来,并一碗稀粥。
蔺兰芝说道:“粥就不必了,占肚子,还容易饿,快,把馒头吃了。”
实心馒头,一个顶俩。
在蔺兰芝的督促下,宁玥足足吃了三个,怕她撑坏了半路闹肚子,蔺兰芝才不许她吃了。
须臾,十全奶奶被红玉请了进来。
这是一位德高望重、家庭和顺的妇人,凡经由她梳妆的新娘子,嫁入婆家后大多过得非常美满,蔺兰芝是请了蔺老太太出面,才请到了她。
“甄大嫂子。”蔺兰芝欢欢喜喜地打了招呼。
十全奶奶笑眯眯地拉过蔺兰芝的手:“一晃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还是与原先一个样儿!”看看宁玥,笑得合不拢嘴儿,“三姑娘比你年轻的时候漂亮!是个有福的!”
蔺兰芝听得高兴,又与她夸了女儿几句,而后对宁玥说道:“快给甄大奶奶见礼!”
宁玥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甄大奶奶。”
“诶!”十全奶奶眯眼一笑,“声儿清、声儿甜,夫妻和美又团圆!”
十全奶奶的嘴儿里全都是吉祥话!
屋子里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了。
十全奶奶站到宁玥身后,托起她绸缎般光洁黑亮的墨发,又是一阵赞叹:“青丝浓、青丝长,夫妻恩爱万年长!”
宁玥也被逗笑了。
见女儿终于露出了笑容,蔺兰芝悄然松了口气。
十全奶奶开始给宁玥梳头,口里念着吉祥话儿:“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哟!这都梳上了!我们是不是来晚了?”二夫人笑盈盈地打了帘子,在她身后,跟着衣着喜庆的宁婉。
宁婉微笑着,递给了宁玥一个小锦盒:“恭喜三姐姐新婚,妹妹来给姐姐添妆,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自己新婚呢?
宁玥浅浅一笑,接过了她的锦盒,打开看了看,是一些自己存的首饰与宝石,算不上名贵,但已经是宁婉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宁玥道:“多谢四妹妹!”
宁婉柔声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你我都是姐妹,何必如此见外?我只愿姐姐与姐夫琴瑟和鸣、早生贵子,那样,我就能有小外甥了!”
宁玥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也许是前世的遗憾,这辈子她最想做的两件事,一件是复仇,另一件就是生个自己的孩子。
“借四妹妹吉言!”她笑着说。
很快,三夫人与宁珍也打了帘子进来。
三夫人曾一度投靠过蔺咏荷的阵营,但如今蔺咏荷已倒,三夫人便开始主动修复与二夫人以及蔺兰芝的关系。三夫人笑得十分灿烂:“新娘子今天可真漂亮!”推了推蔺兰芝道,“好了四弟妹,你快去前厅吧,这儿交给我们,四弟一个人忙不过来。”
蔺兰芝不舍地握住了女儿的手,眼圈一红,泪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还没疼够呢,就要嫁人了……
宁玥也舍不得蔺兰芝,活了两辈子,真正与娘亲的相处除了已经不记得的三年,就只有这几个月,她再也不能赖在她怀里撒娇了,再也不能任性地不吃饭了,再也不能……
“娘。”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二夫人、三夫人都微微红了眼眶,转头抹泪。
十全奶奶拍了拍哭成泪人儿的母女道:“好啦好啦,再哭,妆粉就掉啦,弄个大花脸,当心吓着姑爷!”
蔺兰芝与宁玥含泪一笑,蔺兰芝哽咽道:“我先去招呼客人。”
二夫人又道:“客人太多了,四弟妹怕是也忙不过来,三弟妹,你也去吧。”
三夫人带着宁珍,随蔺兰芝去了。
十全奶奶给宁玥盘好发髻,戴上凤冠,嘴里的吉祥话一句接一句,倒豆子似的,直把一屋子人逗得眉开眼笑。
穿上大红嫁衣,宁玥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险些认不出来,好像一瞬间长了四五岁,多了女人的娇媚,朱红的唇瓣微微张着,如一朵酿了春水的樱花,娇艳欲滴。
十全妇人在她身边轻轻地说道:“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保管今晚把姑爷迷得神魂颠倒!”
宁玥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
宁婉看着能够嫁入高门的姐姐,眼底闪过了一丝艳羡,这曾经是最不被看好的亲事,然而现在,恐怕是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亲事。如果早一点,如果自己的娘亲眸光能够放长远一点,那么今天,风风光光出嫁的人会不会是她呢?
宁婉叹了口气。
二夫人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嘀咕道:“怎么还没听见放爆竹呢?林妈妈,你去看看姑爷来了没!”
“是!”林妈妈即刻打了帘子出去,一刻钟后,满头大汗地回禀,“没呢,街上都是空的。”
一般人迎娶新娘子,都宜早不宜迟,王府怎么搞的?想踩着点来吗?
二夫人困惑地捏了捏帕子:“你在门口等着,姑爷来了立马差人告诉我!”
宁玥想起玄胤那猴急的性子,心道,这家伙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自己还以为,他天不亮便会在门口守着呢!
又过了一刻钟,迟迟没等到玄胤。
二夫人急了,蔺兰芝那边也等急了,差了红玉前来瞧瞧情况,见宁玥的情绪还算镇定,放下心,去给蔺兰芝复了命。
屋子里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特别是对玄胤格外了解的冬梅、秋香,脸上隐隐出现了担忧的神色。在她们印象中,姑爷是恨不得立马将小姐打包回府的类型,而今终于得了机会,该早早地把小姐抬走才对,怎么……半天不见动静?
宁玥埋在宽袖下的手紧握成了拳头,玄胤,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但你要敢放我鸽子,你就死定了!
十全妇人眼珠子微微一动,笑着打了圆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对了时辰才是大大的吉利!”
她话音刚落,林妈妈便一个趔趄栽进了房中:“姑姑姑姑姑姑……姑爷来了!”
除几个知情人之外,众人都当她是被吓的,纷纷跑出去,想一睹传闻中丑陋不堪的姑爷究竟丑到了什么程度,然而当她们见到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红色喜服,俊美得无法形容的新郎官时,下巴都要给惊掉了。
二夫人、三夫人的心中闪过了同一个叹息,当初应该让她们的女儿去给宁溪做垫脚石呀,这个废物郡王,分明比玄煜还俊美啊!
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是玄胤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从小到大,他都特别讨厌别人盯着他看,不管男人女人,那种赤裸裸的花痴目光,都让他厌恶得想抓狂,但这一刻,他却不这么想了。
他翻身下马,从十全奶奶手中接过宁玥的手,她指尖冰凉,掌心却残留了些许薄汗,他挑眉一笑,俯身,凑近她耳旁低低地说道:“怕爷不来是吗?是不是想嫁爷想疯了?”
宁玥掐了他一把!
他笑意更甚。
却不知,自己这一笑,折了多少女儿家的玲珑心思。
有人低下头、有人红了脸。
他将宁玥抱起来,在众人艳羡的眸光中,上了王府的马车。
蔺兰芝捂住嘴,泣不成声。
马援轻轻搂住她,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大不了,再生一个嘛!”
蔺兰芝瞪了他一眼:“谁要跟你生?”
唉,看来自己爬床的日子还很遥远,马援头疼!
……
婚礼进行得十分顺利,尽管今日有两对新人拜堂,但在王妃有条不紊的操持下,没出一丝一毫的乱子。
宁玥戴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一直由丫鬟扶着,跨火盆、跨马鞍、拜堂、磕头,最后,在一堆人的起哄下,进了洞房。
原本是要闹洞房的,但在玄胤和玄昭之间,人缘更好的玄昭显然捡到了这一“殊荣”,据说玄昭与孙瑶被闹的很惨,孙瑶的陪房丫鬟们都给折腾哭了。
宁玥这边,倒是落得清静,只郭大夫人与贾夫人并另外几个宁玥听不出声音的贵妇、千金说了些吉祥话。她们都走后,小樱留了下来。
宁玥坐在床头,透过盖头下的一点缝隙,看到了小樱的鞋子与裙裾,小樱的鞋很漂亮,乳白色鞋面,镶蓝宝石,见了小樱那么多次,从为看她穿过重样的衣服与鞋子。
王妃待这个养女当真不错!
“玥姐姐。”小樱抬起白嫩的小手,去抓宁玥的盖头。
冬梅忙握住了她手腕,笑道:“小樱小姐,这个是不能揭的哦,揭了会不吉利的。”
小樱满脸惊讶地瞪大眸子:“啊?那玥姐姐要一直戴着吗?”
冬梅轻声道:“不会,姑爷揭了就好了。”
“哦,要胤哥哥来揭开呀。”小樱乖巧地坐回了床上,看了一眼上头的花生红枣,笑嘻嘻地道,“昨天是我跟妞妞还有小白压的床。”
宁玥微微一笑:“多谢小樱了。”
小樱歪着脑袋,敛起笑容,轻叹了一声道:“以前的知辉院老热闹了,现在,煜哥哥走了,昭哥哥和胤哥哥又搬出去了,说要跟嫂嫂们住,知辉院只剩我跟彬哥哥,好冷清哦。”
算算日子,玄煜应该到边关了,不知与南疆的仗打得怎么样。
宁玥沉默。
小樱嘟嘟嘴儿,天真地说道:“玥姐姐你知道我三哥为什么跟你们同一天成亲吗?”
宁玥摇头:“不知道,小樱知道吗?”
“我知道呀!他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母妃好生气,就让他赶紧成亲了。”
肚子搞大了?谁的?孙瑶的?
“瑶姐姐好像还不知道呢。”小樱嘟嘴儿嘀咕。
这么说,不是孙瑶的了,是另外一个人的,怕未成亲先有庶子的丑闻曝光,才急急忙忙让玄昭娶了妻。孙瑶也够可怜的,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嫁过来,那小妾若是个安分守己的还好,若是白霜儿那种恃胎而骄的,只怕够孙瑶喝一壶的了。
尚未见面,宁玥的心中已然对孙瑶滋生了一丝同情。
但同情之余,宁玥又有些纳闷,这种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谈论的秘辛,怎么会让小樱知道?
“小樱,谁告诉你的?”宁玥问。
“是我听到的!她们都在说!吵得我睡不着觉!”小樱皱起了小眉头。
原来是无意中听到的,这些下人,太口无遮拦了。五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万一哪天在人多的场合,一不小心说漏嘴儿,丢的还是王府的脸。
宁玥轻轻地道:“小樱,这些话,以后不许再对别人说,知道吗?”
小樱点点头:“哦,好吧。”抱住宁玥的胳膊,“玥姐姐你能嫁过来真是太好了,我终于不用跑到将军府去找你了!”
宁玥想起了前世的玄小樱,那孩子被宠坏了,单纯又骄傲,不怎么将二少奶奶、三少奶奶放在眼里,如果今生的小姑子还是她,也许没那么容易相处吧?
这么一想,又觉得,或许香梨取代玄小樱并不是一件坏事?
夜幕降临,喝得酩酊大醉的玄胤在冬八的搀扶下回来了,玄胤酒量不好,前世的宁玥就见识过了,几乎一小杯就能醉个天荒地老,所以,玄胤极少沾酒。但瞧他那身浓郁的酒香,也不知灌了几坛子。
有必要这么喝么?
冬梅与秋香识趣地退下了。
宁玥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床一沉,是他坐下了。
他如玉的指尖,从盖头外伸进来,摸上她下颚。
“小玥玥,爷不是在做梦吧?”他含了一丝醉意地说着,凑过去,隔着盖头,轻轻碰着她唇瓣。
炽热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一点点燃着她,宁玥的脸,一下子滚烫了起来。
“你……你先起来,还没揭盖头。”
玄胤玩味儿地笑了笑,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玉如意,轻轻挑开了宁玥的盖头。
烛火下,女子肌肤如玉、眸若秋波、唇似含朱丹,长睫浓密而卷翘,如两弯密梳,梳理着淡淡的烛光,在鼻翼翼两侧投下美丽的剪影。
他的眸色瞬间深了下去。
宁玥被他毫不遮掩的眸光看得头皮微微发麻,轻声道:“要喝交杯酒吗?”
“自然是要的,只顾着看娘子,竟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玄胤倒了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她,二人交腕的一霎,他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开了口,“嫁给我,你不愿意吗?”
宁玥的心咯噔一下,睁大眼看向他道:“怎么这样说?”
玄胤摸了摸她脑袋:“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
宁玥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家伙察觉到什么了,明明她与玄煜什么都没做,唯一一次亲密接触,就是贾玉燕被司空朔弄死的那天,但司空朔没这么无聊,把这种事说给玄胤听吧?
今晚的玄胤,与以往很不一样,眸光充满了侵略性。
“不给为夫宽衣么?”他轻笑着问,若细细分辨,能发现其中藏了一丝晦暗难辨的意味。
宁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开始给他宽衣解带,解到一半时,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他眸光深邃地看着她,带着深深的暗涌,压得宁玥喘不过气来。
却突然,他轻轻一笑,低头,吻了吻她唇角:“乖,先去洗澡。”
宁玥的睫羽颤出了不规律的节奏,点点头去了。
浴室中已经放好热水,宁玥脱下衣服,泡了进去。
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虽有些忐忑,但横是一刀竖是一刀,人都嫁进来了,还指望对方不碰你么?
宁玥没那么天真,正常洗好之后,穿着亵衣,回到了床边。
玄胤也在另一件浴室里洗过了,躺在外侧,闭着眼,不知睡着了没有。
宁玥脱了鞋,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爬过去,见他没有“饿狼扑食”的迹象,偷偷乐了一下,紧挨着床内侧躺下。
二人中间,隔了差不多一个小樱的长度。
宁玥轻轻地盖上被子,用余光瞄了他一眼,他没有动静。宁玥猜他大概是喝多了,所以直接睡着了。
这样也好。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时,玄胤坏笑着压了上来。
“娘子,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这家伙,一直在装睡么?
玄胤被她紧张得瞪圆眼的样子逗乐了,笑得肩膀都在颤抖,等笑够了,她的脸都绿了,他抱紧她,温柔的吻落在她软红的唇上。
一开始只是轻轻地贴着,然后觉得不够,改为含着,女人的唇原来是这样的,软软的、甜甜的,他很喜欢,忍不住拿舌尖舔了一下。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上蔓延到心口,宁玥抓紧了他衣衫。
玄胤的吻很青涩,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却很温柔,温柔得让宁玥有种被捧在掌心的感觉。
渐渐的,玄胤好像不满足于这样的亲昵了,吻变得霸道起来,一下子封住了她呼吸。
宁玥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天未亮,宁玥就被外头的请安声给惊醒了,一睁眼,就见玄胤盘腿坐在床上,一脸幽怨地瞪着她,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她张嘴:“你……你醒了啊?”
玄胤的脸黑得吓人:“笨蛋!接个吻都能晕过去!”
是吗?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了?宁玥眯了眯眼,看着明显比往常憔悴很多的玄胤,唇角一勾:“该不会是你迷晕我,然后自己去做什么坏事了吧?”
玄胤弹了她一个暴栗:“还不是某人睡相太难看,跟我抢了一个晚上的被子!”
“床那么大!你不会再拿一床被子!”再说了,她睡相好的很,从不抢被子的好么?
“哼。”玄胤慢悠悠地撇过了脸。
晕厥的缘故,洞房花烛夜没有洞房,玄胤的脸臭了一早上。但王妃那边派人来取喜怕时,他又很配合地滴了一点手指血蒙混过关了。割的是冬八的手指,不是他自己的。
宁玥穿戴整齐后,天空才泛起一抹鱼肚白,往常这个时辰,她还在棠梨院睡懒觉呢,而今,都要在房中操持家事了。好在玄胤的“人际关系”比较简单,没有通房丫鬟与妾侍,只两个服侍许久的大丫鬟,圆脸的叫莲心,容长脸的叫玉珠。
二人上前,给宁玥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唤道:“夫人。”
宁玥各自赏了一锭银子,二人笑着接过,道了谢。
“我初来乍到,若有做得不够周全的,还望你们提点提点我。”
莲心轻言细语道:“夫人哪里话?奴婢们自当孝敬夫人,如同孝敬少爷一样!”
宁玥满意地点点头,莲心是个嘴巴甜的,玉珠显得略闷,但具体怎样,日后相处久了再说吧。
玄胤牵着宁玥的手,前往文芳院给王爷王妃请安。
屋子里,熏着淡淡的松香。
这是宁玥第二次正式面见王妃,郭家有过一次,但没这么郑重。
王妃穿着一件淡紫色烟云束腰罗裙,外衬半透明绣金蝶纱衣,腰间以一条金色玉带束着,将近四十的年纪,身材却比少女的还要美好。容貌更不用说,宁玥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国色天香的人。
王妃的表情很恬淡,眉宇间瞧得出欢喜,却并不夸张。
在王妃身边,坐着一袭藏青色锦服的中山王,他长得十分威严,五官刚毅,身姿挺拔,脸上依稀可见岁月痕迹,但依旧非常俊美。
玄胤的容貌与他的有三两分相似,但宁玥猜,玄胤更多的,应该还是像那位早逝的娘亲。
比起气质恬淡的王妃,中山王一看就是火爆脾气,但两个儿子大婚,他还是十分高兴的,脸色不难看出那丝笑容。
在他们二人身侧的,几乎与主位比肩的席位上,坐着一名头发花白、面色慈祥、穿酱色褙子的老妇人,正是去过将军府两次的秦氏。
早听闻中山王十分敬重这个乳母,而今一看,传言还算轻的,谁家的乳母与主子爷、主子奶奶比肩而坐呢?
宁玥不禁想到了独居山林的老婆婆,老婆婆不乐意呆在王府,除了不肯原谅玄煜之外,不知是不是也有一两分介意自己儿子与乳母的关系。
大抵是发现自己被打量了,秦氏和颜悦色地笑了笑,说道:“这么早啊,也不多睡会儿!”
宁玥垂眸,一副羞涩得难以开口的样子。
玄胤就道:“那就别派人在门口吵着拿喜帕呀!”
秦氏微微白了脸。
中山王眉头一皱:“怎么跟你秦奶奶说话的?”
玄胤鼻子一哼:“我只有一个杜奶奶,几时多出个秦奶奶?”
“你……”
眼看着父子俩就要吵起来,王妃打了个圆场:“老三他们来了。”
宁玥回过头,果然就见玄昭与孙瑶手挽手地过来了,虽说玄昭的房里已经放了一个怀孕的妾侍,但这似乎并未影响到夫妻二人的关系,或许是二人在粉饰太平,又或许是孙瑶至今仍毫不知情。
孙瑶长得十分清秀,瓜子脸、丹凤眼、肤色白皙、眉长且细,额头光洁饱满,发色不是纯正的黑色,带一点点浅棕,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甜美而动人。
孙瑶进屋,第一时间发现了宁玥,友好地与宁玥点了点头,宁玥微微一笑,颔首回应。
但玄昭与玄胤两兄弟么……随时都可能打起来的样子。
不多时,小樱与玄彬也过来了。
玄彬走得很快,小樱迈着小腿儿,气喘吁吁地跑着,跑进屋了,累得够呛,直接趴进了王妃怀里,惹得王妃瞪了儿子一眼:“都不知道等等你妹妹!”
玄彬耸了耸肩。
玄彬人如其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玄昭遗传中山王最多,火爆脾气全都写在脸上。宁玥不用猜便能知道,玄昭与玄胤,平日里不会处得太好。不过在宁玥的印象中,这位三哥虽然脾气臭、性格差,却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玄家的事。大概,玄家男儿的骨子里,天生就有种狼群一样的忠诚。只是这忠诚,是不是对妻子、对兄弟也受用,不得而知了。
人到齐之后,两对新人开始给长辈叩头。
中山王、王妃分别给四人派了红包,秦氏也给了,玄胤没接,宁玥帮他接在了手里。
宁玥与孙瑶给长辈们回了礼,宁玥送的是自己绣的双面绣鲛人泪香囊,孙瑶送的是自家调制的香料。
王妃很喜欢,笑着摸了摸手中的香囊:“这孩子,手可真巧!费了不少功夫吧?”
宁玥恭顺道:“母妃喜欢就好。”
王妃又看向孙瑶,和颜悦色道:“你们家的香料制得这样好,偏又不拿出去卖,我是沾了儿媳的光,才得了些!”
“母妃喜欢,我再多送几瓶过来!”孙瑶开心地说道。
宁玥想,单瞧王妃对自己与孙瑶的态度,完全看不出偏袒来,比起司空家的那个老太婆,这个婆婆就显得温柔多了。
“你三叔他们在北城,过不来,但心意带到了。”王妃说着,命侍女拿出两个锦盒,一个递给孙瑶,一个递给宁玥。
中山王在家中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大哥,据说云游四海去了,不怎么与这边打交道,下头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住在北城。
锦盒中的是一对紫金花瓶,雕刻了玄家的狼图腾。
“是你们三叔亲手做的。”王妃见宁玥与孙瑶的眼底都流露出困惑之色,解释了一句。
宁玥讶异,三叔还懂炼金啊?
这之后,王妃又说了几句多为玄家开枝散叶之类的话,宁玥与孙瑶都“羞涩”地低下了头。
一家人围成一桌,用了早饭。
在棠梨院吃饭,总能听见她与妞妞嚷来嚷去的声音,蔺兰芝与马宁馨就在一旁发笑;在王府,整个饭桌上,连嘬汤的声音都听不见。
就连小樱这么小的孩子,都端庄得像个几十岁的贵妇。
宁玥与孙瑶面面相觑,孙瑶吐了吐舌头,宁玥垂眸暗笑。
一顿饭,悄无声息地吃完了。
玄家几兄弟被中山王叫到书房,宁玥与孙瑶陪王妃说了会儿话。
小樱很黏宁玥,从下了饭桌便一直坐在宁玥腿上,王妃笑着嗔了她一眼:“当心累到你四嫂!”
小樱抱紧宁玥的脖子:“可是人家喜欢玥姐姐嘛!”
“那你不喜欢三嫂吗?”孙瑶挑着眉头问。
小樱嘻嘻一笑:“喜欢,喜欢,玥姐姐和瑶姐姐,我都喜欢!”
一出文芳院,孙瑶就如同从深水中浮上来似的,长长地吐了口气,看来,第一天新妇生涯,她过得也不是那么轻松。
宁玥住琉锦院,孙瑶住青灵阁,反向不同,二人就此别过。
回琉锦院的路上,宁玥与冬梅看到一顶粉红色的软轿,由四名轿夫抬着,去往了青灵阁。
冬梅挠挠头:“那是谁呀?”
宁玥说道:“还能是谁?玄昭的小妾。”
大婚第二天,妾侍便被抬进了府,想起那个朝她吐舌头的孙瑶,宁玥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我们要不要给三夫人透个信儿?”冬梅说道,“咱们与三夫人都是外来人,彼此多帮衬帮衬,应该没坏处。”
“是该给透个信儿的。”昨天小樱就告诉她了,按理说,她今早就该向孙瑶探探口风,若孙瑶需要帮助什么的,她也好及时摆明自己的立场,在马家,她是做女儿,再任性,反正有马援顶着,没人真敢明着把她怎么样。王府不同了,她只是个小小的儿媳,在不清楚各方势力之前,她与孙瑶暂时结成联盟是最稳妥的做法。只是不知为什么,潜意识里,她觉得还是别跟孙瑶谈论小妾为妙,“再……等两天看看。”
第一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陌生得像在做梦。
夜里,秦氏派人给送了一个妈妈过来,姓吴。
“是这样的,秦奶奶怕四夫人对王府不熟,特地让老奴前来问问,需不需要老奴留下,不需要也没关系,全看四夫人的意思。”吴妈妈谦和有礼地说。
“这件事,等我问了四爷再回秦奶奶的话吧,您先回,我稍后着人过去。”宁玥又不是傻子,玄胤对秦氏的意见那么大,自己擅作主张留下秦氏的人,不是惹玄胤不快吗?玄胤是自己丈夫,得罪谁都最不能得罪他。
吴妈妈很爽快地走了。
宁玥对冬梅道:“你去三夫人那边打听打听。”
“是。”两刻钟后,冬梅回来复命了,“秦奶奶给三夫人也派去了一个妈妈,三夫人也没要,说是咱们这边不要,她也不好搞特殊。”
孙瑶倒是个聪明人,晓得拿她与玄胤当挡箭牌。那个秦氏未必是个坏人,但却是玄胤厌恶的人。孙瑶懂得取舍,这才拒绝了秦氏。
宁玥决定等玄胤回来,就把吴妈妈的事告诉他,她几乎能想象出玄胤不可一世的样子:“那老货,不就给我父王喂了两天奶水么?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不用理她,以后她再派人来,直接给我打出去!”
宁玥笑了,让人备了水,沐浴过后,坐在窗边,翻开话本,安静地等玄胤回来。
昨天欠他一个洞房,今天,该补给他了。
然而宁玥等了许久,一直等到月上枝头,也没看见玄胤的影子。
“冬梅!”
冬梅正在晾衣服,听见小姐叫她,放下衣架走了进来,边走,边用围裙擦手:“怎么了,小姐?”
宁玥合上几乎没怎么看进去的话本:“四爷呢?”
“好像是在书房。”冬梅说。
这么晚了,这家伙还在书房?他有这么刻苦吗?要不要考个状元?
宁玥放下书本,去了书房。刚想敲门,却发现里头的灯已经灭了。
搞什么鬼?
大婚,他不睡婚房,睡书房?
“今天值夜的是谁?”她压低了音量,问向身后。
莲心从旁侧走出来,行了一礼道:“夫人,是奴婢。”
“四爷在书房里吗?”宁玥的话音里含了一丝不悦。
莲心明显听出了这丝不悦,福低了身子道:“是的,夫人,四爷从回来就一直呆在书房,后面好像趴在桌上睡着了,奴婢不敢唤他,便给熄了灯,要奴婢去把四爷叫起来吗?”
宁玥摆了摆手:“不了,我自己去。”
宁玥推开门,步入书房,月光自天边,一路铺陈到地上,也照在他熟睡的面孔上。
他是真的睡着了,呼吸绵长而均匀。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昨天晚上,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干,他怎么会困成这个样子?别告诉她,他就那么瞪了她一整晚。
宁玥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了他肩上。
他忽然被惊醒,抬头,警惕的眸光自眼底一闪而过,看清宁玥的容貌后,张了张嘴:“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睡书房,是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躲着新婚妻子呢。”宁玥的话里透出了一丝幽怨。
玄胤讪讪一笑:“真的在看书,没躲你。”
宁玥朝桌上看去,果然压着一本书,还圈圈叉叉的做了不少记号,这才信他的确在翻书,但这就更奇怪了,因为据她所知,小暴君最讨厌文字类的东西,连奏折都不批的,这会子,居然这么认真地研究起一本书来。
“什么书啊?南……疆……”后面的字,宁玥未看清,书就被玄胤收走了。
玄胤倾过身子,一把扣住她后脑勺,在她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宁玥羞红了脸,拿眼瞪他:“你这家伙!”门口那么多丫鬟看着呢!
丫鬟们全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玄胤轻轻一纵,跃过书桌,将宁玥壁咚到了墙上,邪魅地看着她,充满欲望的眼神,如一团燎原的火,几乎把她五脏六腑都烧透。
宁玥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那个……”她余光瞄了一眼大门,见那些看热闹的丫鬟不知何时全都跑没了,暗叫不好,这家伙不会在书房了要了她吧?
玄胤一手撑住墙壁,一手将她托起,让她双腿挂在他腰侧,这种暧昧的姿势,让宁玥的心,与双脚一样,瞬间悬空了。
“门……门还……没……关……”
她支支吾吾的话音刚落,也不知谁配合得要死,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飘过熏炉里的香气,以及他身上令人着迷的男子气息。
宁玥的长睫颤得飞快。
好像能感受到“小暴君”正在她最柔软的附近,一点一点觉醒。
宁玥的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玄胤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偏过头,轻轻吻住她唇瓣。
她朝后一仰,太大力,居然撞到了墙壁,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玄胤轻笑,一边揉着她后脑勺,一边含住她唇瓣,深深地吻了起来。
好困啊……
宁玥的眼皮子动了一下。
自己是不是太不专心了?这个时候居然想睡觉。
玄胤吻着吻着,就感觉怀中的人儿身子一歪,失去了力道。
玄胤松开被自己吻得发红的唇瓣,眸色一深,拧起茶壶,浇灭了熏香,然后,抱着昏睡不醒的宁玥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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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胤胤,你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