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都走了之后,病房也收拾出来了。赵夫人跟肿瘤科的高主任商量能不能换一个病房,高主任告诉他,像这种带卫生间的特护病房,他们科室就这一间,要换只能换到普通的房间去,不带卫生间的单间。那样很不方便,赵夫人只好作罢。反正赵局长一直傻呆呆的也没有提换房间的事。
本来早就该输液的,发生的这些事之后,就一直拖延下来,直到此刻才有空,所以护士拿来了药给赵局长输液。
液体挂上之后,赵局长又冒了一句:“萧大师说了,姓高的有血光之灾!”
赵夫人叹了口气,说:“我都跟你说了,那位萧大师才是真的大师。人家说的全都验证了。他事先就已经算出了高大师有血光之灾。他还算准了我们儿子……”
赵夫人无意中提到这个话题,又有些后悔,生怕又把赵局长伤心勾起来。但是,赵局长却似乎根本没听见,只是嘀咕着:“萧大师说了,姓高的有血光之灾!”
看着他这样,赵夫人想起了萧远山的指点,说丈夫会发疯,难道丈夫现在已经疯了吗?
她试探着跟丈夫说话,但赵局长除了哪一句反复念叨的话之外,其他的话一句都没说,对赵夫人的问话也充耳不闻。
赵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的抽屉上,那里面有不少的红包,足够应付一段时间生活所需了。萧大师提醒她要为自己今后生活着想的。
她咬咬牙,刚站起身,房门猛地被推开了,冲进来七八个人,正是赵局长的兄弟姐妹。进来就抱着赵局长哭,说他们刚刚得到消息知道这边出事了,赵局长疯了,所以赶来了。
他们哭了一通之后,发现赵局长真的傻了,连人都不认识,马上开始翻箱倒柜,将抽屉里所有红包全都翻出来拿走了。又拿走了赵局长的身份证,说马上去家里翻找存折,还说这些钱都是赵家的,赵夫人是二奶,一分钱也别想分。
赵夫人没有哭,也没有跟他们闹,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萧大师预测得一点都没错。她现在只有一条路,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赵局长的兄弟姐妹临走之前,扔了一百块生活费给她,因为还需要她照顾疯了的局长。
高主任联系精神科医生来会诊,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告诉赵夫人和赵局长的母亲说,赵局长受到巨大的精神刺激,患了精神分裂症。这种病不好治,需要长时间治疗。
赵局长发疯的消息很快传开了。那以后,就很少有人来探望他了。病房里变得异常的冷清。
赵夫人打电话给赵局长的兄弟姐妹,商议是否将痴呆的赵局长转移到精神病医院去,他们却说他们不管这些,赵夫人是赵局长的老婆,她自己决定。
赵夫人回了一趟家,发现家里已经面目全非,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赵局长的兄弟姐妹搬走了,存折也不见了。
赵夫人没有跟他们争执,索要她的一份钱财,因为萧大师说过,丈夫还有牢狱之灾,她就明白了,一旦东窗事发,赵局长兄弟姐妹拿走的那些钱财,到时候都得吐出来。又何必去争夺那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萧大师预计的时刻很快就来了。
仅仅几天后,分管城建局的副市长汪凯荣,带着纪检委和检察院的几名同志来到了医院。陪同的是省第二人民医院党组书记副院长关涛和肿瘤科的高主任。
汪凯荣走到病床前,见赵局长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正在输液,他严肃地对赵局长说:“你因为严重违纪,同时涉嫌贪污贿赂,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对你作出组织处理,同时建议检察机关立案查处你的贪污贿赂罪行。”
赵局长依旧呆呆望着天花板。
汪凯荣转头对赵夫人说:“你丈夫精神有问题,组织决定将他转送精神病医院治疗,等精神恢复正常之后,再正式提起对他的刑事诉讼。你在通知书上签字吧。”
赵夫人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签了字。
一个戴眼镜的纪检干部问赵夫人:“我们已经通知银行冻结了他所有银行存款,等待组织调查。如果你们隐匿有财产,请立即交给组织,这些都是他贪污贿赂的赃款赃物!”
赵夫人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对方:“我手里的就这些,其余的都被他兄弟姐妹拿走了,包括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你们可以去家里搜。”
“我们这就要去,请你在场见证。”
这时,在纪检干部指挥下,护士将赵局长转移到了轮椅往外推。经过汪凯荣面前时,他冲着汪凯荣说了一句:“萧大师说了,姓高的有血光之灾!”
赵局长被推出去了,汪凯荣问:“谁是萧大师?”
赵夫人说:“一个算命如神的高人,在火车站开了一家疾病咨询公司,就是他算出了高德端有血光之灾,结果高德端就真的被人杀死了。”
“算命先生?”汪凯荣皱了皱眉,然后对赵夫人道,“你现在跟检察院的同志去你们家,他们有搜查证,要对你家依法进行搜查,搜集你丈夫相关犯罪证据。请你配合。”说罢,转身往外就走。
赵夫人赶紧对汪凯荣说:“市长,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汇报。”
“哦?什么事?”
“这件事关系到你儿子生病的事情,关系到他的生死!必须单独跟你谈!”
汪凯荣吃了一惊,想了想,对其他人挥挥手。这些人都退出了屋外,关上了房门。
汪凯荣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示意赵夫人也坐下说话。
赵夫人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压低声音对汪凯荣:“您的儿子是不是病了?”
汪凯荣有些吃惊,点点头:“是啊,昨天开始发烧,烧得有点重,可能是感冒了,跟学校请了假没去上课,在家躺着呢!”
赵夫人忙说:“不能躺着,他的病跟我儿子是一样的,是寄生虫病!他们吃了学校门口半生不熟的烤羊肉,患上了寄生虫病,得赶紧送医院治疗。不然,我怕会跟我儿子一样!”
汪凯荣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刚才我家老赵说的那萧大师算出来的,他曾经指点我说我儿子有病,要做腰椎穿刺抽取脑髓检查,一查就知道了。可惜,我跟我丈夫说了,他不相信,反而相信高德端的胡说八道,我当时也不太相信萧大师的话,结果,我儿子……”
赵夫人说到这,哽咽着,掏出手绢轻轻抹眼泪。
汪凯荣皱了皱眉:“这都是封建迷信那一套……”
“是真的!这位萧大师跟别的算命的不一样,他是算命治病,他说的全都应验了。——那个杀死高德端的年轻人,他的父亲也是萧大师算出来有并发症,警告他如果不赶紧治疗,活不过三天。真的如此,三天之内那个人就病死在车上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儿子去世了心里很难过,所以我就不责备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汪凯荣站起身往外就走,赵夫人上前两步说:“你得赶紧把你儿子送医院,做一个腰椎穿刺脑脊液检验就知道,可不能掉以轻心,我儿子就是不听萧大师的话才死的!”
汪凯荣没有理睬,阴着脸拉开门走了出去。
汪凯荣回到市政府办公室,秘书告诉他,按照日程安排,有一个会议是由他主持的,他分管的相关厅局负责人都已经到了。
汪凯荣站起身正要去会场,可是,他想起赵夫人的话,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于是对秘书说:“让他们等等,我处理件急事马上就来。”